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開府(1 / 1)

楊一清陛見述職的地點,被安排在了乾清宮。   慶賀大捷的一應事宜,皆由禮部安排。   朱厚照端坐在乾清宮,催促了好幾次,去問流程走到哪一步,又問楊一清入宮後走到哪兒了。   陳敬陪著笑,“陛下且在殿內安坐便是,楊公入宮後,很快就到的。”   朱厚照哪裡不知道這個。   他隻是,隻是……   許多人的記憶,還停留在不久前的宸濠之亂。   而對於朱厚照來說,戰火的硝煙,距離他已經過去三十餘年。   作為一個男人,又是個頗為好戰的性格,朱厚照不免將這次的戰事看得非常重要。   這是他重回大明後,所經歷的第一場戰役。   從捷報上看,還是大獲全勝。   這怎能讓他不激動呢?   囿於字數,捷報上隻有寥寥數語,並不能窺知全貌。   朱厚照急於見到楊一清,想從他的敘述中,去了解這場自己無法參與的戰事全貌。   楊一清昂首闊步,一路行來。   京中還有他的舊友,行走間,兩廂寒暄,倒是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而更多的人,則是在看到楊一清身上所穿的一品文官服時,心生警惕。   先前文淵閣裡,就傳出來消息,說是天子有意要往內閣再添置一員。   如今看來,可不就是楊應寧了嗎?   他本就入過閣,要資歷有資歷,又在北境邊疆浸淫數年,要功勞有功勞。   論理,重新起復入閣,也在情理之中。   何況楊一清年紀並不算特別大。   不過據宮裡的消息,似乎天子對他另有安排。   楊一清未完全起復,先赴廣府主持戰事。   此次督戰有功,天子必青眼有加,以重任相加。   天子行事素來莫測,指不定又有什麼特殊安排。   這點就足以讓人深究,對楊一清高看一眼。   最要緊的是,楊一清無子嗣,就意味著,沒有人能繼承他的政治遺產。   這裡頭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先不提楊家內部,在聽到楊一清重新起復後,試圖運作,為他過繼。   就是一些不得誌的京官,也動了讓楊一清收自己為義子的念頭。   在楊一清入宮後,京中又開始新一波的人際走動。   上一回,還是獻產。   才消停沒多久,隨著楊一清入京,又掀起一場新的風波。   勛戚們碰頭時,不免討論,天子提拔楊一清,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已經調任去戶部的嚴嵩提出來的商稅改製。   京官們拜各自碼頭,談論最多的,則是內閣的權力紛爭會有新的變動。   首輔執掌內閣,時日已久,少不得是天子覺得該動一動了。   隻是首輔乃天子老師,麵上需過得去。   所以才有了楊一清臨危授命。   內閣的四位大學士,不知是已經在文淵閣上值時,就已經通過氣了,還是真沒把楊一清當回事。   反正看起來,沒有半點不虞的樣子。   反倒和楊一清這個老同僚,相談甚歡。   再次行走於宮中,楊一清不免心中有些感慨。   待抵達乾清宮,他先斂神屏氣,整理了身上的衣服,才依照應有的禮儀,踏入殿內。   “臣楊一清,不負陛下所托。屯門戰事,大捷!”   朱厚照幾乎要從椅子上站起來,連聲讓陳敬將楊一清扶起來,又讓人搬來繡墩賜座。   楊一清的臉又黑了幾分,大抵是叫海風吹的。   但閃著精光的眼睛,倒還是老樣子。   他與陳敬也算是老相識,彼此對視的時候,了然一笑。   朱厚照不等楊一清坐定,在他屁股剛沾上繡墩時,就讓他趕緊將整個戰事,事無巨細全都說一遍。   楊一清邊說,邊細細回憶,撿了幾件要緊的事說了。   提及臨行前,廣府民眾的慶賀,敬佩之意溢於臉上。   “臣有幸,蒙陛下看重,托付此戰。有賴廣東上下官民一心,才將立下此等功勞。”   “臣不敢將諸般功勞,悉數攬於己身。鬥膽為廣府民眾,向陛下請功。”   朱厚照笑道:“這個自然,朕早已安排好了。無需楊公擔心。”   先前他聽了更為詳盡的戰況,不由驚訝連連。   扭轉戰局,說來簡單,真要去做,步步艱難。   朱厚照覺得自己難以想象,那些廣府的軍匠籍,是如何在極短的時日內,就將佛郎機的火銃仿製出來的。   以他看,若是沒有這批新式火器的開發,這場仗鹿死誰手,還難說。   朱厚照停頓了一下,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問楊一清。   “不知楊公對廣府軍匠籍……此次的表現,如何看待?”   楊一清略一沉思,拱手道:“此戰自然不可忘軍匠人的功勞。軍匠籍雖位卑,卻也齊心戮力。前方將士奮勇殺敵,他們在後方亦有貢獻。”   “臣已領命,將此次參與仿製火銃的軍匠人都帶來京師。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朱厚照沒立刻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他隻道:“朕欲另辟一處,獨立於火藥司和軍器局之外。如今此二衙門中的軍匠人所備不足,全賴地方,有時也不甚便利。”   朱厚照說的含糊,楊一清也聽得迷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武備交由地方,不正是因為兩京顧不過來,所以才由地方上奏,自籌武備嗎?   而且物資依然由京師調配,地方不過是有人員配備和製造權罷了。   令設一府,會不會造成冗官的問題?   楊一清是個靈醒人,見天子沒說明白,自己也就不再追問。   左右軍匠籍的事,不過是小事。   真要重新設立,也就天子一句話的事。   內閣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和天子擰著來。   萬一把人再往大同“家裡”逼,可如何是好?   彈劾都能淹死他們。   朱厚照輕咳一聲,端正了坐姿。   “楊一清。”   楊一清一震,知道正事來了。   他自繡墩上起身,行至中間,鄭重跪拜。   “臣在。”   “楊一清此次督戰有功,朕授你總領軍國事務所大臣一職,視同內閣大學士。”   朱厚照叫人將楊一清扶起來。   “楊公一路奔波辛苦,這幾日先在家休息。三日後,來宮中上值即可。”   “你的同僚,也一並到那天再認識。”   楊一清頓了一下,又問了天子一個問題。   “如同內閣一般,亦在宮中上值?”   這可不單單是視同內閣,完全是和內閣一個待遇。   往後這是要打擂臺?   朱厚照笑的得意。   “楊公先不急,鎮國公尚未開府,且在宮中將就吧。”   楊一清眼皮子一跳。   頓覺大事不好。   自己這是上了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