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朱文奎，道衍和尚卻是不動聲色地嘆口氣。 　　“殿下啊，您的本事難道就到這裡了嗎？” 　　對著朱文奎的臉端詳了良久之後，他才依依不舍地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道衍和尚的背後傳來。 　　“如果孤說，還有別的辦法呢？” 　　這句話自然是朱文奎發出的。 　　隻見朱文奎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來，雖然動作極慢，但十分堅定。 　　“什麼辦法？” 　　鄭和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道衍和尚看了一眼鄭和，卻什麼都沒有說。 　　在二人好奇的目光中，朱文奎隻是淡淡地說了幾個字： 　　“盡滅其國。” 　　滅國？還是安南這般的大國？ 　　鄭和不禁表情錯愕：這國，豈能是說滅就滅的嗎？ 　　“道衍和尚，你說，我要是滅了這安南國，是不是就沒事了。” 　　道衍和尚仿佛早就預料到了此時朱文奎的話語。 　　他笑著搖了搖蒲扇，輕飄飄地開口道： 　　“這是自然，若陛下滅此不貢之國，絕其嗣統，我朝何人敢為之復言哉？” 　　朱文奎點點頭，表示了解。 　　明確了今後的方向後，接下來就是要細化對之的謀劃。 　　鄭和仍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安南這樣的大國，雖不如中原之國遠矣，然而恃其國土多大，人員優良，而山水環繞，毒瘴漫布，故我中土之人，往往不得強入也。” 　　“昔漢唐之營也，城百裡而不能禦。蒙元之伐也，發千萬而不能勝。” 　　“今我士卒精而不多，兵甲利而不備。渡海遠來，其氣既挫。征伐在外，戰心不高。安可將疲憊之軍，攻堅壁固壘乎？” 　　鄭和的懷疑沒有動搖朱文奎的決心。 　　“此蠻夷爾，我明軍必能摧枯拉朽，一摧其軍勢。” 　　說著他便踏出腳步，前去調度士兵開拔。 　　然而在他宣告完自己的命令之後，打頭的百戶卻沒有絲毫動作，仍然緘默著。 　　“殿下，在沒有確保穩妥之前，請恕臣不能接受殿下的指揮。” 　　聽到身後鄭和的聲音，朱文奎卻是苦笑。 　　“鄭卿這是不願意相信孤嗎？” 　　鄭和沒有回答，俯麵而對。 　　看來，不說服鄭和是不行的。 　　朱文奎在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 　　鄭和雖然一路以來對自己頗為照顧，但在大事上他當然要以全局為重。 　　若船隊損失過重，則必會妨礙遠航之事，這是他的職責所不允許的。 　　對此，朱文奎也不怪鄭和，畢竟作為朱棣親信，他甚至本來都沒有義務來幫助自己。 　　眼下，隻好將其中利害與鄭和分析清楚了。 　　“胡季犛，安南國權臣也，起於行伍，自入侵占城國後，愈加受寵得勢。獨專朝政，廢立三代國王。建文元年（1400年），胡季犛廢陳少帝自立為王，從此陳朝覆滅，胡朝建立，這‘大越’的國名也被改為了‘大虞’。” 　　這些都是自己仍還是太子時候的記憶。 　　不過剛等他說完，道衍和尚便發問了： 　　“這‘大虞’‘大越’的，又是個什麼東西？” 　　雖然道衍和尚的語氣很是認真，但朱文奎卻認定了這不過是對方的調侃罷了，便打算無視這句提問，繼續向下說去。 　　最後還是鄭和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不過其國中自稱耳，我大明可是一直稱之安南的。” 　　等他們的對話結束後，朱文奎這才繼續說道： 　　“夫安南國者，外強而中乾。雖有軍隊濟濟，而以下犯上不絕。其朝堂之內，家奴上位；群臣之間，奸賊逞兇。” 　　“胡季犛以其得位不正，群臣不服。而前朝帝室陳家尚有遺孤在外，或可趁此安南國內上下離心之時，借勢攻之，未必不可勝矣。” 　　一俟朱文奎最後一句話說完，道衍和尚就忍不住發出贊嘆： 　　“此誠可謂：善謨於廟算也。” 　　朱文奎卻沒有理會道衍和尚的話，轉而用滿懷誠摯的目光看向鄭和： 　　“鄭卿，可否願意相信孤，助孤成厥攻略？” 　　鄭和此時卻是被朱文奎的深謀遠慮給震撼了，他深深地看了朱文奎一眼，思慮良久，一直沒有出聲。 　　終於，一道聲音徐徐響起。 　　“臣，請為殿下驅使。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善。” 　　看著鄭和深深俯身的姿態，朱文奎滿意地點頭。 　　“全軍聽令！” 　　回應朱文奎的，是一片整齊的踏步聲。 　　“進軍占洞，奪回城寨，除叛逆之賊子安南國。全軍開拔！” 　　龐大的軍團陣列開始緩緩移動，不消多時，便抵達了最近的思州城下。 　　思州地方不算大，不過中原一個縣城的大小，城墻低矮。 　　當地太守阮顯良一聽到明兵殺來，頓時慌不擇路，便欲棄城逃跑。 　　然而剛等他喬裝完畢出了門，一群當地百姓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看著百姓們臉上不善的表情，阮顯良心中頓時感覺不妙。 　　一眼看到了其中領頭的當地土司黎忠勇後，他厲聲一喝： 　　“爾等想乾什麼？沒了我大虞，別以為爾等這些土司真能被赦免！” 　　黎忠勇的兒子聽到阮顯良的這句話，不由擔憂起來。他從黎忠勇的身旁湊上前來，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ｎ.ｃom 試探著問自己的父親： 　　“大人，那些漢人，從來都隻會在當地設官府，廢土司。若真讓他們奪了這裡，恐怕我等土司......” 　　“那麼，如今大明軍隊當前，爾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看著自己兒子訕訕著退下了，黎忠勇嘆了口氣後，又重新看向了阮顯良，目光裡滿是冰冷的殺意。 　　“殺了，頭給大明軍隊送去。” 　　一聽這話，阮顯良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不，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也……” 　　然而百姓們卻根本不聽他的，一聽到黎忠勇的鼓舞，瞬間一擁而上，緊接著對著阮顯良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最後等到百姓們都差不多發泄完畢後，他才示意自己的手下上去維持一下秩序，並將阮顯良徹底殺死，砍下他的頭顱。 　　很快城門大開，黎忠勇率領著眾人跪地低頭，恭敬地迎接明軍入城。 　　“參見將軍。” 　　等到明軍騎馬進入城內時，黎忠勇很快就認定了高頭大馬的鄭和乃是眼前隊伍的領頭人。 　　然而鄭和卻苦笑著，向著另外一匹馬上的朱文奎俯首拱手。 　　此時圍在道路旁的眾人這才震驚發現，這孩子模樣的人才是這支隊伍真正的首腦。 　　黎忠勇盡其所能地表現著順從，順勢從手下那裡接過阮顯良那血淋淋的人頭，雙手捧著向朱文奎獻上。 　　“此安南狗賊之首級，望將軍……” 　　等到朱文奎派人將人頭從他手中接過去之後，便徹底匍匐在了地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自己接下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