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奉天靖難(1 / 1)

建文四年六月乙醜(1402年7月13日),應天府。   晨曦剛剛劃開秦淮河上的薄霧時,沖天鼓聲瞬間響徹雲霄,黑壓壓的大軍叫囂著壓向眼前繁盛的金陵城,巨石逼迫著厚實的城墻發出了強烈的悲鳴。   朱文奎是被城外的聲響驚醒的。   “我這是?在哪兒?”   “菩薩保佑我兒長命百歲。”   見到床上昏迷了數日的人兒總算是蘇醒了過來,在旁的貴婦人忍不住激動地掉出眼淚來。   “兒啊,這是你的寢宮啊。”   寢宮?   難道說是拍戲?還是說——穿越?   頂著頭痛使勁回憶,朱文奎終於是將腦子裡混亂的記憶理順了。   他原是現代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高中輟學後,沒有什麼天賦,也不想努力,三天兩頭打點零工,打打遊戲看看小說,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了。   本打算渾渾噩噩地度過餘生,誰知一場事故使得他意外穿越回了六百年前的大明。   穿越後,身為太子,朱文奎本應該享受到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皇家待遇。進可以用未來的知識改變世界,退亦能無憂無慮地度過一生。   然而一想到自己的父親是誰,他便不由得一陣苦笑。   家父建文帝,正在被自己叔叔伯伯們聯手篡位。   現在聽到的那些聲響,則意味著這群叛軍們即將攻入京城,而自己很快就要迎來歷史上,那個建文帝全家喪命的結局。   朱文奎身子一陣顫抖,頭腦混亂:自己難道才剛重生,馬上就要死了嗎?   不對,肯定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逃,一定要逃!   可是,究竟應該怎麼做?   正在朱文奎胡思亂想之時,馬皇後趕緊上來抱住了他。   “奎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娘,我爹呢?”   朱文奎故作乖巧地問到。   馬皇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開始掉眼淚。她趕緊伸手擦了擦眼角,強忍住悲傷,勉強展現出笑容。但那顫抖的聲音還是暴露出了她內心的無助:   “你爹在大殿開朝會呢,奎兒現在可不能去打擾你爹。”   朱文奎知道,要是如今自己什麼都不做,怕是真的馬上就要如歷史上一般遇難了。   應天府這座堅城等閑難以攻克,而歷史上朱棣卻隻用了兩天就拿下了,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那些內奸!   不如現在去趁機多少鏟除幾個這樣的內應,說不定能多撐點時日,甚至能等到勤王大軍到來也說不定。   “娘,我要去看爹!”   馬皇後了解當前時局,自然也是深知即將到來的坎坷命運。   所以雖然一開始她並不同意,然而在朱文奎一通撒嬌之後,她到底還是沒扛住軟磨硬泡,答應帶他去看自己父親上朝。   “等會你就在你爹龍椅背後偷偷聽,千萬不要打擾到你爹議事了。”   朱文奎乖巧地點點頭,由馬皇後牽著從後門進入了奉天殿。   躲在高大的臺座背後,朱文奎悄悄地探出腦袋,將大殿內部盡收眼底。   令他震驚的是,這宮殿內部空間極其寬敞,朱紅的大柱高聳矗立,似乎比起現代的鋼筋水泥都不遑多讓。   與他前世有幸去過的紫禁城相比,這裡的宮殿似乎更勝一籌。   殿內似乎正在爭論著什麼,朱文奎看到官員分成幾派,互相爭吵。   “左都督臣徐增壽啟奏皇帝陛下:燕軍勢大,懷山襄陵;燕王賢德,契天下之望,今若係天命而歸位。萬望陛下三思,宜速禪讓,以保黔首安定、帝室永完……”   朱文奎自然是忍不了這種投降主義謀士的言論。真以為這麼簡單人家朱棣會放過自己一家?沒看到朱棣幾年前就已經在造謠他自己才是正統皇帝嗎?   之後甚至還沒等找到屍首,朱允炆就被急沖沖地定性了身亡了,由此可見朱棣的野心了。   不過,徐增壽?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   他想起來了——這家夥似乎是對麵的內應啊!   還沒等他做什麼,朱文奎就被發現了。   “哪個蠢貨帶太子殿下進來的?這朝會還開不開了?”   “……太子殿下,是妾身帶來的。”   “皇後和太子當為天下先,看二位現在這副樣子成何體統!”   徐增壽厲聲斥責,毫不掩飾話語裡的輕蔑。在他眼裡,朱文奎一家子已經是死人了。現在也就需要對皇帝做做樣子。等自己姐夫朱棣進了城,還真以為會好吃好喝伺候著這些前朝餘孽?   “這狗賊!”   朱文奎麵色一凝,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而假裝好奇地問話道:“燕王叔父和父皇不是好兄弟嗎?好幾年前當父皇問起該如何對待叔父時,你不是說過,他們感情這麼好,叔父不可能會來搶父皇位子的嗎?”   眾人經他這麼一提醒,這才想起來了有這麼一回事。   “徐卿當初以手足之情欺騙朕,掩蓋燕王叛亂的陰謀。如今朕那叔叔都已經過了長江、到了我應天府城外了,卿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我……”   看著眾人懷疑的目光,徐增壽頓時臉色煞白,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急忙在腦子裡思考著理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喉嚨蠕動著卻組織不出一點語言來。   朱文奎又爆了一塊猛料:“你這麼幫著燕王叔父說話,一定和燕王叔父是好朋友!所以他才給你寫了這麼多信吧!”   “太子殿下不要取鬧了,臣哪有……”   “不就在你口袋裡嗎?剛剛我都看到了。”   這在周圍那些人的耳裡像是一道晴天霹靂。   “狗賊!背叛陛下,暗通款曲!你還是人嗎!”   “……陛下……我真沒……”   “還敢狡辯!”   方孝孺大吼一聲撲向徐增壽。緊跟著的,不是離徐增壽站得更近的武將,反而是方孝孺一側的文官。   “啊啊啊!別打了!陛下饒命啊!”   朱文奎看著徐增壽被文官們群毆,心裡別提有多舒暢了。   解決掉了內應之後,麵對金陵城這樣的堅城來說,朱棣若要想攻進城來,應該會花上更多時間吧。   等到文官們漸漸消停了之後,徐增壽已經被打成豬頭了。最後還是朱允炆親自下來,一劍刺穿了徐增壽的胸膛。   “陛下,賊臣上上下下都已經翻遍了,沒有找到書信。”   官員們倒是無所謂,他們早就看這廝不順眼了,如今他們正感激於朱文奎給了他們一個由頭呢。畢竟小孩子說些胡話也是正常的。   然而還沒等朱文奎高興太久,噩耗傳來。   城外巨石砸墻的聲響漸漸消停了,轉而是喊殺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了。   朱文奎頓感不妙。   “報,報告!賊軍已經攻入金川門,正向我皇城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