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為天子時(1 / 1)

“你,比我強!”   朱厚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遲遲不能入睡。   朱厚照說的話,一直反復在腦海中回響。   他真的比皇兄強嗎?   一個藩地出身的王世子,難道還能比得過從小就接受帝王之術熏陶的皇子?   現在朱厚熜已經知道,來安陸接人的,其實就是迎立嗣皇帝的隊伍。   隻是半道收到了天子復生的消息,接到旨意,從迎立嗣皇帝,改為帶自己來京師。   假若皇兄沒有復生,那他就是皇明下一任皇帝。   就是現在,他也隱隱……不,皇兄賜下那件蟒袍,就是幾乎把事給挑明了。   這次自己處理勛戚不法之事,這麼多人願意給自己麵子,不正是因為這件蟒袍嗎?   大家都不是傻子。   朱厚熜把手枕在腦後,望著幔帳,想著,如果自己即位,那成了天子的自己,會怎麼做。   在皇兄未曾復活時,自己身為藩地王世子,入京承繼大統,朝中無人。   先得借個由頭,壓一壓那些有“從龍之功”的朝臣。   繼統不繼嗣,就是最好用的。   朱厚熜猛然驚醒,皇兄曾經對自己說過,他經歷後世,知道自己是怎麼做的。   所以,在沒有皇兄復生的時候,自己真的做了繼統不繼嗣的決定,並且付諸行動,而且還成功了。   朱厚熜的身體有些微微顫抖。   然後呢?   之後自己還做了哪些事?   錦衣衛兀官繁多,蔭官大都往裡頭塞。   全是掛職不乾活,拿閑錢的。   這批人,得清理一遍。   這就能為每年的俸祿開支,省下不少錢。   再有,就是皇莊事。   不,應該說是官田之亂。   這是憲廟、孝廟一直都在努力,試圖尋求一個出路的大事。   勛戚所擁有的田地數量,令人瞠目結舌。   若這些莊田收回,改官為民,是不是可以暫時緩解無地耕者的困境?   雖然這些莊田,最後還是會被巧取豪奪,但可以暫緩並田之困。   朝中勛戚、宗室的乞請、求賞之風盛行。   那是不是可以隻封一人,不許承襲?   待封爵之人亡後,再將所賜官田收回。   這似乎也可行。   已經占了許多莊田的,收回一部分,隻保留初封時的莊田。   這又能解決掉一些。   想到這裡,朱厚熜不禁笑了一下。   他這是在造自己的反。   如今,他可不是什麼天子,不是九五之尊。   不過是安陸興府的一個小小王世子。   若他最終未能承繼大統,那現在想的這些,就是絕後嗣之利。   但有一點,朱厚熜想的很通透。   無國,就無宗室之貴。   待更迭之時,舉國宗室還能剩下幾人?   為百世計,現在苦一苦,不算什麼。   門外,陸炳敲門的聲音顯得很急。   “世子,陛下傳召。”   朱厚熜從床上坐起來,拿起床邊的衣物開始往身上套。   “來的中官可有說是什麼事?”   “聽說是廣東那邊有戰報,陛下讓世子入宮一同商議。”   “知道了。”   隨著在錦衣衛當差的日子漸長,朱厚熜的獨立性也被培養起來。   不是黃錦不中用,是自己動作更快。   有時候半夜當值,黃錦也跟不進去,凡事都得朱厚熜自己來。   陸炳在門外靜立,心裡數到十的時候,門從裡麵被打開。   朱厚熜一邊整理衣襟和袖子,一邊往外走。   “去拿牌子,入宮。”   陸炳注意到,朱厚熜穿的是那件繡了日月紋章的蟒袍。   這幾日,京師連綿陰雨,京畿之地因雨勢過大,導致糧價暴漲數倍。   前些天剛下旨戶部平糶,從京倉和通州倉調了五十萬石糧米。   可糧價剛下去,因水災而塌房毀屋,壓死百姓無數。   無家可歸的百姓,被迫露宿街頭,忍饑挨餓。   有京中善戶,搭棚施粥,亦有天子下旨所建的官家粥棚,內廷也有出。   多少是有了口飯吃,暫且餓不死。   即便穿了蓑衣,雨水還是從縫隙中鉆了進來。   淫雨霏霏,形成了水霧,即便有燈照著,也看不清太遠的地方。   朱厚熜策馬而行,甩了一下臉上的水珠,餘光瞥見窩在屋簷下躲雨的災民。   這些災民大都兩頰凹陷,麵有菜色,身上的衣服臟汙破爛。   他們在深夜時分也睡得很不安穩,緊緊皺著眉。   朱厚熜握著韁繩的手發緊。   他隻慶幸,現在是盛夏時分。   若寒冬臘月,這些屋外之人,都會被凍斃。   宮門咫尺,陸炳趕忙出聲提醒。   朱厚熜回神,放慢速度。   宮門前,早有朱厚照派來迎接的太監候著。   朱厚熜也不廢話,跟著那太監的腳步,匆匆前往乾清宮。   他心思飛轉,不斷猜測發生了什麼。   廣東位於南嶺以南,近海,海利頗豐。   不過近年來,海政糜爛,又有竊據了滿剌加的佛郎機人在側,虎視眈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朱厚熜不認為那些佛郎機人敢在廣東掀起戰事。   皇兄對佛郎機感興趣,先前豹房內就有幾個佛郎機人,不過現在都被遣送出京了。   朱厚熜記得十四年的時候,佛郎機有使團自廣東北上,抵達京師覲見,其中還有個叫火者亞三的通事,很得皇兄喜愛。   皇兄的佛郎機語,還是這位通事教的。   不過這個通事在皇兄先前駕崩時,同結交過甚的江彬一起下獄,早已被皇兄拋到腦後去了。   朱厚熜踏進乾清宮的正殿,就被朱厚照一把抓過。   “王弟,廣東奏報,佛郎機於八月下旬,糾大船數隻,於海上向我皇明宣戰。”   朱厚照對這件事記得不太清楚,隻模糊記得似乎佛郎機出現在大明國周圍後,曾與大明數次開戰。   不過都敗了。   後世時,他出於興趣,看過一些相關的評論,不過因為史料不夠詳盡,所以大都是推測。   朱厚照也就一掃而過,沒怎麼上心。   反正贏了。   那會兒他沒想著會再回來,現在急地直拍大腿。   早知道,他就把後世所有關於大明國的史料全都背一遍了。   現在好了,記得不清不楚,兩眼抓瞎。   光記得贏,卻不知道是大獲全勝,還是贏的僥幸。   朱厚照對這次兩國開戰,非常重視。   這是他復活之後,第一次發生的較大戰事。   如果是僥幸取勝,朱厚照想要一轉戰局。   倘若大獲全勝……   朱厚照想的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