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研究所，葉辭東首先跑到材料實驗室看了一圈，實驗室裡有些人來得很早，已經開始工作。在葉辭東詢問下，他們說今天還沒見蔣英來過。 　　回到辦公室，蔣英果然也不在自己的工位。 　　算來蔣英已經失蹤超過一天了。同事間已經議論紛紛，知道葉辭東和蔣英關係好，就有人來問。 　　葉辭東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因為一個和事件無關的人是沒有理由隱瞞的。他當然也剔除和自己有關的部分。在晚上被警察追捕一事固然會影響蔣英的名聲，但葉辭東別無選擇。 　　葉辭東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極快地傳揚開去，成為今天的研究所頭條。 　　“啪”的一聲，葉辭東的注意被吸引到辦公室的另一邊。那邊工位上一個瘦高的男人站了起來，他頭發略長，上半部分在腦袋後麵紮了一個小揪，整個人呆著不動的時候會讓人誤以為是個文藝青年。他把手中的文件夾單手甩到桌麵上，好像被掃了興似的，神色不善地摔門離去。 　　葉辭東很清楚，這人就是在針對自己。 　　此人名叫謝俊，就是之前蔣英要往他臉上拍板磚那個。 　　謝俊外表不俗，工作能力又出眾，但是為人不茍言笑，總是一副冷冰冰的高傲樣子。 　　從葉辭東進入研究所工作開始，兩人的關係就不好。葉辭東覺得，出現這種局麵的原因必須單方麵歸因於謝俊。 　　葉辭東家裡雖然說現在生活條件還不錯，但其實還是從葉辭東的父輩開始白手起家，靠著實實在在的軍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過去，葉辭東祖輩也隻是平頭老百姓而已。但謝俊可不一樣。 　　曾經葉辭東所在的這片西大陸，整片大陸都是由一個家族統治的，而這個家族就是謝俊所在的家族。 　　大霧的出現引發的變故摧毀了那個曾經輝煌的帝國，也把謝氏家族從坐了幾百年的王位上拉了下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擁有久遠歷史的龐大帝王家族並不會這麼容易被完全擊潰。 　　帝國期間積累的經驗、資本和人脈，使得他們即使在帝國破滅之後依然能夠在各個領域受到歡迎。他們依然能夠活動在上流社會，他們的孩子依然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如此以來，縱使時間流逝，謝家的後代們骨子裡依然以貴族自居。對於出身低微的人，始終是低看一眼。 　　葉辭東覺得謝俊就是這種畸形心態的典型代表。明明家族往日的榮光已經不在，卻還是沉浸在往日皇親國戚的貴族夢裡，與“賤民”平起平坐總是會刺傷他們高貴又脆弱的自尊心。 　　葉辭東扒著眼皮沖著謝俊離開的門口做了個誇張的鬼臉，謝俊看不上他，他又何嘗想要和謝俊低頭不見抬頭見呢？想了想，葉辭東還是覺得不爽，他最近已經夠煩了，謝俊又要來給他添堵。 　　於是，葉辭東想了想，從蔣英工位抽屜翻出來一包胡椒粉，加進了謝俊桌上的咖啡裡。 　　這一天，葉辭東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早早進入實驗室開始工作。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著手裡的紙條出神。紙條上是一串號碼，是那個晚上，那個搜了他身的警察留給他的聯係方式。 　　葉辭東把這張紙條放在指尖反復摩梭。他覺得不對勁。那天晚上那個警察為什麼不讓他發現蔣英之後選擇報警，而是留下了他個人的聯係方式？葉辭東覺得很奇怪。 　　從事發到現在，很明顯研究所內部並沒有流傳起蔣英被捕的相關流言。他自己沒說當然是一方麵，但若是蔣英真的被捕，研究所不至於如此風平浪靜。 　　其次，葉辭東對蔣英的人品其實是十分信任的。兩個人交情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蔣英他這個人平時唯一的追求無外乎誰誰家又出了什麼新的美食，自己能不能搶到限量，工作上至少表麵上就是一個本本分分的研究員。相處這麼久，葉辭東真的很難想象蔣英有一天會被警察抓捕。 　　“誰也不要相信！”那天晚上蔣英的話還在葉辭東心裡回旋。 　　把紙條團成一團，葉辭東起身離開辦公室，他要去確定一件事情。 　　…… 　　綠洲聯盟國的首都分為兩個城區，分別是上城區和下城區。這個上城區可是貨真價實的上城區，就像樓房的一二樓，上城區其實是在下城區正上方建立的新城。 　　上城區的居民普遍收入更高，環境條件，教育資源，安保水平乃至光照時長相比下城區都要更好。葉辭東目前工作的焦點綜合大學就位於上城區第四區。 　　乘坐公共交通在北部天梯站下了車，葉辭東跟隨人流在錯綜復雜的交通管路裡前行。十分鐘左右，眼前的地麵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隙，看上去好像深不見底。裂隙的邊緣平滑規整，旁邊亮著白色的警戒燈帶。 　　這種上下城區間的聯通裝置被形象地稱為天梯，類似的裝置在城市一共有五處，四處呈圓弧狀圍繞城區，一處正好設置在城市中心。 　　葉辭東跟著前一個人向著裂隙跳了下去，下墜的過程並沒有跳傘一般的刺激感。葉辭東下落得很平緩，就和周圍的其他人一樣。乘坐天梯的過程中，葉辭東俯瞰著整座老舊的下城區，點點霓虹的燈光在昏暗的下城區哪怕是白天依然非常顯眼。遠處，葉辭東甚至還能隱約望見城市防衛墻外的一片無邊沙漠。 　　出了天梯，他目標明確地找了一家廉價服裝店鉆了進去，從服裝店出來的時候，葉辭東已經換掉了身上價格不菲的衣服，一身毫不起眼廉價服裝讓他得以像此地的原住民一般融入了人群。 　　他甚至還買了一頂假發，但是劣質假發的發質顯然有些不自然，不過好在葉辭東搭配了棒球帽，把假發壓在下麵總不算太惹眼。 　　一個小時之後，葉辭東出現在下城區通往城門的區域，這裡魚龍混雜，治安出了名的差。抬頭觀察周圍的攝像頭，十個裡邊有十個都被破壞掉了。 　　葉辭東聽說這裡灰產非常猖獗，就是新安上的攝像頭也活不過24小時，安了壞，壞了安，最後逼得官方都放棄了，隻在每年年初的時候，走形式似的更換一批，過後是好是壞就沒人管了。 　　在一條泛著奇怪黴味的小巷子裡，葉辭東找到一間小店麵，這家店的店名雖然叫新世紀通訊器材，裡邊的裝修卻十分“復古”，傳遞出一種不靠譜的氣息。 　　房間的頂棚掛著一盞昏黃的電燈，透光很差，似乎已經使用了很多年，看上去油膩膩的。店裡的臺麵並沒有擺出什麼商品，采用的材料還是傳統的木製，邊緣的油漆已經起翹，顯得破舊又斑駁。科技的飛速發展沒有在這間小店留下一絲痕跡。 　　櫃臺後的店老板看著也不大正經。找書苑ｗww.zhaoｓhuyuan.cｏm 這人年紀很大，膚色又深，臉上的皺紋十分明顯。他穿著一雙趿拉板，麵前的顯示屏開著公放，正在傳出某種少兒不宜的喘息聲。 　　葉辭東走到櫃臺前敲了敲桌麵，開口道：“老板，有手機嗎？” 　　這老頭這才發現有生意上門，他並沒有急著關閉視頻，反而從頭到腳打量了葉辭東一遍，隨後便滿臉堆笑地說到：“小哥兒，你算是找對地方了，想要什麼？甭管是新款老款，咱這都有貨，保你全市最低價！” 　　聽語氣，葉辭東估計這地方賣的都是來路不明的走私貨。老板應該是看葉辭東做了偽裝才肯這麼乾脆地賣給他。來路不明的貨賣給來路不明的人，這類商家做的都是這種生意。 　　“便宜的。”葉辭東道。 　　“好說，好說，還有什麼要求？”那老頭問。 　　“不被追蹤？” 　　“那必須呀！”老頭拍胸脯保證。 　　最後，葉辭東以2000信用點，買下了一部大約5年前出產的過時手機，比市場價溢價至少1500。又加價500信用點搞了張不記名聯網許可，這東西相當於葉辭東前世的手機卡。 　　葉辭東很肯定自己作為非熟客肯定被狠狠宰了一把，但他也沒什麼辦法。我不舉報你，你也別舉報我。大家互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顯然，這兒不是個可以講究公平交易的地方。 　　離開手機店，回到上城區，葉辭東用新手機撥通了第一個電話——報警電話。 　　“我看到焦點大學研究所的蔣英在首都上城區308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