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空下的回憶(1 / 1)

陸佚雲此刻正駕駛著疣豬戰車,獨自穿行於充滿核汙染的危險荒原,好在沒有了城市的汙濁大氣,頭頂的天窗透出了美麗的星空。“在這個世界上,有兩樣東西值得我們仰望終生:一是我們頭頂上璀璨的星空,二是我們心中高尚的道德法則。”陸佚雲不禁念出了當年康德的感慨,隨後又感嘆道:“看來道德法則似乎隻是舊時代哲學家的自我感動啊,人已經都異化非人,道德法則又怎麼還能承載一個物種共同理想呢。還好,即使人類用滅世之戰埋葬了一切對於高尚道德的幻想,永恒的星空仍然美麗。”   “看來你一直都是一個樂觀的人,”車內喇叭傳出了一個溫情的女聲,“就跟上學時候一樣”。   陸佚雲知道電話那邊的小師妹林汐從來都睡的很晚,也無論多晚都願意接聽他的電話,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很少有勇氣撥打。   “可你這次涉及的事很危險,這些死者似乎不隻是應用相同版本的戰鬥AI這麼簡單,無論是蘇爾提供的死者雲端通訊資料部分破解,還是李大愚提供的死亡人員休閑時間接觸人員關係網,以及我們特勤局重案科的遺物調查都指向一個叫做機械飛升的組織,這個組織也是在最近的多個惡性暴力事件中才浮出水麵,其中不乏有武功高手的行事痕跡。”小師妹的聲音越發的充滿擔憂。   陸佚雲並非不喜歡賽博芯城中舒適的生活,卻一次又一次向危險出發。目的雖然每次都不一樣,但是以往的原因卻多半相似,他又沒錢了。也許在鈦鉤賭場輸了那一把就該收手,也許喝了那一瓶絕版的釀造酒就該停杯,也許見了一次花魁李丹青就該忘卻,但是誰讓他是陸佚雲呢?他隻是一個無心的人,沒有任何事能在他心裡存留,更何況錢。   而這一次卻恰恰不是因為沒錢,而是那顆心又痛了。心痛於他而言未必是件壞事,因為那至少證明他的心還在。   看著手中老式交互終端中二維照片,陸佚雲又想起了數年前故事的開始。20歲生日是新大陸所有有資格“上學”的學生,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考試的機會。陸佚雲雖然從小沒有生物學父母撫養,卻被CBC銀行的一筆截止20歲的私人定向學業生活基金資助,有了跟眾多精英家庭孩子一樣的學習和迎接這一次考試的機會。在這次考試之前,學子們完整自然生長的身體避免了早期就植入工作義體帶來的發育缺陷,係統教授的理論知識以及循序的智力開發教學模式使得學子們獲得更強且更具承載力的基礎腦。而這一次考試便是對自然肌體和神經係統與各方麵義體工具結合力的綜合判定。經過此考試之後,學子們便正式走向了各類高階工作崗位,也就是幾乎所有帶有“高級”兩字的職業稱謂,就像高級工程師,高級研究員。是的,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生而不平等,當知識和乃至肌體運動技巧都不需要通過學習,決定人能力的就隻有掌握輔助智能和義體工具的能力。   看著一名名同學找到了適合的社會崗位,陸佚雲在20歲那年一度是掙紮的,一路學習成績最為優秀的他,在考試中發現神經係統相容性極低,低到沒法承擔任何方麵的高級工作。可即使是前途一片灰暗,那年的陸佚雲還是樂觀的。他並沒有自暴自棄的接受命運,為了糊口的收入隨便的改造肌體,甚至如眾多“社畜”一樣改造自己的欲望中樞,功能性閹割無用的疲憊感,羞恥感等情感中樞,進而完成所謂的“社會化”。相反,他就那樣一身桀驁的走向了社會的最底層。   那一年裡他成為了一個又一個他曾經難以設想的人,他是地下賭場的服務員,卻隻鎖定“芯城公子”們牽驢坑騙,賺得盆滿缽滿;他與人合夥大量盜取魯班義體的保障型動力腿,卻在下城區低價販賣;他參與設計恐嚇地區議員,為他增設流民勞務中心,當起了不那麼黑心的包工頭……而正是那一年,看似最卑微長夜時代的底層人民,卻也讓陸佚雲看到了難以意料到的堅韌。即使是沒有高級義體和輔助算力,這個秩序法律崩塌的年代裡,傳統故事裡的江湖裡仍然存在,而江湖故事裡最為卑微低賤的八門行當也仍然存在。無序的地表世界中千,盜,神,蠱,鳳,機,荊,幻門的門人信徒們,每天都上演著屬於自己精彩的生活拚爭。   而一年之後,21歲生日那天,陸佚雲接到了夜八門總門主的邀請,來到了青萍莊園。那天起他成為了長夜時代少數八門首領才知道的陸少主,那天起江湖上多了一個日漸引人注目的武者高手。隻是這位總是行蹤飄忽不定,行事風格也令人難以琢磨,但是認識他的人似乎得出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他好像永遠都很樂觀。   而陸佚雲一直以為,這份樂觀其實源自一個女孩,他的同學夏無羈。   陸佚雲的小時候無疑是孤單的,沒有家人,他隻能常年生活在各個學製階段的學生宿舍裡。而最可怕的就是過年,他便是一直以來的鐵打留守人員。直到14歲開始,進入最後一段6年學製,他遇到了慈父一般的夏老師。而與他同歲的同班同學夏無羈,便是夏老師的獨生女兒。如果一定要形容,那麼夏老師對這個少年的成長,投入了如傳說中春天的清潔降雨般細致入微關愛。自此每個休息日,陸佚雲便如其他同學一樣也有了家一般的歸處。而也於此同時陸佚雲有了夏無羈,這個天真爛漫的,可以分享一切的夥伴。   自此陸佚雲開始變的樂觀了,因為他認為生活賜予了他最完美的寬容,生活是在告訴他否極終將泰來。即使是畢業考試說明自己似乎和優秀毫不沾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即使那個資助他的基金也可能隻是某個無情人的無心贖罪,即使他隻能從事低賤的工作,他都覺得生活是美好的,值得樂觀麵對的。   而對於夏無羈的情感,陸佚雲卻一直沒想明白。他們一起走過了懵懂無知的青春,曾經偶有爭吵,卻總是相互支持。他們不是兄妹,卻共享同一份家的美好感受。他們也沒成為戀人,但陸佚雲卻覺得,可能隻是因為他一度以為未來的歲月還很長。   直到陸佚雲22歲那年,也就是2年前,業餘去參加一場腦磁場原力研討會的廈無羈突然消失了。之後的兩年時間裡,各方的尋找全都杳無音訊。隨著廈無羈徹底失蹤,一起消逝的還有夏老師的生命力,如今的他已如一個風中殘燭,精神不再。還有一起消逝的便是陸佚雲的心,能夠去愛別人愛一切的心。在那以後有人曾走進過他的生活,卻發現那裡空空如野,於是沒人再留下。坊間便多了一個諢號,無心人。   陸佚雲失去了他的心,卻倔強的留下了對於生活的樂觀。他還是愛笑,但他如今的笑,就像惡犬對生活這個混蛋齜起獠牙。   終於他等來了機會。那便是他發現最近芯片殺人案的死者中,有一人是廈無羈當年研討班同學的摯友。就是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關聯,讓前期暗地裡瘋狂調查的陸佚雲抓住了。他再次笑了起來,他準備好了不惜一切代價,他要咬下這一口,無論麵前是哪個混蛋!   “有武功高手嗎?”掛斷了林汐的電話,陸佚雲慢慢瞇起了眼,以自己可聞的聲音說道“那夜蜃城就一定打聽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