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氣流飛機的鐵板發出陣陣顫音,機艙內鼾聲此起彼伏,卻不會顯得過分嘈雜,相反正是這些細微的聲響帶來了一種令人安心的錯覺,周圍的人都睡的很沉,或許正是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安枕無憂。 靳祿辰逐漸從睡夢中醒來,昏暗的機艙內隻有他的手機發出淡淡的微光,記不清從什麼開始有了寫日記的習慣,其實也不是為了寫一些心裡話,隻是很麻木的記錄生活。也許是見慣了戰場上的血肉橫飛,又或者是每一次關鍵時刻的絕處逢生,但更多的時候則是為了留一個念想,至於死後交給誰看,到是成了一個問題,隻能說靳祿辰可能至始至終都還沒有把橘家當作親人看待。 “原來已經過去10個小時了。”靳祿辰喃喃道,他將手機關機望著艙內發呆,他必須時刻留意手機的電量,接下來將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補充電量。 夜空中三架軍用運輸機並排著飛過,他們已經成功越過了北美大陸的海岸線,顯然人工智能還沒在沿海一帶布控,但正是如此卻顯得非常奇怪,作為這些炮灰們的長官下令飛過海岸線已經是十分豪賭的行為了,接下來著實無法在深入了,隻能選擇在此地降落,他原本打算是玩一套傘兵空降的戲碼,雖然很可能天上的士兵會被當成靶子打,但這也算是測算出沿海火力布控的最好辦法了。 “姑娘們歡迎乘坐本次航班,終點站舊金山就咬到站咯。”廣播裡響起厚重而刻薄的聲音,與此同時所有燈光都在此刻亮起。 “既然都來了就不要想著僥幸活下來了,我知道你們此刻肯定都像個小婊子一樣嘟嘟囔囔。先生們,當然我稱呼你們為先生們並不代表什麼,反而這將是你們聽到的最後贊美,不過請記住感謝你們為人類做出的貢獻。”廣播那頭繼續自顧自的說著。 裕作稍微皺了皺眉在一旁小聲的自言自語道:“如果真有自願奉獻這種鬼話存在的話,人類早在古巴危機後就自願銷毀核武器了。” “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不過無私奉獻不一直是我們的優良傳統嗎?”靳祿辰搭腔道。 “也許是真的,但不會存在在這炮灰營裡,如果真有人聽的熱血激昂,那隻能證明對於人類現目前的社會,宗教和人文主義的含金量還在上升。”裕作回答道。 “如果不是你的主觀意識在作祟,那我還是很有興趣聽下去,不過接下來的辯論就該進入詭辯的環節了。”靳祿辰麵無表情的說著,想要終結這毫無營養的對話。 廢棄的機場跑道陸陸續續下來了幾百來號人,廣播裡說話的長官正拿著名冊數人頭,兩位副官則是在三架飛機間清點著物資和槍械。靳祿辰站在路邊默默的注視著海岸,徐徐吹來的晚風穿過人群去到大海帶來了絲絲涼意,他有些走神,夜晚的舊金山竟如森林般詭異而靜謐,這裡曾是聯合國的誕生之地如今卻早已物是人非,回想今天的登陸似乎冥冥之中真有神助,卻又略顯古怪。 長官正好走到靳祿辰跟前,明明名冊沒有其人,卻又覺得眼熟。靳祿辰眼神沒有躲閃,他並不擔心自己身份暴露隻是覺得麻煩,畢竟帶著三百個新兵蛋子穿越如今的美國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和機遇,而是應該虔誠的祈禱上帝期待奇跡的發生。 “你好,J先生。”長官似乎認出了靳祿辰但卻並沒有伸張,而是略帶調侃的稱呼了一句J先生。 靳祿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男子,印象裡並沒有對他的記憶,菊刀會與之麾下的軍隊擁有兩個獨立的體製,更多的時候組織內下派的專員小組隻是起到一個類似政委的作用,職權上講對軍隊有著絕對管理權和監督權,但又不能對其作戰行動直接乾預,總的來說就是不具備領導權的督軍。但對於靳祿辰小隊卻又不太適用,作為名義上的“少主”,很多時候他加入的軍隊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交由他及其小組全權管理,並不會受到這些條條框框的約束,也正是由於這些蠻橫的作風,軍隊內的名聲一直不是很好。 “無意冒犯,接下來的行動請交由我們全全負責。”說話的女人聲音清亮而溫婉,在表明立場的同時語氣中又帶一絲玩味和得勝後的愉悅。 如果說橘奈美是乾練、成熟和知性的代表,那眼前這位踩著恨天高披著粉色貂皮披肩從運輸機緩步走下來的女人則是來自歐洲貴婦的那份頂級慵懶和優雅,對於她來說現在似乎就像某個環球旅行中的閑適午後,剛從自家飛機臥室醒來正準備跟姐妹們開展新一輪的采購和狂歡。 女人走路慵懶而輕盈,如微風中上下擺動的綢緞緩慢而又柔韌,海風輕輕帶起她微卷的長發,就在要靠近時自信又充滿玩味的笑容在她嘴角乍現,此時的場景似乎隻有神話中對於頭頂花環、帶著豎琴且頭發飄逸的女神所作的描寫。 “嘿,別那麼看著我,收到簡訊時我正在參加一場派對。”女人朝著靳祿辰抿嘴笑著說。 “你肯定是在跟我開玩笑王雨潼。”靳祿辰回答道,臉上笑意早已掩蓋不住。 也許是女人的光環太過亮麗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同下來的三人,一個擰著酒瓶被輪椅推著的醉漢,身後正推著他的男孩身材高大魁梧甚至有些肥胖,最後一個則是抱著一堵文件帶著一副眼睛略顯斯文的男孩,加上並未到場橘奈緒以上便是靳祿辰小團隊的所有人。 被輪椅推著的中年男子便是藤原徹,本是橘倉誠最早帶在身邊的小弟,幾人都是由他撫養長大,第一次見到幾人時靳祿辰還是個麵黃肌瘦的小屁孩,看著藤原徹小臂的紋身和兇神惡煞的五官躲在橘倉誠身後悻悻的不敢上前,最後僵持不下中被橘奈美生拖硬拽的拉了出來。 以前抵抗軍裡的小孩很多,甚至分出來很多派別,有軍官之後也有組織裡龍頭之後,還有些沒人管的野小孩,作為孩子王橘奈美當然有自己的小團體,雖然人數很少但在橘奈美的庇護下基本都在小孩裡麵橫著走。 也許是與生俱來的戰鬥天賦,一直到現在為止年輕一輩的孩子中還沒有人能打得過她,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基本上都是被一拳ko,上一秒還在噴垃圾話下一秒就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16歲時甚至很多成年人都已經不是對手。 其中王雨潼的年紀要比幾人稍微大點,作為橘奈美最要好的姐妹,很多時候“大姐”不在,小孩們私底下都稱呼她為“二姐”,可能戰鬥上沒有很出色的表現,但作為會長的女兒一直是組織裡的團寵,很多組織裡說的上話的大人基本上都是她的乾爹乾媽,可以說在搖人這方麵絕對是一呼百應。 另外兩個男孩就沒有那麼特殊了,也沒有那麼雄厚背景作為支撐,從麵孔上看應該來自東南亞附近的人,按道理講應該是野孩子那一派的,但就王雨潼所說,是她父親曾經兩個部下的兒子,所以就一直帶在身邊。一個叫隆吉一個叫布托,因為本身的名字太過拗口,“二姐”也記不住就乾脆給他們命名了。 高大的男孩上前跟靳祿辰擊掌傻傻的憨笑著,靳祿辰一米八二的身高都隻能仰望著他。足足兩米之高的身材在東南亞已經是極其罕見的存在了,而他就是隆吉。旁邊瘦小的男孩是他的弟弟布托,同時也是這幾人裡年齡最小的。 三人的關係一直很鐵,從小都是不著調的主,雖然沒有打家劫舍這般如此惡劣的行徑,但每次隊伍裡雞飛狗跳的事件發生絕對都有這三人的身影,例如半夜三點吹響的集結號、某位軍官心愛的摩托車油箱突然檢查出機油、挑起其他幾個小孩派別的鬥毆等。 以往這種行徑很難順利長大,因為很可能被氣到發瘋的士兵就地槍決,或者被橘倉誠知道打的皮開肉綻,但在兩姐姐的保護下幾人確實都完好無損的茁壯成長著,但從一定程度上來講也要歸功於藤原徹癱軟的膝蓋,本著遇事不對直接下跪的歪理,一般遇到問題別人找上門,藤原徹就會出現一種條件反射,直接就是一套行雲流水的下跪,然後拿出小刀詢問別人需要那根手指,或者直接切腹也成。 藤原徹在組織裡的地位還不算太低,一般來說這些慣用伎倆還能支走一些人,但總會有些愣頭青出現,所以他計劃裡還存在一個 B。 要知道暮石能力包羅萬象,同時也存在著一些非常雞肋的能力,就比如藤原徹手上這顆神奇的暮石,隻要對目標產生震擊就能使目標在0.5秒內大腦一片“空白”,但所謂震擊並不是指的拿起大鐵錘直接掄他,如果這樣理解的話隻要鐵錘足夠大,相信並不需要暮石就能使其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可以直接讓目標原地去世。 這裡的震擊的概念相對比較廣泛,隻要是輕微的碰觸或者通過武器對其武器的碰撞傳遞的震動也能達到“空白”的效果,而這裡的“空白”也不是指的思維上的抽離,而是類似神經上的一種乾擾,包括聽覺、視覺、觸覺、思維等一係列感官都會產生“空白”的效果,被擊打者可能還會伴隨著短暫的失憶,甚至連機器都有作用,有一種類似電源切斷的效果,是真正意義上的“空白”。 這招基本上都是屢試不爽,很多人都在藤原徹的不斷的拍肩和親和的笑聲中逐漸迷失自我,甚至忘記了此行的目的。但事後想起來又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再去一次也隻是目光越發呆滯,不久過後這些人都對這種卑鄙手段產生了畏懼,最後基本上都是敬而遠之。但為什麼說他雞肋呢?炮彈穿梭的戰場上可沒有人會等著你出鐵錘來敲打他。 此刻抱著名冊的軍官站在風中有些尷尬,他一直聽說在組織裡靳祿辰這一隊專員出了名的專橫跋扈,沒想到今天真的遇上了。又不想在手下當中丟了臉麵,在怎麼說他都是少校級別人物,怎麼能讓這些人輕鬆就奪走了領導權。 “王小姐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呢?”軍官吞吞吐吐的說道。 “不合規矩?”王雨潼臉色沒有變化,隻是在布托手裡翻找出了幾張證件遞給軍官。 軍官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立正!”隆吉突然冷不丁的大吼道,結尾還故意拖了長音。 軍官也是慌了神,居然渾身一抖站的筆直。隆吉一臉壞笑的從他身邊經過,軍官知道自己被耍了,卻也著實沒有了剛才的神氣。 王雨潼看向靳祿辰又開始笑到,似乎在問你看姐姐牛不牛?給你撐腰都撐到美國來了。但其實目前最慌的就是靳祿辰,心說哥幾個湊什麼熱鬧?你現在給別人截胡了,等會要怎麼帶著這三百人穿越美國,就不說打仗了,吃什麼都成問題。 “講自我犧牲那些屁話是沒有用的,想要活著離開這裡回去跟家人團聚,接下來需要做就是服從指令。”隆吉站在王雨潼身邊拿著喇叭大喊著。 副官們此時也整理好了材料交到王雨潼手中,她上下翻看好像又看不太懂隨手遞給了靳祿辰,雖然她確實擁有這個軍職,但卻實在沒有帶過一次兵,“空有其表”這句話用來形容她在形象不過。 拿著遞過來的目錄,靳祿辰有些淩亂。這些載歌載舞的神經病中並沒有人指揮過戰役,就算是他也隻是隨軍進行作戰,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當真真切切三百條人命握在手裡時,真覺得有些不切實際。 炮灰們背著行囊齊齊看著靳祿辰,此刻的沉默猶如千斤,他四下望去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本就隻是想搭個順風車然後再悄悄消失掉,但現在事情的發展卻將他推向了風口浪尖。他根本沒有理由說服他們跟隨自己那毫無意義的事情赴死,即使這是他們早就注定了的結局。 “嘿,聽著夥計們我總結一下,開始那位軍官說的沒錯,作為先遣隊來到敵人的老巢,不會還有人天真的以為自己能活下來吧?”此刻醉酒的藤原徹已然清醒並拿過話筒不慌不忙的說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時候我看過一部動漫,裡麵有句話大致是這樣說的,今天我們所做的事本身就毫無意義,對抗這個殘酷的世界唯一辦法就是今天我們死會在這裡,讓後人來賦予我們的意義。說完他就帶著自己的部下對敵人展開了最後一次聲勢宏大的死亡沖鋒。”藤原徹繼續說著。 “我想說的是,我沒有辦法在這種情形下煽動你們,但我相信我認定的人,他就站在你們的麵前,社團今後會長的候選人,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少主,再他的加入中我們不知道已經打贏了多少勝仗。如今人類文明生死存亡之際,請相信你我所認定的人,時代所選擇的人,並將我們的血肉、熱情交給他。為了生存、為了家園、為了人類種族、為了所愛之人而戰,然後讓他讓歷史來賦予我們意義,定義我們的功績。”藤原徹將靳祿辰慢慢推向前用緩慢平和的語氣把話說完,雖然沒有那麼的熱血澎湃,但聽完的男人們迷離的眼神中慢慢多出了一絲堅毅。 歷史上所有大大小小的戰爭都是由一個男人先站起來,然後其他男人跟著他奔赴戰場。不論是信仰、反抗、還是所謂的正義。我們終將把我們的意誌貫徹以往,作為男人正是這麼幾個時刻需要站出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那麼就請諸位將性命交付於我。”靳祿辰走向深深一鞠躬說道。 遠處正有個女人拿著望遠鏡默默注視著一切,她嗤笑著伸手撫摸著一旁熟睡的兒子,悄悄點燃一支香煙後繼續望著低垂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