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帳篷,井禦拜了個萬福,“多謝真人相助,明日我們就要離開了。” 仁皋生言道:“不用客氣,救人危難,本就是應該的。” 井禦言道:“這麼久了,你們也沒問過我。” 仁皋生不以為意,“你想說的,自然就說,不想說的,也不會說什麼。” 井禦點頭,“恩人說的對,我是中都人。” 義宗生問道:“怎麼到了萬裡之外的漠林?” 井禦的眼中充滿了悲傷,“我被賣到漠林,後來逃了出來,打算回到中土,多謝諸位真人的救命之恩,也多謝這段時日對我和棲真的照拂。”說著,拿出四張小手絹,“這是棲真的禮物,不起眼的東西,隻是孩子的一片心意。” 仁皋生接過來,看到繡的歪歪扭扭,卻是透著一片純真,拿出繡著“仁者愛人”的手絹,笑道:“我喜歡這個禮物,這孩子懂得仁。” “質直好義。”義宗生拿過手絹,笑道:“我這性子讓小姑娘看出來了。” 井禦笑道:“這都是她瞎寫的,把夫子學的是亂七八糟。” 仁皋生搖頭言道:“我看是智惠生教的亂七八糟,棲真這孩子很有悟性,若有機會,可讓這孩子到稽落山,去看看我們那裡的山水。” 井禦自然明白仁皋生的意思,這是要讓棲真加入至正會,笑道:“她還是個孩子,整日想著玩了,等她遍歷山河,覽盡風流,這孩子也許會有不同的想法,機緣到了,這孩子自會上稽落山去拜訪真人。” 仁皋生點頭,“那就等機緣吧。” 井禦在此辭別,“二位真人,奴家就告辭了。” 井禦轉身就要離開,仁皋生提醒道:“後日就是月圓之夜。”見井禦錯愕的目光,繼續言道:“你掩藏的很好,可是小姑娘無法掩藏。” 見井禦全身戒備,緊張的盯著二人,仁皋生示意她坐下,和顏悅色的言道:“我們並無惡意,至正會中也有妖族,隻要心存善念,不為禍人間,我們都不加乾涉。剛才所言,隻是提醒你們,中土對妖族多有偏見,特別是對狼族。” 見井禦不語,仁皋生繼續言道:“我不想多問你們來歷,我看你們母女天性善良。進了中土,你們這身份要無比小心,中土有很多道人以獵妖為榮,有些是為了妖族身上的寶物,有些隻是愚直的替天行道,你們還是小心避開。” 井禦行禮言道:“小女子記下恩人所言,定當注意。” 仁皋生掏出一塊腰牌來,遞了過去,“希望這對你有用。” 井禦接過細看,鐵牌上麵的條紋繁瑣精致,一看就是難以防止的宗門標識,又看到背麵寫著的“仁”字,知道這鐵牌的重要性,就幾乎等同於仁皋生親至,想到仁皋生在中土宗門的地位,如此大禮,定有幫助,將來在中土行走,會少很多風波,念及此處,便對仁皋生躬身一拜,“多謝真人大恩。” 目送井禦離開,義宗生盤坐起來,拿起手邊的書籍,隨口問道:“你送出你的貼身令牌,就斷定他們和我們至正會有緣分?” 仁皋生點頭,“碰到他們時,那日的天相你還記得嗎?” 義宗生搖頭,“天相?我當年跟著師傅學的就是一知半解。” 仁皋生隨手拿起毛筆,大體畫了一下,“那日天相是天狼入女虛!我們北地分野是女虛所在,稽落山是虛宿所在,虛宿就是天狼,女宿就是女子。而這母女是狼族,難道這不是天意昭昭嗎?那天碰到他們兩個女子,我就疑惑,後來知道他們是狼族,我就覺得這是就是天意,如此一來,豈能不是緣分?” 義宗生還是滿頭霧水,“能有什麼緣分?” 這時,帳篷外傳來禮紱生的聲音,“當然有緣分了!” 看到碎步而來的禮紱生,仁皋生很是好奇,“你也發現這緣分了?看來,那日天相你也注意到了,我說給義宗生聽,他還不信。” “什麼天相?”禮紱生滿臉的疑惑。 義宗生將剛才那番話說了出來,“你懂星象,大師兄說的可對?” 禮紱生眼中凈是嘲諷,“二十八星宿,北方就是女虛所在,憑什麼就是我們北地,人家大澤,雲中東部,也是女虛所在。”說著,斜眼看著仁皋生,“大師兄,你怕是看上那個女人了吧。”這時候,眼光正好落在到桌子上的手絹,看到有兩隻鳥,更是興奮,哈哈大笑,“沒錯,大師兄的緣分到了!” 義宗生解釋道:“這是棲真母親送來的禮物。” 禮紱生拿起手絹細看,嘴中盡是嘲諷,“這是鴛鴦戲水吧。”說著,很驚奇的看著仁皋生,“看不出來,你胡子花了,這心也花了。” 仁皋生晾出自己的手帕,“這才是我的。” 義宗生也亮出來自己的手帕,“每個人都有啊!”禮紱生看到桌上的手帕上繡著“為國以禮”,知道這手帕是自己的,看來剩下的鴛鴦手帕是給智惠生的,拿起來細看,看到上麵繡著的兩隻奇醜無比的鴨子,滿眼嘲諷,禁不住的笑道:“看不出來,這當娘的竟然喜歡智惠生,老牛要吃嫩草啊!” 義宗生笑道:“什麼啊,這是棲真丫頭繡的。” 聽到這句話,禮紱生便把兩隻手帕無聲無息收了起來。過了會兒,智惠生進門,仁皋生言道:“棲真母親過來送手絹,以表感謝,有你一塊。” 智惠生四下尋找,卻沒找到,就一頭霧水的走開了。 疲倦的母女在水塘邊坐下歇息,突然,天空響起炸雷,這大雨來的突然,看到池塘邊的崖下有處凹地正好能遮風擋雨,二人慌忙躲了進去。狂風在崖下激蕩起巨大吼聲,夾裹著雨點,拍打母女二人,母親隻得用身體護著棲真。 怔怔看著雨中浮萍在風中飄散,想起自己身世,有些黯然神傷。看到棲真凍得渾身哆嗦,取出一塊肉脯遞了過去,看著空空如也的包裹,知道要狩獵了。 雲開霧散,明月高升,月光愈發冷清。一群漠林狼從四周鉆了出來,緩緩圍了上來,死盯著包圍圈中的母女,就等著頭狼下令,一擁而上。 頭狼謹慎的躲在暗處,密切觀察這對母女,它沒從這對母女身上聞到絲毫恐懼的味道,這讓它很是不安,便發出長長嚎叫,指揮群狼更進一步。 看到狼群,棲真麵色不喜,“真討厭,真想咬死它們。” 井禦指著太空皓月,笑道:“幫手來了,還不好好善待它們。” 棲真嘿嘿一笑,輕鬆走向了狼群,走著走著,步伐加快,奔跑起來,淩空一躍,在空中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銀狼。母親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笑容。 銀狼冰冷的眼神看著四周的漠林狼,發出了巨大的嚎叫。 聽聞這吼聲,狼群感到刺骨的恐懼,紛紛匍匐四周,發出求饒的吱吱聲。 銀狼對著頭狼吼了幾聲,頭狼恭順的點頭,發出低沉的吼聲,帶著狼群離去。在頭狼指揮下,這群狼迅速的散了開來,在叢林中展開狩獵。 銀狼快步沖向母親,淩空一躍,又變回了棲真。落地之後,有些撒嬌的言道:“娘,怎麼樣,我這個樣子,會不會把惠生哥哥嚇死。” 母親愛憐的笑道:“他們早就知道我們的身份了。” 棲真很是失望,“還想嚇唬嚇唬他,看他哇哇叫的樣子。” 母親笑道:“中土的才子可不喜歡姑娘是一條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棲真不屑一顧,“我才不管,我就是一條狼,喜不喜歡我都是。” 聽到這句話,母親很是欣慰,“你一個漂亮丫頭,變成一條狼,多嚇人。” 棲真自信的笑道:“喜歡我的人,才不在乎我是一條狼。” 母親的眼光投向了南方,重復的呢喃,“是啊,喜歡你的人,才不會在乎。”心中想念那個十七年前的孩子,是不是也是這樣開朗快樂。 過了半個時辰,頭狼帶來一頭小鹿,小心翼翼的退下去。 火堆旁,母親烤著鹿肉,棲真肚子餓了,還未等肉烤熟,就亟不可待的拿過一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母親打趣道:“你這個吃相,以後怎麼嫁人?中土的才子們可講究女孩的吃相。”便模仿著小口吃飯,“要這個樣子才好看。” 想起了智惠生的樣子,棲真笑道:“他比我吃的還難看。” 母親知道棲真想的什麼,“人家是男孩,你可是個丫頭。” 擦了擦嘴角的油,棲真無所謂的言道:“他說我吃飯的樣子很美。” 星空之下,到處漂浮著蒲公英的花絮,母親凝視著其中一朵,眼前漸漸模糊,宛如看到了自己漂浮在這些花序之上,隨著北風,向著南方而去。 “娘,你看。”棲真將她從幻夢中喚醒,指著池塘中的月亮和水仙花倒影,宛如一幅精美的水墨畫,激動的喊道:“我們可以去采月亮!” 母親搖頭笑道:“傻孩子,這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望而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