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李明我的要求，曹金閉上了眼睛，鬼眼睜開，一道白色的身影就站在他倆身旁，背對著他們。 　　黑色的長發幾乎垂落在茶幾上，白桂還是李明我那晚碰見的樣子。 　　“白姨，能聽到嗎？” 　　李明我朝著這道身影揮了揮手，但是白桂沒有任何動靜，他不死心的繼續問了一句。 　　“白姨，要是能聽到的話。” 　　“你可不可以轉過來。” 　　話音剛落，白桂的手突然伸起來掀開了自己的頭發，一張臉從黑發中露了出來。 　　原來不管是那天夜裡還是現在，白桂的臉始終都是麵向他的，隻是頭發太濃密，被堵住了而已。 　　看著露出麵龐的白桂，李明我心臟一停，眼前的畫麵太具沖擊力了，白桂的頭顱被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而且一想到那天晚上其實一直是麵對麵，李明我就想直接暈過去。 　　曹金聽著李明我的聲音，眼睛悄悄睜開了一條縫，他想看看李明我是不是在和白桂說話。 　　但是他並沒有看到白桂，隻看到了李明我臉上睜開的鬼眼，綠色的瞳孔突然盯向了曹金的方向。 　　他被嚇的一個機靈，趕緊又閉上了眼睛。 　　白桂歪頭看向曹金，李明我突然有了一個辦法，他指了指自己的鬼眼，然後對著白桂說到。 　　“白姨，你進來。” 　　“我可以編造一個正常的身體。” 　　“這樣一來，曹叔也能看到你了。” 　　聽到這話，白桂又歪頭看向了李明我，她就好像沒有聽懂李明我的話，看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白桂走向了李明我，鬼眼的綠色光芒籠罩在她身上，很快，鬼眼的瞳孔消散，隻有一個白色的身影背對著世界。 　　“老曹。” 　　一道聲音就像一樣雷霆砸中了曹金，眼睛還沒有睜開，眼淚先一步流了出來。 　　睜開眼，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己身前，白桂穿著白色的衣服，臉上有著和自己一樣皺紋。 　　她就坐在曹金的身旁，用手擦去曹金的眼淚，然後帶著微笑輕輕的抱住了自己的老曹。 　　“這五年，辛苦你了。” 　　熟悉，太熟悉了，這是白桂的聲音，她真的回來了。 　　“桂兒？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啊！！” 　　曹金的眼淚徹底決堤，他緊緊的抱住眼前的白桂，他不在乎眼前的到底是人是鬼，他隻知道，白桂回來了。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我總是夢見你。” 　　“夢裡你背對著我，無論我怎麼嘶喊你都沒有回頭看過我。” 　　“我去遍了你會去的地方。” 　　“我找不到你。” 　　“我把你弄丟了。” 　　曹金帶著哽咽說出了心裡的痛苦，五年來他過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果不是抱著一絲絲期望，他早就自殺了。 　　還好，他等到了。 　　白桂就這麼抱著曹金，雙手不斷的撫摸著曹金的後背。 　　“老曹，對不起” 　　她抱著曹金的臉，如此認真的看著，她想看看自己不在的這五年裡，曹金到底吃了多少苦，又經歷了多少心酸。 　　“我錯了，一直以來是我太苛刻了。” 　　“無論是對小凡，還是對你。” 　　“那天小凡說想要見見我。” 　　“我以為他好起來了，不在恨我了。” 　　“可是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才看到他臉上的仇恨。” 　　“我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了我犯下的錯。” 　　李明我聽著白桂講述那天發生的故事，他的心裡也是思緒萬千。 　　為什麼人總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每一份得到都來之不易，為什麼不在擁有的時候牢牢抓緊，非要等到失去又追悔莫及呢。 　　“我們的過去讓我們迷失在其中。” 　　“別人對我們施加了壓力和痛苦，我們就把這份痛苦和壓力轉移到孩子身上。” 　　“這不對啊老曹，我們錯了。” 　　“我們應該抱抱他。” 　　“應該聽一聽他的心裡話。” 　　“他是我們的兒子啊。” 　　白桂的眼淚滴落在曹金的臉上，那裡邊全是後悔和心疼。 　　“老曹，雖然是小凡殺了我。” 　　“但也是我罪有應得。”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無論是膽小還是懦弱，你都是我最愛的男人。” 　　“最愛的，沒有之一。” 　　曹金看著眼前的白桂，把她摁在自己的肩頭，兩個人就這麼擁抱著，仿佛天荒地老也不會分開。 　　突然曹金鬆開手，朝著李明我跪了下來。 　　“小李，叔求你，讓桂兒陪我一天，就一天！” 　　來不及李明我反應，曹金的額頭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李明我趕緊去扶，但是曹金就是不起。 　　“好商量，叔你快起來。” 　　“不然我不答應了。” 　　聽著李明我的回答，曹金又是磕了兩下，他沒什麼能給李明我的，隻能用他們那個時代最莊重的行為表達自己的感謝。 　　“小李，謝謝，謝謝你。” 　　曹金從地上站了起來，白桂也朝著李明我鞠了一躬，夫妻兩人的行為讓李明我心裡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讓大叔大媽給我磕頭鞠躬？” 　　“我真是個畜生啊！” 　　看著欲言又止的曹金，李明我搶先張開了口。 　　“曹叔白姨，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 　　“鬼眼的時間有限，最遲今晚十二點。” 　　“白姨的這具身體就會消散。” 　　“如果你們還想見麵，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ｏm 就來學海圖書館找我。” 　　李明我給曹金遞去了一張名片，上邊是一家圖書館，底下還有一行電話號碼。 　　“小李，真的很謝謝你。” 　　“好了曹叔，不打擾了，走了。” 　　謝絕兩人要送送的提議，李明我離開了長建小區，他今天和呂墨兒還有約，索性圖書館今天閉館了。 　　在李明我離開後，曹金在沙發上講述著小區裡的傳聞，自己對妻子的思念等等一些日常。 　　白桂就靠在他的身上靜靜地聽著，曹金把這五年的時間，全部講給白桂聽，說完後轉眼一瞧，窗外已是繁星點點。 　　“桂兒，我好累。” 　　“你帶我走吧。” 　　曹金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也在緩緩消散，他的心早就死了，再加上最近一連串的變故，身體情況早到無計可施的地步。 　　“嗯，我們一起走。” 　　“無論你要去哪裡，這次我都不會拋下你了。” 　　男人的身體慢慢冰了下來，脈搏也不在跳動，但是他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女人摸了摸男人已經冰冷的臉龐，她帶著微笑親吻了男人的額頭。 　　“走慢點，等等我。” 　　白桂的身體緩緩消散，房間中的水龍頭自動打開，水流蔓延而出，爬上了曹金的身體。 　　在這夜裡，巨大的冰塊中一個男人的屍體栩栩如生，他虛摟的雙臂緊緊懷抱，那是他的期盼，那是他丟棄的膽怯和懦弱。 　　他就這樣閉著眼睛幸福的離開，對這個生者的世界，甚至不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