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茂密的雨林地下,一道道金屬墻壁圍成的空間內,是一片由冷光燈照亮的銀白色世界。各種功能復雜的機器設備和電纜線交錯排布,顯得既有序又混亂。而在這個地下實驗室的核心區域,停放著一排排透明生物體分析艙。此刻,裡麵躺著許多形狀各異,身體和頭顱都插滿線路的義體人。 “怎麼樣?這一批瘋子的實驗腦圖信號記錄好了嗎?”疤麵狂煞一邊詢問,一邊目光如電般掃過一個個屏幕上跳動的波形。 “記錄好了老大!但都還是那種沒意義的紊亂噪聲。”新來的研究員小謝回答道。他口中的老大人如其名,性格乖戾,外形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是頭麵裝甲的樣式,如同修羅惡鬼,又有一道如巨大傷疤的圖案,從左額向右下頜貫穿撕裂麵龐。 麵對這個的兇惡無比的上司,小謝不敢有絲毫的隱瞞,除了恐懼,更是因為他知道,這個人其實是個什麼都懂的真正專家技術官僚。小謝在進入實驗室的第一天就被好心的前輩提醒過,對他的稱呼絕對不能是什麼“負責人”、“主管”、“領導”,而必須是“老大”,還要很大聲叫出的那種。這些,就是這裡最高的規矩。 “好!繼續記錄......”轉身離開核心區,揮手驅走了陪同的一眾小弟,疤麵煞星獨自回到了辦公室。關上門後,突起像泄了氣的球,一身疲憊地坐進了巨大辦公臺後的沙發座椅裡。 “這樣的臨界實驗真的有用嗎?已經分析173人了,用盡了刺激方法,沒一個有意義的結果,這一切真的是可逆的嗎?”此刻的疤麵雙手掩起了麵容,手中纏著的一個細鏈,從指縫中垂下了吊墜,那是一個小小的十字架。世上從沒有任何人見過這個煞星如今的樣子。 疤麵又想起了當年加入組織的那一天,曾經的他對組織是那樣無比的熱忱,那時的他毫不懷疑組織是人類真正的救星,是苦難時代人類出路的唯一答案。他曾經是一名著名的腦科學家,但是年紀輕輕就就突然查出患上了肌萎縮側索硬化,也就人類一直沒能攻克的那個所謂“漸凍癥”。那是一種同時累積上、下運動神經元極其所支配的軀乾,四肢,乃至頭麵肌肉的慢性變性疾病。患者將逐漸經歷從肢體軀體喪失運動能力,最後臥床不起,直至呼吸肌麻痹的恐怖慢性死亡。 眼看自己的生命力在極速地流失,一生的努力鉆研也即將化為烏有,彼時的他是如此的難以接受。幸好當時的義體技術突飛猛進,也為他帶來了一絲治愈的可能性,即4+級重度義體替換,也就是替換全身幾乎所有運動神經元所支配的肌肉係統,完全重塑肌肉神經連接。然而如此重度的改造手術在那時仍然沒有通過倫理,以及循證醫學研究的論證,所有的醫院都拒絕為他嘗試。 他一度陷入無比的絕望,對長夜時代的技術、人性、製度都再不抱任何期待了。而就在陷入絕望的深淵之時,機械飛升實驗室聯係上了到處尋求幫助的他。70%的死亡或術後短期狂癔癥發生率,這是機械飛升實驗室給出的風險評估。然而他並未有過一秒猶豫,就簽署了授權同意申請書,把自己的全部性命交給了一個他毫不了解的組織。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而命運這一次似乎眷顧了他。機械飛升的首領親自為他進行了長達13個小時的手術,而他竟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自復活的那刻起,疤麵便將首領奉若神明,認定他將是人類的福音。他也如一眾原始成員一樣,發自內心的徹底投入了組織,加入了那個男人的偉大計劃之中。後來他才知道,首領沒有名字,組織裡對於首領隻有一個統一的名稱,叫做教主。 身為腦科學高級專家,很快就因為出眾的才華,得到了教主的器重,可開始接觸了組織最核心的研究機密。隨著疤麵將全部熱忱投入到實驗中去,他卻越發的感到了困惑。如組織誓言所說,追求完美的改造身體,使得人類免於血肉苦弱的折磨,獲得物種的自我進化飛升,這將是多麼偉大的功業啊!可是疤麵主導的項目卻跟他設想的並不一樣。 他發現正在進行的係列研究,並非是單純的義體結合研究,而是在全力探索人類中樞神經係統和意識的強度邊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這種研究危險無比,很容易就會給研究對象的精神世界造成毀滅性的傷害。近年來,研究的壓力又突然陡增,教主不止一次的向他和研究團隊施壓,要求加快實驗進度,增加研究強度。為從,組織甚至大量提供狂癔癥患者,也就是意識已經開始崩潰的重度改造人,供他們研究。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這些狂癔癥患者的發病非是出於偶然,而是被暴力抓取的本地流民。隨後通過高強度的勞作和強輻射場刺激,人為誘發的狂癔癥。 知道這一切後,他開始害怕了,也開始自我懷疑了。他的良心在拷打他,而他欠下的恩情卻在困住他。於是他開始改變自己的樣子,甚至完全放棄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外表裝飾的如此兇惡,兇惡的似乎就是那地獄裡的修羅,似乎天生就是那兇惡殘暴之人。他讓別人叫他老大,叫他煞星,好讓他在兇名之中行事的更加理所當然。 然而,他終於還是發現,這些行為並不能完全麻痹自己,尤其在一個人的時候,他的內心從沒得到過一絲安寧。 因而,當終於的終於來臨之時,命中等待的敵人找到他麵前的那一刻,他內心甚至笑了出來。 沒有任何不滿,甚至感到了些釋然和解脫。 而來的敵人正是那個永遠都掛著自信微笑的男人,那個在2177年還挎著一口古老中式寶劍的男人,那個在雨林裡奇跡復蘇的男人——陸佚雲。 疤麵煞星發出了仿佛來自地獄般可怕的低吼,宣讀了審判的開始:“可憐的肉蟲......戰勝我,我就會告訴你一切。”
第一十章 狂煞的審判(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