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蓮神教(1 / 1)

陶掌櫃猛然回過神來,急忙移開了目光,渾身發抖,嘴巴打顫。   靈臺上的女子就算再美麗動人,也不是他可以仰視的存在。   “暴露了?”   居於高位的女子輕撚手指,在自己的眼前來回端詳。   在火光與金光的映襯下,她的纖手像細嫩玉藕般精致,每一個指節都如同細琢的玉雕,勻稱而優美。   “西街賭坊的事情被官府的人發現了,是陶某辦事不力,壞了神教大計,懇請聖女降下神罰!”   那名中年男子,正是今日在許清眼前跑路消失的陶掌櫃。   此刻的他已經失去了人前的囂張氣焰,對著靈臺磕頭求饒,將自己的額頭都磕出了血跡。   “同福與天地賭坊囤儲有質地上乘的兵器三百六十件,你短短一日就弄丟了這麼多東西,本聖女該如何罰你呢?”   聖女那對攝魂奪魄的美瞳裡印著些許冷意,她漫不經心地掃向遠處的陶掌櫃,輕聲呢喃。   “西街巷內的紅柳堂,乃是神教為了籠絡地方權貴們的重要布置,你呀……真是太不小心了。”   陶掌櫃聽到聖女刻意在最後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幾乎快要被對方的幾句話語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誰曾想,上麵突然傳來了一道銀鈴般的笑聲。   “陶掌櫃,我白蓮神教生長於洪荒天地間,與日月同輝,和乾坤共舞,歷萬世而不衰,被萬萬眾所景仰……你真當今日之事是自己的過錯嗎?”   陶掌櫃茫然抬頭。   頃刻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呆滯的麵容上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小人懂了!懂了!今日之事全在神教的計劃之內,一切都是大人們的安排!”   “神教本就是順天而行,一切行動皆源自天意。你既已完成了教中指派給你的任務,自然可以享受歸天之儀,進入那仙家之門。”   “謝謝聖女!謝謝聖女!等小人遁入仙門,修成仙家……定不會忘記聖女栽培再造之恩!”   陶掌櫃麵有癡色,興奮到心情難以自抑製,在原地狂聲大笑了起來。   而周圍那些掩蓋身形的黑袍人也都對其投以羨慕的目光,似乎聖女所說的歸天之儀是某種至高無上的榮耀。   “玉衡星君,代我行儀。”   狐麵聖女緩緩起身,映著微光的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柔亮順滑,宛若銀河墜星無數。   裙身下隱隱約約透出的美腿更是白皙白膩,如同美玉。   從她身側走出一名身穿黑色緊身衣,用麵罩遮掩臉容的瘦高男子。   對方手中緊握著造型奇異的兵器,開刃處閃著微光。   陶掌櫃見其朝自己踱步而來,不躲反笑,“多謝玉衡道友,助我修仙成聖!”   在一聲沉悶的響聲過後,整間寬闊的空間再度響起了眾人的誦經聲。   “世間陰陽有雙色,萬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靈神歸位白蓮心。”   ……   寅時三刻。   府衙查封西街賭坊的事情,次日便傳遍了整個素州城。   其中立下大功的焦亭長,在徹夜搜查完三間賭坊後,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趕往府衙中向陳述案情,而是轉頭來到了許府登門拜訪。   看到焦亭長身影的小環,這次也沒有阻攔這個兇巴巴的人闖入院子,轉身就去把許清從睡夢中喚醒。   許清更衣出屋,看到坐在石凳上的焦亭長,麵容有些詫異。   “你不是在西街查案嗎?怎麼一早就來我府上了?”   西街賭坊藏匿兵器的事情,眼下正被徐知府強行壓了下來,沒幾人知道具體的消息。   而許清則是因為姑姑的原因,被徐知府明令禁止參與調查此事。   許清也可以理解這位四品知府的擔憂,現在太後一派本就勢大,而私藏兵器又是極為敏感的話題,誰都不希望自己攪合在裡麵。   所以他昨日一早就辭別了那位昭武校尉,回到了許府。   現在天還沒亮,這焦亭長就風塵仆仆的派來了,許清左思右想,也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許公子,我這次過來走的是後門……因為小的在西街賭坊查出了一件東西,交到上麵恐怕會引起不小的轟動。”   “什麼東西,會搞得你這麼緊張?”   許清聽到這句話,揮手屏退了院中的小環,獨留下二人在石桌上相對而坐。   焦亭長從衣襟中拿出一個泛黃色的紙袋,從中抖出了一紙公文,遞給了許清。   許清將其打開,目光在上麵停留了下來。   “通商和營業的文書?”   先前聽焦亭長說起搜查那日的事情時,許清曾聽到過這東西的存在,並沒有感覺有任何的不妥。   地方上的王公貴族往往會為了多賺取一些錢財,與商家同流,用自己的名號去地方府衙上簽署專用的文書。   這在整個大齊都是一件常事,說明不了太多東西。   “如果這賭坊僅是某個公侯庇護的商號倒還好說,我們素州府自然可以順藤摸瓜,搜查出餘黨殘孽……可許公子您細看文書上的府印公章。”   許清看到了右下角的素州府印,皺起了眉頭。   “素州府簽發的?總不可能是徐知府暗地裡包庇的吧?”   “知府大人自然不會包庇這些人,而且先前他也對此事一無所知,前日都是迫於那些紅柳堂的閑散勛貴們,才被迫停止搜查的。”   焦亭長麵目焦灼的盯著許清,沉聲道:“許公子,這三家賭坊雖然開業於去年,但他們手中握有的文書,全部簽發於十年前,是由上任知府在任時所簽的文書。”   “上任知府?”   許清麵容凝固,聯想到了問題所在之處。   素州近十年裡,有過兩任知府。   除去在四年前走馬上任的徐知府,前任知府就是陸晚禾的親生父親。   若自己的老丈人與此事有染,那他許家也會因為結親的原因脫不了乾係,定會影響到朝堂中微妙的局勢。   “這事還有誰知道?”   “與小人一同行事的兄弟雖然知道文書的存在,但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府印上的細節……眼下小人已經把這些東西都帶了出來,全聽公子吩咐。”   許清有些驚詫的看向焦亭長,因為後者的性格似乎與他想象中的並不一樣。   他本以為焦亭長是那種嫉惡如仇,看不慣官官相護的正義之士,卻沒想到他竟會冒這麼大的風險,私自把證物帶出來。   “你這麼信我?就不怕你和身上的東西出不了這個門?”   “西街賭坊若不是因為許公子的鼎力相助,絕不會查出這些東西……更何況許公子對醉鴛閣一案極為上心,前幾日還幫忙解決了寶林街的流民難題。”   焦亭長麵不改色,平靜答道:“焦某認為,許公子應該不是壞人。”   許清被感動了。   私藏兵器乃是謀逆重罪,陸氏若被定為同黨,極有可能會被滿門抄斬。   若是朝堂中有人借此事發難,那自己姑姑在朝中的地位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等等?   許清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這藏匿兵器的賭坊可能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自醉鴛閣的紅牌春十三娘慘死後,就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推動自己。   對方正是洞悉了他要調查賣油郎的事情,才會在寶林街提前設伏。   但那些人真正的目標並不是殺掉自己,而是想引誘他來到西街賭坊,借他手查出藏匿在此的兵器。   這其中最為明顯的證據就是,流民街的流民雖然匪氣十足,但人人都不敢在素州城裡真的生事,擔心自己一家老小會被扔出城外。   如果對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完全可以找些沒有後顧之憂,身手更加矯健的亡命之徒。   而西街三家賭坊迄今為止,露麵的也隻有一個陶掌櫃,幕後老板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些賭坊是何時營業的?”   焦亭長想了想,答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去年年春開門營業的……雖然那陶掌櫃在本地賭界經營了許久,但我查過他的妻小,都證明此人是在春夏交替時接手的鋪子。”   “從時間上看,約莫有一年半?”   “是的。”   許清蹙眉思索。   因為後院下毒的事情,他甚至懷疑這幾件事情的真兇是四房秦氏。   可秦氏到素州隻有短短一年的時間,從這方麵來看,對方應該沒有布局的空隙。   “許公子,此事……”   許清重新梳捋前後起因後,做出了決定,“文書就壓在你那兒,明日再上交給徐知府,告訴他你查出來的東西。”   “許公子,伱真不擔心惹火上身嗎?”   許清麵色平靜的答道:“賭坊後的真兇為了引誘我一步步的入套,提前一年甚至十年就在西街做好了賭坊的規劃和人員的準備,燒毀一兩篇文書不僅不能幫我洗脫罪名,反而會坐實許家心中有鬼。”   焦亭長愕然。   他本以為自己在這件事上已經考慮的十分周全,卻沒想到這名惡名在外的紈絝子弟,心思竟比他還要細膩。   尤其是這段話,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產物。   “對方忙活了這麼久,肯定不會隻準備文書這一個證物,既然如此……我就不能隨了他們的願,更要反其道而行。”   ……   焦亭長告辭離去後,整個院子就空落了起來。   小環打開屋門,漏出了一條細縫,偷偷觀望著自家少爺。   平日裡天性爛漫,玩世不恭的少爺,今日卻變得異常安靜,一直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   直至天空降下如絲般的細雨。   “少爺。”   小環撐開油紙傘,乖巧的走在許清的身邊,輕聲喚了一聲。   “外麵風冷,要不要回屋再想?”   小環雖不清楚自家少爺在因什麼事情犯愁,但她知道少爺就這麼一直想下去也不是個事,便想著將少爺的思緒喚醒,好讓對方回房歇息一下。   “小環啊,我本以為我是許家的大少爺,後麵站著位權勢滔天的姑姑,就能在素州城裡作威作福,平穩的度過這一生了。”   許清自嘲般的輕笑一聲,“可我怎麼也想不到,明明離京城隔著千裡之遠,卻還有人把我當成殺人的那把刀,真是諷刺……看來隻有自身強大,才能使這些妖魔鬼怪絕了對我動手的心思了。”   “少爺……”   許清揮了揮手,站起身來。   他接過了小環手裡的油紙傘,摸了摸小丫頭的頭,柔聲說道:“你先回屋吧,我去一趟三院。”   小環澀生生的遞過傘,低聲問道:“那奴婢……今日還幫公子暖床嗎?”   “暖呀,還要洗香香哦。”   許清逗弄完這個滿臉羞紅的少女後,拿著油紙傘來到了偏僻的三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聽府中的下人說,三少奶奶昨日在處理完陸府的諸項事宜後,在昨日半夜剛剛回到了院子裡,眼下可能正在屋中歇息。   許清敲開院門後,站在門口的人是季夏,她正揉著惺忪睡眼,懵懵懂懂的看向許清。   季夏長得嬌小可人,喜歡穿些粉嫩艷麗的服飾,這使得她在府院中深得大家的喜歡。   即便是對三房陸氏不假顏色的老夫人,也喜歡這丫頭來大院裡多走動走動。   “少爺!”   看到許清的季夏俏臉微凝,瑩潤小巧的耳垂透著酥紅,宛若櫻桃一樣鮮艷。   自許清把陸府奪回來後,季夏就一改往日對其的看法,覺得許清有著不輸於他們這個年紀的成熟,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當然了,這並不是男女間的喜歡,而是跟小環的敬仰崇拜更為相像。   “少爺是來看小姐的吧,可是小姐昨天夜裡操勞過度,剛剛睡去……”   “我是來找你的。”   季夏拉著門把的手微微抖了抖,故作無事的小聲呢喃道:“少爺找季夏做什麼?”   “你還記得前任素州知府,陸老爺子的事情嗎?”   季夏聽到許清的問題,微微一怔。   經過片刻的緩神,她才意識到許清問的是小姐阿爺的事情。   在自家小姐麵前,陸老爺子一直是個極其敏感的話題,很容易勾起對方的傷心事。   季夏輕咳一聲,緩聲道:“少爺如果想問小姐阿爺的事情,不如去親自問她吧……隻有小姐想告訴你的,季夏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