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文士崇尚淡雅,不喜奢華,鳳苑黑磚白墻,更顯素雅。 在侍女引領下,麵對人來人往的鶯鶯燕燕,昭博太走的是目不斜視。見到了曼光遠,昭博太眉頭緊皺,有些抱怨,“光遠兄,何必來此見麵。” 曼光遠很是輕鬆,折扇輕搖,麵帶笑容,“昭兄,不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苦讀聖賢書,隻有在這紅塵之地,才能真正的了解對方想做什麼。” 昭博太麵色不喜的言道:“不來這裡,我也知道鬥家想做什麼?” 曼光遠將折扇收起,指著竹林中隱隱一角,“走,去白爵樓。” 遠遠就聞到濃鬱的酒香,上樓後,發現有個碩大的白玉酒爵,正是這酒爵中流淌著美酒,曼光遠笑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醉了人間。” 見到二人,鬥妧經趕緊迎了上去,“二位大人賞光,小女子不勝榮耀啊。”自我介紹道:“小女鬥妧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四元公吧!”盯著曼光遠問道:“鬥膽問一下,這位可是曼光遠大人?” 曼光遠看鬥妧經光彩照人,笑道:“鬥小姐認識在下?” 鬥妧經笑道:“大人的小說,小女子讀過幾本,去歲寫的大宣政,比起前幾年寫的鏡月寶鑒,多了幾分肅然,卻少了幾分閑意,可見大人也為案牘奔波了。” 聽聞對自己作品鑒定很有深度,曼光遠更感興趣,“你更喜歡那本?” 鬥妧經笑道:“自然是鏡月寶鑒,這本書看似荒唐,卻描盡世情,結構鋪張,曲折條暢,其中的一顰一笑說出世間真偽,一針一線看破這紅塵俗情,有些人隻看到了穢淫,小女子卻看出了大人的妙手仁心,這那裡是尋常筆墨可以做到的。今日得見真人,真是小女子三生有幸,如有機會,定會向大人討教。” 曼光遠頗為吃驚這番回答,隱隱有了相見恨晚的感覺,“我隻是閑來所做,譏笑鋒銳,插科打諢,世人皆笑放浪之言,小姐倒是抬舉了。” 鬥妧經遞過去一本書,“小女子詩詞稚嫩,往大人指點一二。” 知道小姐有話要和昭博太說,曼光遠很是知趣,對昭博太言道:“你們先聊著,我找個僻靜處,好好欣賞一下小姐的雅作。”說著,就起身離座。 見到曼光遠離去,鬥妧經親自斟滿酒水,舉起杯來,“我小四元公幾歲,在這裡就妄稱小妹了。”說著,將酒一飲而盡,“小妹就先乾為敬了。” 昭博太抿了小口,臉色微紅,“在下不善飲酒,恐酒後失態,是故不飲。” 鬥妧經不以為意,“詩酒趁年華,新火試新茶,那昭兄就嘗嘗這春針吧。”說著,端起古樸的陶壺,將開水倒入小巧的茶壺中,隨著“滋滋”的水聲,茶香頓時彌漫開來。鬥妧經親自將茶水遞了過去,“春水煎香茶,這是我煮的新茶,隻是手藝拙劣,沒能將我們茶陵新茶的味道煮到好處,來,昭兄嘗嘗。” “這就是冠絕中天的春針啊。”昭博太端起茶杯,輕輕聞了聞,又小口的嘗了嘗,“此茶雖香,卻失了味道,流於形式,失了本質,這茶的味道,要采於時,這春針過早,不過是物以稀為貴罷了!若真論茶香味道,倒是我們哪裡漫山遍野的毛峰,人說,兒大詩書女絲麻,一品毛峰煮春茶,這才是茶的味啊。” 鬥妧經聽的認真,點頭言道:“所言極是,一杯春茶,便體會這人間溫暖,不愧是四元公的才情,小女子佩服。這茶的味道便是生活的味道,有四元公抬舉,這毛峰想必也會很快的譽滿天下了,看來我們茶陵商家也要去做這生意了。” 昭博太不願多費口舌,“你讓光遠兄約我來此,不就是為了生意嗎?” 鬥妧經翹起大拇指,“昭兄如此爽快,我的要求,昭兄該知道吧。” 昭博太有些戲謔的言道:“是讓我收回上書?還是和你鬥家站在一起?” 鬥妧經猶豫片刻,言道:“隻是收回上書有個價碼,若是能和我們鬥家站在一起,會有另一番價碼。當然,依四元公在士林中的威望,我們也不奢求站在我們鬥家這邊,隻要不難為我們鬥家就好,其他人,我們鬥家自然會說服他們的。” 昭博太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愚兄想聽聽,富可敵國的鬥家,能給我這個清議之人開出什麼價碼。” 鬥妧經低聲言道:“若是收回上書,我們鬥家願出田百畝,以表心意;若能和我鬥家站在一起,以昭兄曠古未有的四元公之名,我們鬥家願出千畝勛田。”看到昭博太麵色平淡,以為是嫌條件太低,便趕緊解釋道:“往年中,我們送給你們宣政使的田地,隻有百畝而已,這千畝勛田,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昭博太很是吃驚,“區區千畝便可?” 鬥妧經解釋道:“贈送的田地,我們茶陵不收稅,每畝可值百兩。” 昭博太這才有些吃驚,“這麼說,你們鬥家對我出手就是十萬兩嘍。” 見昭博太驚訝的神色,鬥妧經頗為滿意,“除了這些,每年四至節時,我們會給昭兄四敬,若是到我茶陵做客,我們也有別敬,讓你們體麵的來回。” 昭博太更是吃驚,“為何沒人和愚兄說起過?” 鬥妧經笑道:“四元公是神仙般的人物,將來注定要載入我元越史冊的,和你說這些塵世中的俗事,有辱斯文,算是焚琴煮鶴,傷了風雅。” “活在這人世間,就要柴米油茶,就要吃喝拉撒,就要生老病死。”昭博太沉思片刻,並沒有回絕,“此事容我想想,過幾日再給你答復。” 鬥妧經很是滿意的舉起茶壺添茶,有些無意的往昭博太麵前靠了靠。 昭博太聞到了淡雅的少女體香,突覺一陣心神蕩漾,雙眼不自覺的盯著鬥妧經迷人的雙眼,片刻之後,趕緊的舉起茶杯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鬥妧經也盯著昭博太,突然言道:“我真羨慕你的夫人,能終日陪伴在你身旁。” 昭博太點頭,“能有夫人相伴,此生無憾了。” 想起那個不起眼的女人將來要和這個不同凡響的男人同載史冊,鬥妧經竟有絲絲嫉妒,“能讓四元公如此沉迷,尊夫人想必是瑰逸令姿,曠世秀群了。” 昭博太搖了搖頭,“不,她就是個普通的女子,普通的脾氣,普通的相貌,普通的家室,普通的女紅,隻是入了我的心罷了。” 感覺氣氛有些詭異,鬥妧經便轉移話題,“四元公喜歡什麼樣的曲子?” 昭博太隻是搖頭,“這麼多年,為了能榮登凰榜,愚兄隻是埋頭紙堆中,哪有閑情逸致消遣,對這舞蹈韻律,可是一竅不通。” 鬥妧經不死心,繼續問道:“昭兄可通黑白之道?” 見昭博太還是搖頭,鬥妧經又問道:“小妹這有幅畫,據說是希孟所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不知是真假,昭兄能否鑒賞一二,好讓小妹長長見識。” 昭博太還是搖頭,“愚兄對筆墨也是一無所知。” 本想把這價值千金的名畫贈與昭博太,可對方並不領情,盯著眼前的昭博太,鬥妧經知道他在裝傻,不過也是無可奈何。二人隻是相互看著對方,為了擺脫這尷尬,鬥妧經拍了拍手,有幾名艷麗的舞女上前,開始表演歌舞。 “小妹唱首曲子吧!”鬥妧經輕撫眼前的瑤琴,吟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聽到歌聲柔美,韻律獨特,連戒心重重的昭博太也經不住欣賞起來,盯著鬥妧經彈琴的手,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按弦須用指分明,運動閑和,氣度溫潤,才能操高山流水之音於曲中,方得鬆風夜月之趣於指下。” “哥哥看著我。”聽聞如同天邊的聲音,昭博太不自覺的盯著對方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睛,充滿了莫可名狀的吸引,昭博太感覺身處夢幻之中,耳畔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聲音,“哥哥既然懂琴,何不過來,教我如何撫琴。” 似乎被無形的手所牽引,昭博太起身,朝著鬥妧經而去。 眼看昭博太愈來愈近,看到那清澈的眼睛,鬥妧經竟然不自覺的心動。正在此時,昭博太恍惚聽到了夫人的聲音,“昭郎曾說,琴者,禁止於邪,以正人心,君子雅業,心中有德、腹內有墨,方可與聖賢共語。” 昭博太突然清醒,覺察到自己的失態,有些羞赧的言道:“在下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