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往事(1 / 1)

“我本是一個鬱鬱不得誌的窮酸秀才,祖上三輩都是合水縣的抄書先生。恰逢陸大哥赴任合水縣縣令時,把我看中,私聘成了衙門內的師爺。”   冬藏使的麵色恍然,回憶起了往事。   “合水縣地處隴西,位置偏遠,早年下起了一場十年罕遇的大雪,積雪能疊到人的膝蓋處。那會兒趕上年末結案,陸大哥就把小禾留在了家中,僅留了一名奶娘看管。”   “可誰曾想,那奶娘的情夫就是牢裡正在審訊的殺人犯,對方趁著陸大哥不在家,把小禾扔在了冰天雪地裡,摸著夜色逃了。”   冬藏使緩聲道:“幸好那奶媽沒有解去繈褓,等我尋到小禾的時候,她一息尚存。”   “小禾被接回家後,整整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雖被被奇跡般的搶救回來,卻也從此烙下了病根,不能沖風著涼。”   許清聽冬藏使的語聲溫柔,不復剛開始的尖厲之色,便知道他確實對小禾極為上心。   “陸許兩家訂婚,大哥因為清廉的作風沒有攢下多少家財,但我知道……小禾若是要嫁給許家這種名門望族,必須得保有一份不錯的嫁妝,這是她日後在夫家的倚仗和說話的底氣。”   冬藏使停頓良久後說道:“所以我就幫白蓮教走私軍械,並把它們藏在了醫館和和自家宅院的枯井裡。可與白蓮教合作,哪裡能回的了頭?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   冬藏使嘆了口氣,幽幽說道:“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是教派中私掌大權的冬藏使了,這種數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讓人沉迷。”   許清接話道:“你保留了一絲清明,知道白蓮教的事不能把陸氏卷進來,否則東窗事發後她性命難保。”   “嗯。”   冬藏使緩緩點頭。   他改頭換麵變成寧大夫,就是為了與陸晚禾撇清關係,哪怕陸府遭同族人侵占,他都強忍著沒有出手。   隻要白蓮教大計成功,他就是素州的王。   屆時小禾所受到的一切屈辱,他都會挨家挨個的討上門去。   “劉叔伯?”   在二人交談之際,一抹曼妙清麗的倩影出現在胡同門口。   她喘著粗氣,素手扶在旁邊的墻麵上,看上去極為嬌弱,仿佛能被一陣風吹倒。   “是你嗎?劉叔伯?”   陸晚禾在想明白事情的關鍵後,毅然決然從廝殺的現場中跑了出來,連許清送她的狐裘大衣都不知被甩落到了何處。   “小禾……”   被俘前後沒有表情動搖的冬藏使,第一次眼淚盈眶,默念出聲。   這還是二人失去聯係後,第一次用原來的麵目見麵。   “許清,我沒能完成教派中交代的任務,命不久矣,剛剛的事情都是看在小禾的麵子上,才與你說明的……替我照顧好她,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許清對冬藏使匆忙交代後事的行為有些不解,畢竟他已經被明珠牢牢地控製住了。   白蓮教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當著自己的麵殺人吧?   “世間陰陽有雙色,萬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靈神歸位白蓮心。”   冬藏使沒再理會陸晚禾的呼喚,而是高聲念出一段晦澀難懂的詩詞。   許清猛然驚醒,冬藏使與自己扯了半天的內容,實際上隻交代了白蓮教素州地界的計劃。   有關於其他星君三使,亦或是白蓮教聖女教主的信息,他一字未說。   冬藏使在拖延時間,等同黨來把自己滅口!   “明珠,打爛他的嘴!”   明珠應聲領命,但在她高舉起拳頭的時候,冬藏使的臉上出現了神秘莫測的笑容。   “神使!送我登仙……”   沒等明珠沙包大的拳頭落下,背靠在墻壁上的冬藏使就口吐鮮血,頭顱向著一側歪曲。   他死前的目光,一直緊鎖在陸晚禾的身上。   “是墻後!”   見冬藏使的腹部躍出尖刃,許清推斷出白蓮教的殺手用了自己同樣的計謀,偷偷潛藏在了這麵墻壁的背後,給予了冬藏使致命一擊。   明珠下手砸墻,但在將院墻轟開之後,哪還有白蓮教黑衣殺手的影子?   氣的明珠大罵臟話,“這些宵小之輩,就隻敢做一些上不了的臺麵的事情,待姑奶奶日後找到他們,非要把這群人……”   陸晚禾堪堪跑到了冬藏使的身邊,接住了對方下落的屍首。   她認出劉叔伯熟悉的臉孔,茫然無措的跪坐在地上。   “這是為什麼……”   陸晚禾眸底水光瀲灩,哭的梨花帶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她在宅院裡看到冬藏使的模樣,就覺得對方眼神動作很是熟悉。   直到冬藏使下令停手退去,陸晚禾就隱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   素州城,某處酒樓的屋簷。   數道身影“唰唰”落地,全部都身裹黑衣,帶著一麵古怪離奇的臉譜麵具。   坐在中間的人雖然黑巾遮麵,兜帽裹身,但仍能從他探出的袖口處瞧見乾癟粗糙的皮膚,宛如冬日裡的樹皮。   “春生使,冬藏已死。”   白色麵具的搖光星君朝老人抱拳行禮,發出了不似常人的怪聲。   他們的聲帶在入教時被白蓮教撕破,已分不清是人是鬼。   “冬藏使人算聰慧,有點腦子,可他居然被一個少女困生出心魔,功虧一簣,真是悲哀……”   春生使的聲音沙啞且微弱,卻像是一把錘子般敲在星君們的心頭。   “這樣的同僚,不配位列仙班,把他的姓名從登仙薄上劃去吧。”   “是。”   搖光星君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俯首行禮,小聲問道:“陸家那丫頭是冬藏使生前最為珍視之人,是否需要把她也給除去?”   春生使從容一笑,淡聲回道:“冬藏使若有心反叛,就不會拖到你過去了,沒必要將人趕盡殺絕。”   他輕輕起身,像隻黑色的雲朵一般,漂浮在屋簷之上。   “更何況京城那邊的布局已經結束,許家這根大樹,要被人連根拔起了。”   “是,春生使。”   在眾目睽睽之下,幾人憑空消失在了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