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不知何時起,渾濁如黑墨的天邊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淅瀝瀝的小雨隨著微風落下,天幕漸漸灰暗一片,墨黑中一抹白色伴隨依稀身影格外注目。 朝那看去,隻見幾道人影圍在一起,這些人神情沮喪,眉梢微皺,個別眼角隱隱留有淚痕,他們幾乎都身著白衣,在這昏暗的環境中神似幽魂。 飛濺的雨滴浸濕著白衣,依舊不為所動。一雙雙空洞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前方。 那是一個墓碑。它很新,碑身沒有一絲裂痕,就連刻寫的文字都清晰可見。 石碑後是一座堆積的小山丘,稀疏的泥土帶著些許石子。雨滴落在土堆上,形成一個個小型水窪。漣漪起伏的水窪倒映著眾人泛白的臉龐。 白色的倒影中,一團黑影緩緩摞動。待水麵短暫平靜下來,白衣中的黑影逐漸明朗。 一位衣著黑色風衣的青年立在人群裡,他容貌俊俏,十八歲的風華讓他與周圍死氣沉沉的人影截然不同,特別是那一身漆黑的行頭在白衣的襯托中尤為明顯。 天空又是一道閃光,雨勢愈加強烈。 一位白衣老婆婆從大衣裡抽出一把老舊的雨傘,朝著青年走了過去。她張了張嘴,乾癟的手迅速打開了那把舊雨傘,遞了上去。 一道帶著嘶啞的嗓聲響起。 “林浩,你這孩子也不怕著涼。我們這些老骨頭無所謂,可別把孩子凍感冒了。” 林浩順手從乾瘦的手中接過傘,撐開起來。 他神態低沉,開口道:“謝謝婆婆。我趕著過來走急了沒帶傘。” 林浩頓了頓接著問道:“老爺子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就……” 老人長嘆一口氣,她麵色鐵青,無奈的回道:“這也許就是命吧!老頭活了這麼久沒事,突然就這樣了。再過不久我這個作老伴的,估計哪一天也要跟著去了。” 說完,她笑了笑低著頭,轉頭朝石碑深深的看了一眼,沒有聲音。 林浩沉默了,他把傘緩緩向老人撇了一邊,盡量不讓雨點滴到這位孤寡老人身上。目光看向四周的其他人。 四周的人並不多,他微微打量了一遍。來到這裡的大都是老人,甚至沒有一位年輕一點的。 沒有兒女嗎?一道思緒產生在心頭。也許有擔……想到這裡,他眉毛微微皺起,向著墓碑走了幾步。 雨勢愈演愈烈,但林浩毫無反應,他的關注點轉向石碑上的刻字。 字跡在雨中有些模糊,他大概打量了一會。當視線移到石碑的中心時,林浩定了定神,掀起衣袖的衣角就往上擦了上去。 淺淺的擦拭後,中心的字跡顯現出來。 “彭城之墓。” 林浩臉色陰沉下來,良久後抬起頭。 一位身著白衣的老年婦女瞥了一眼立在墓碑旁的黑衣青年,她低著頭拉了拉剛剛遞傘的老婆婆,輕聲問道:“這孩子是你和老彭的孫子嗎?長的挺好的。” 老婆婆搖搖頭,她斂了哭臉回道:“他呀,是個好孩子,但並不是我孫子。” 她從白衣中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臉頰的淚痕,接著說道:“一年前,他迷路來我們家,當時他一身臟兮兮的,肚子也是咕咕叫,老彭看他可憐便讓我殺了一隻雞,給他熬了碗雞湯,我還給他換了一身行頭。” “之後呢?” “然後那天過後,那孩子就經常提著水果來我們家串門,陪我們聊天,有時還會帶個小禮物。老彭可喜歡他了,我們一直把他當孫子看待。” 簡單的葬禮後,一束鮮花擺在了石碑前。 林浩撐著傘行走在滿是泥濘的土路上。他輕輕呼了一口氣。 在離開前,他已經偷偷在老婆婆的衣袋裡塞了裝了錢的信封,大概有七百。考慮到老婆婆之後的日子很不樂觀,他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畢竟逝者已成故,生者仍需向前。 明天就要去大學報到了,林浩打了個寒顫,過會他就要離開這了,估計短時間內回不來了。 想到這,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緊接著調轉方向,向著一處街道走去。 陰森森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轟鳴的雷聲響起,之前喧鬧的街道現在鴉雀無聲,就連在路邊嬉戲的兒童都不見蹤影。這裡是屬於雨的世界。 滴滴。 些許汽車奔馳在道路上,飛滾的車輪經過匯聚一團的積水,濺起層層水花。飛濺的水滴頓時湧向一旁撐傘的路人。 一道身穿黑色風衣的身影急忙側身躲避。 感受到身上的冰涼感,林浩摸著被水花浸濕的衣物,忍不住呸了一聲。 “真沒素質,下雨開這麼快,趕著去投胎,終有一天我必上你墳。” 他拍了拍衣袖,朝著一旁的小巷子邁步。 大約走了7分鐘,他來到了一個店鋪前,這裡很隱蔽,在小巷子的最裡邊。 大門上有張破舊的告示牌,上麵寫著五個大字“彭老事務所”。一年前,他流落街頭,也是在暴雨中陰差陽錯來到這裡,碰到彭老的。 門店和以往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這種店鋪已經算是舊時代的產物了,現在互聯網如此發達,比起事務所,人們不如去百度。被時代淘汰的事物,注定沒有起色。 林浩站在門前,他從兜裡摸索了一會,便從中掏出了一把銀灰色的鑰匙。他握著鑰匙,將它插進一旁的信箱。 哢嚓一聲響起。 一把破舊的鑰匙露了出來。 他小心拿了出來,檢查了一會,便插進了門鎖。 門匡的一聲打開了。 門內漆黑一片,他邁步進去,熟練的摸到了開關,按了下去。 屋內掛在頭頂的玻璃燈泡閃爍了一秒便照亮了周圍。 林浩脫下了濕漉漉的黑色風衣掛在了衣架上。 他環顧四周,房內的布置相當簡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除了基本家具外就隻有一個櫃臺,櫃臺旁擺著一具衣櫥。 這裡的一切都布滿了灰塵,似乎很早就沒有人來打理了。就連之前門口擺放的座椅都拆掉了,地板上還殘留了些許痕跡沒有清除。 看來這間事務所關門很久了,林浩輕輕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找到落在角落的掃帚和抹布簡單的打掃這間“老去”的房間。 一陣煙塵過後,這間房子總算有了些許門店的樣子。 林浩坐在櫃臺裡唯一的椅子上,他的麵前放著一疊檔案,這是大掃除清出來的記錄,掂起來很有些分量。 “現在這個時期還有人委托事務所嗎?” 他輕喃一句,帶著好奇心打開了日期最近的檔案。 可事實總是讓人失望的,檔案裡滿是淩亂筆畫,部分區域還被黑墨覆蓋,任何人都無法從中獲取一個字的信息。 林浩眉宇微動,他大致翻了翻檔案,不僅缺頁嚴重,一大片空白,甚至還有撕掉的痕跡。如果不是它的外表,說它是小學生塗鴉更合適。 被人刻意銷毀的嗎? 林浩心頭一動,一絲興奮感油然而生。 他放下手中的檔案,迅速打理起了其他的檔案,試圖發現一些沒被清除遺漏的蛛絲馬跡。可惜意料之中,其它檔案也和開頭一樣,都是一片塗鴉。 咚咚。 忽然一聲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林浩的動作隨之暫停。 “誰” 他朝著大門試探性的問了一聲。 沒有回應,哢哢的開門聲堵住了林浩的嘴,他這才意識到門沒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