梁異像是洞若觀火般地看穿了曲今今的心思，首先打破沉默：“曲今今，你覺得了解一個人需要多久？” 　　嘴上這麼說，梁異心裡想的卻是：假如，今天是他和章玫娜一起相約來爬西山，在他失足即將摔跤的一瞬，章玫娜是否也會像曲今今一樣舍身相救？ 　　他不敢去想結果。 　　曲今今低頭望著一汪綠波：“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也許一輩子也無法了解一個人。” 　　梁異偏頭過來看著曲今今的眼睛：“未必，我覺得一天就夠了。” 　　曲今今不以為然：“胡扯！” 　　“至少今天我了解了你。”梁異的神情是認真的。 　　曲今今好奇：“哦，那你說說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隻能說三句話。” 　　梁異想都沒想就開口：“一句話就夠了：你是一個雞蛋。” 　　曲今今想起雞蛋的一個原理來：“哼，別小瞧一個雞蛋。敢不敢跟我打一個關於雞蛋的賭？” 　　“有什麼不敢，關鍵是賭什麼？”梁異問。 　　曲今今頓了頓：“你信不信，你隻手空拳地握緊一個生雞蛋，隻要你不磕到碰到雞蛋殼，無論你怎樣使勁，始終是捏不爛它的。” 　　梁異沒有多想：“我不信，不就是一個雞蛋嗎？說吧，賭什麼？” 　　曲今今像是在等這句話：“如果你輸了，下山分別後，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如果你贏了，由你選擇。” 　　梁異看曲今今的眼神，好像是認真的，沉默了一會便答：“一言為定，願賭服輸。” 　　就在此時，索道經過滇池中央，一隻紅嘴鷗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 　　不多時，索道已橫跨滇池，停在海埂大壩上麵。 　　曲今今一瘸一拐地鉆入人少的一條小路，預備回家。 　　梁異亦步亦趨。 　　曲今今拎著沉甸甸的袋子，走了幾步，斜裡忽然伸出一隻手來：“給我吧。” 　　曲今今偏不給他：“不必了，我拎得動。” 　　迎麵來了一輛出租車，曲今今招手，待車停下後，她把采買的山茅野菜塞入後備箱，徑直打開副駕駛的門，鉆了進去，對師傅說：“去中海馥園。” 　　梁異見曲今今上了車，並未喊自己一同上車，愣怔在原地。 　　出租車司機從後視窗看見梁異，並沒有立即啟動車子。 　　梁異想起打賭的事，坐到了後排上。 　　車子一路向北，曲今今沒有說話，梁異也沒有說話。 　　梁異從車窗裡望見曲今今靠著後背，閉上了眼睛。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麵前停下，曲今今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說話，似乎睡著了。 　　出租車司機是一位熱心的大姐，她從後視窗看看梁異，又望望曲今今。以為是一對小情侶吵架，女孩賭氣不理她了呢。 　　綠燈亮了，車子繼續向前。暮春時節下午的風，還是有些涼意的。 　　“你女朋友可能睡著了，我把窗子搖上吧。”出租車大姐熱心腸。 　　梁異把身上的西服脫下來，露出淺藍色的襯衫來，他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出租車大姐注視了梁異整個等紅燈的時間。 　　“不必了，我不冷。”梁異的手還沒有伸到曲今今麵前，剛剛碰到她的肩膀，曲今今就平靜地說。 　　場麵一度很尷尬，車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最後還是出租車大姐打破了沉默：“嗨，小情侶鬧別扭，常有的事，男的主動點，賠個不是就結了。” 　　“今今，我……”梁異不知道曲今今為何突然就不理自己了。她的態度不是很冷，但非常平靜，平靜到讓人無所適從。 　　“前麵右轉便可停下了。謝謝！”就在梁異左右為難的時候，曲今今突然說道。 　　下得車來，曲今今又想拎著她的山茅野菜，這一次梁異手疾眼快，搶先一步早已提在了手上。 　　曲今今也沒再爭什麼，徑直往前走。 　　“今今，到你家不是還有一段路嗎？”曲今今望著前麵逞強好勝的曲今今，無奈搖搖頭，跟上了她的步伐。 　　二人一前一後，相隔三米的距離，默默不做聲地走著。穿過一個紅綠燈，再走過一條街，來到一處靜謐的地方。曲今今一屁股坐在一家深鮮超市門口的凳子上。 　　“這裡麵有雞蛋，你去買一個來吧！”曲今今輕輕脫下鞋，頭也沒有抬地對梁異說。 　　梁異轉身便不見了，曲今今的目光，也沒有跟隨他而去。 　　她的腳實在是太疼了，已經紅腫出來一個大包包。曲今今試圖揉揉，頓時疼得呲牙咧嘴。 　　不經意間抬頭之際，隻見梁異拎著一個袋子，站在麵前。 　　曲今今尚未問及他這是什麼，梁異已經坐在她旁邊，一樣一樣地拿出藥品來。 　　原來梁異去買藥去了。找書苑 wwｗ.zhaosｈｕyuan.com “有勞你費心了。”曲今今該感謝的還是會感謝。 　　“應該的，來，先噴上白藥吧！”說著，梁異就要去脫曲今今的襪子。 　　“別別，我有腳氣，還是我自己來吧！我這人做什麼事，不會等到別人嫌棄我的時候。”曲今今別過身子，自己脫下襪子。 　　梁異笑了：“我又不嫌棄你。” 　　曲今今也笑了：“那是你隻聞過這一次。” 　　梁異也不再爭辯，他知道，他的嘴，是辯不過曲今今的。隻顧低頭給她前前後後整隻腳都噴了三次包藥。 　　“好些了嗎？你先坐著歇歇，我這就去買雞蛋。”見曲今今點頭，梁異才起身走向身後的超市。 　　曲今今偏頭望了一眼梁異，隻望見他寬闊的後背，消失在貨架後麵。心中不由得想到：“他對那個女人也是這樣事無巨細嗎？” 　　正想著種種關於梁異和那個女人的事，梁異手裡拿著三個雞蛋出來了。 　　曲今今搶過雞蛋：“我先看看殼有沒有破。” 　　梁異並沒有因此而緊張，反而是站在一邊笑：“你還怕我動了手腳啊？” 　　曲今今並不覺得難為情：“先君子後小人。好了，坐下開始吧！” 　　梁異依舊站著：“坐著不好使力，還是站著吧。” 　　曲今今抬頭認真地看著梁異的右手，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就在她實在忍不住，眨眼的一瞬間，梁異的手指縫間，流出雞蛋清和雞蛋黃來。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曲今今沒有說出口。但願賭服輸，曲今今還是正式地說道：“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