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0裡之行,今日起(1 / 1)

朱厚照前腳剛瀟灑地送完禮,後腳就被聞訊趕來的閣老們堵了個正著。   壓根兒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躲都沒處躲。   幾位閣老齊聚,聯袂而至。   就連奉命在家休息的梁儲,都趕進宮來。   梁儲那個氣呀,連說半刻鐘,不帶喝口茶,口水都快噴朱厚照臉上了。   他還不敢擦,生怕惹惱了幾位先生,罵地更久了。   朱厚照今天算是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唾麵自乾。   梁儲強忍住把朱厚照暴揍一頓的心,用盡畢生才學,把能說的都給說完了。   等他說完,楊廷和接棒。   楊廷和語重心長地道:“陛下……”   朱厚照立馬坐得板板正正。   當年東宮侍講留下的後遺癥。   楊廷和嘆道:“陛下護弟心切,我等亦有兄弟,能夠諒解。可陛下怎能將興府世子帶去豹房呢?”   那裡以前是什麼地方,您自己個兒心裡沒點數嗎?   雖然現在被清理了一遍,可是還有猛獸啊!   要是興府世子被猛獸所傷,知情的倒也罷了。   不知情的,轉眼就將天子謀害手足的謠言傳得全天下人盡皆知好不好?   您就不能為了我們幾個考慮考慮嗎?   一把年紀了,還每天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生怕我們幾個壽數太長是不是?   朱厚照從諫如流,“是朕思慮不周,讓先生們擔憂了,下次不會了。”   天子雖然行事魯莽,但是認錯態度還是很端正的,讓先生們很欣慰。   毛紀接過茶,喝了一口,繼續接力。   “臣聽說,您還將自己的衣服解下披在興府世子身上?還將他從宮外背進宮裡來?”   “陛下,不是臣倚老賣老。陛下自己思量思量,此等事做得對不對?”   楊廷和很是贊同。   “陛下所穿之衣,無論絲麻皆是禦用。‘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當年臣教導陛下的話,難道陛下都忘了嗎?”   梁儲痛心疾首,“興府世子年幼不更事,難道陛下也年幼不成?!”   朱厚照麵對一唱一和的說教,毫無招架之力,心裡對湊數不說話的蔣冕,越發欣賞。   看看蔣先生!   都學學!好好學學!   蔣冕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儼然一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樣。   他就說了,天子這幾天這麼安分,指不定是在想轍要整幺蛾子。   看看,一來就給整個大的。   這糟心朝廷,根本沒法待了!   致仕致仕,回去就寫,明天一早就把上疏放到天子案頭。   這回誰勸都沒用!   天子不同意,他就掛冠而去!   這破官,誰愛做誰做!   楊廷和覺得眼前的天子,讓他感到分外親切。   這般乖順的模樣,像極了當年剛出閣聽講的時候。   蘇進在門口伸了好幾次頭,見裡麵閣老們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才硬著頭皮進來。   沒轍,也不能讓興王世子等太久了。   朱厚照一聽弟弟來了,登時就激動起來。   他知道,他就知道!   弟弟一定會來的!   “趕緊讓王弟進來!”   正好也能讓先生們歇歇,就算他們不想歇,他也要歇。   挨罵也是很累的!   朱厚熜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他是來謝恩的。   這件蟒袍,他很喜歡,自然也要好好感謝皇兄。   不知皇兄為了這件蟒袍,準備了多久。   回頭去信安陸,讓家裡也準備些特產,贈予皇兄吧。   在外人麵前,尤其是宗親麵前,閣老們還是很給頑劣的天子麵子。   畢竟天子之威不可墮嘛。   不過在楊廷和瞇著眼,看清朱厚熜身上穿的是什麼後,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他顫巍巍站起來,抖著手指向朱厚熜。   隨後,眼尖的蔣冕也看見了朱厚熜衣服上的日月紋章。   整個人越發不好了。   他兩眼一翻,想學一學慈壽皇太後,就此厥過去得了。   這破朝廷……!   沒法兒待了!   朱厚照心虛地輕咳一聲,示意行禮的朱厚熜起身。   “那個……正好先生們都在,朕有事要同先生們說。”   閣臣們絕望地看著朱厚照。   天子還有什麼後招,一並都使出來吧。   別一天一個花樣,年紀大,吃不消。   朱厚照端正了坐姿,正色道:“興府世子,乃皇考之侄,朕之手足,天資聰敏,才學優異。朕欲授興府世子帶刀散騎舍人一職,秩八品,往後禦前聽差。”   蔣冕緩緩閉上眼。   不想聽,不想看。   累了。   毛紀一口老痰堵在嗓子眼,不知還該罵些什麼。   敢情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在這兒嘮半天,陛下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梁儲第一個反對。   “帶刀散騎舍人乃勛衛,公侯伯子弟方可擔當。興府世子乃宗親,豈可任職?!”   楊廷和耐心勸道:“陛下,藩禁一事,乃太宗與宣廟時就定下的。雖……”   他有些顧忌在場的朱厚熜。   “的確有難處,可出仕,決不可為。”   毛紀立馬出聲支持楊廷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陛下,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不可輕廢。陛下可是忘了宣廟時的高煦之亂?十四年的宸濠之亂也才結束沒多久啊!”   不給兵不給權,宗室都能起兵叛亂,這要是給了官職還了得?   三天一小叛,五天一大叛。   往後朝議,別的事都別管了,先議一議宗親叛亂。   朱厚照麵露困惑。   “祖宗之法不可改,的確如此。”   朱厚照摸出《皇明祖訓》。   “可是皇祖考說了‘凡郡王子孫有文武材能堪任用者,宗人府具以名聞朝廷考驗,換授官職,其升轉如常選法。’。”   朱厚照很大方地把《皇明祖訓》翻到職製那一頁。   故作懵懂天真,實則得意洋洋,就差懟幾個老人家臉上去了。   “皇祖考說的話,總比太宗、宣廟說的都對吧?”   朱厚照很是感慨。   “太宗、宣廟不孝,竟然違逆皇祖考之意。祖宗之法豈可改?”   朱厚熜不敢抬頭,努力控製著肩膀抖動的幅度。   朱厚照一臉誠懇,“朕授官於王弟,自然也要按皇祖考說的進行‘朝廷考驗’。不過以王弟的才學,定然是能通過的!”   開玩笑,那些勛貴家的廢物都能一次兩次三四次地考,不過還給開後門。   怎麼,我弟弟要當個八品官,就推三阻四的?   是不是要朕去一趟五軍都督府,來一場拉練,把不行的全都刷下去,你們就高興了?   到時候看看誰臉上無光,誰求著誰。   朱厚照挽著袖子,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