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己手腕被對方扭住,布雷德利馬上意識到,眼前的女播報不尋常,這股勁道不是人類該有的氣力,甚至可以說是反物理的。哪怕再強再壯的蠻漢,抗住一百六十磅大活人的沖擊,身板難免鬆動,會呈現出一個接招、順勢扭住及做出反擊這套連續動作。可這個新聞工作者卻像收割稻草那般,毫不費力地將其撥開,單靠一條臂膀便將自己治得死死。 “不可能啊,這個娘們隻是比起樓上那夥賊婆娘豐腴些,遠談不上健壯,甚至可以說仍很窈窕,這又是如何辦到的?”男子百思不得其解,哪怕自己再矮小,也不會敗得這麼慘。很顯然她不一定是人,或許也是妖怪。恰在此時,女播報掀開男子的公文包,掏出許多青黴素藥瓶逐一填入藥店老板口中,並揮拳猛擊其兩腮,鋒利的玻璃碎片瞬間劃破口腔軟組織。 “十幾年前,有人發明了一種看似脆弱,實際卻異常恐怖的東西,叫做玻璃子彈。我從未在現實裡見過,既然你是殺不死的,我打算看看效果如何。由你開始,然後是佐哥。” “老子當然知道啊!玻璃被鋼芯擠碎,粉塵般的碎屑鋪散開去,既清理不完也無法消除疼痛!難道此女打算將我嘴巴當槍機麼?”男子已知大事不妙,企圖掙脫雙手的禁錮,可惜是無濟於事,白白浪費氣力罷了。他望著這個令人絕望的女子,心頭暗罵:“太可恨了,被這種光靠看就能硬了的娘們羞辱,真是生不如死,瓶子碎成粉末絕不是好玩的事!” 女子見他不答,不由生起悶氣,再度揮舞拳頭,照準他麵部狠狠搗來。 “住手,我不該侮辱你,我交代還不行嗎?”現實證明下來,布雷德利不是一個錚錚鐵漢,無休止的酷刑絕對扛不住。樓上的一眾賊婆娘自己全都交過手,得出的結論是她們智商不太夠,靠糊弄就能繼續拖延,為何非要搞到兩敗俱傷呢?好漢不吃眼前虧。想著他高聲疾呼:“我準備好了,你且先鬆手,咱們有話好好說,為何非要傷了和氣呢?” 女播報一聽迅即鬆開了手,藥店老板跳下大桌,借著蹲倒墻角嘔吐碎渣,悄無聲息抓過一把手術刀反握指尖。跟著要怎麼做?先與這個人搗搗漿糊,看她是什麼反應,如果逼得急則趁其不備一刀紮翻,總之絕不會再給她搶到先手。男子打定主意,拖過鐵凳坐下。 “幾小時前,你說記起一個秘密,隻要將山下來人打發走,便立即交待,那是什麼?”女子自顧自取來一支變色龍,邊抽邊問:“現在的情況很糟,大家都等得沒有耐心了。” “你們有沒有耐心關我鳥事,老子隻要盡量拖延時間,就是勝利。”布雷德利心頭暗喜,看來這個娘們的智商也不高,應該能糊弄過去。他定了定神,手指地窖深處,嘆道:“不是什麼秘密,隻是一個新發現,在那間屋裡有些不同尋常的圖案,或許你會感興趣。” “我沒有興趣,隻想知道大長老另一處道場究竟在哪。”哪知女子正襟危坐,毫不為其所動,隻是固執地盯著這個話題,要布雷德利別繞圈子,道:“隻要交待清楚,你去留自便。” “這個發現與此有關,留下圖案的是曾經關在裡麵的人,她被帶去其他場所之前刻下了它們,目的就為指明去向。事實上,道場在哪我也很茫然,光靠一人智慧顯然無法破獲線索。不過,我看你神采飛揚眉清目秀的,又是播報出身,沒準咱倆集思廣益,就能找到答案。”男子本就是賣藥糊口,最擅恭維逢迎,不由對她一番吹捧。 “謝謝,既然如此,那就過去看看吧。”女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煙灰讓他在前帶路。 “中計了,這招真是百試百靈。”男子連忙殷勤引道,朝瑟瑟發抖的邊牧使了個眼色,讓它避遠,便沒話找話與這個娘們閑扯,就這樣倆人下到了泛渣之井末尾一間破屋門前。 “就在四壁貼腳線位置,有些古怪的圖畫。”他揚手一指,故意撥弄墻頭開關,嘆道:“該死,電閘似乎被那兩個瘦子搞壞了,我去找個煤油燈來,這麼黑又要怎麼看呢?” “不必麻煩,再黑我也能看清。”女子與他擦肩而過,獨自步入屋企,蹲倒在地查看起來。時隔不久,她也見到了樹木的繪畫,便轉過臉來問這是什麼?又有什麼含義。 “應該是某種地標,四麵墻三個角都有,哦,對了,還有這張糖紙。”男子一並遞給她,嘴裡說著風輕雲淡的話。同時手暗暗扶上鐵門,趁其不備重重拍上,然後溜之大吉。 “既然鬥不過你,鎖住你還是容易辦到的。你這笨婊子就乖乖在裡頭待著吧,老子不奉陪了!”藥店老板奸笑一聲,打算上樓去騙開彈子門,然後繞到道場神龕底下翻出鏤金匕首。既然自己麵對的是怪物,那麼理應增多籌碼,隻有成為蒼露鶺鴒才可能抗衡這個可怕的女魔。他快速跑出五十米,豈料背後靜悄悄的。他不禁感到好奇,便又折轉回去細瞅。隻見女播報既沒有氣急敗壞地踢門,也沒有懊惱得破口大罵,仍蹲在原地細細研究。 “這是什麼?陰晴圓缺?難道是季節麼?”她端看著圖畫,在身上翻找紙筆打算描下來。 “看來她很沉得住氣。”男子扭了扭脖子,開始向著石階而去,幾分鐘後,他剛轉出夾壁,不可思議的一幕又發生了。女子已早早候在石階前的空地間,正團著手看著他。布雷德利不由大驚,心頭暗暗叫苦:“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又跑到了我前麵?” “我將三個圖案抄錄了下來,咱們捋一捋這是什麼含義。”女子毫不在乎自己被耍,將手中紙片揚了揚,朝他緩步過來,邊走邊說:“它們看上去很像月全食的過程。” “是啊,你也發現了,是不是很古怪?不過連你也猜不透,就更別提我了。再有十年我即將步入老年,頭腦哪會有年輕的你靈活呢?”男子抹了把冷汗,身子不由自主後退,嘴上卻在說:“你是個講理的人,若是換了那個兇殘的妹妹,早就不分青紅皂白將人一頓狠揍。” “她並不兇殘,大多數時間裡,都是個安靜的女孩,隻是情勢危急,被逼得走投無路而已。”這個女子軟硬不吃,上前當胸擰住他,問:“你打算上哪去?咱們的事還沒結束。” “我都說了不知道,地方帶你去到,圖案你也看了,還想怎樣?”男子竭力掙了掙,那雙手就像鐵鉗般有力,不由惱道:“你一個大好美女總糾纏老漢我不休,還要不要臉?” 不論布雷德利有多不甘,也不管他嘴裡罵得有多難聽,女播報隻管拽著他往回走去。眼見襯衫扣子被扯落,她又將手伸來,一把擰住男子的招風耳朵,活像在牽著一個小孩般輕鬆。 “通常情況下,我不接觸巧舌如簧的毒販,更不會濫用暴力去傷害他人,這些都是現實生活中我所痛恨的事。你從昨天傍晚起就被帶到這裡,如果當真交待完問題,早就被放回了家,至少不會像現在身陷囹圄。既然你對付她們很有心得,又怎會對我坦誠呢?” “那又怎樣?因為她們想知道的一切,我也沒有答案,即便被打死也隻能交白卷!是,你們各自都有最重要的人,我也有啊,保護自己愛人有什麼錯?”藥店老板大聲嗬斥,趁其不備挺舉手術刀紮向女子。 要如何來乾掉老妖呢?所有的電影電視都會出現相同情節,那便是刺擊心臟。布雷德利即便不好神怪小說,以其豐富醫學常識也深知這一點。若想殺掉女播報,就必須紮透心臟。它與其他器官不同,起到血泵的作用,直接癱瘓四肢和肺腑。藥店老板橫下死心,一口氣紮了十來刀,差點連匕首也撅了,女子前胸端的已成了馬蜂窩。最後他使出全身氣力,將鋒銳刀頭沒入女播報小腹往上一挑,頓時一股惡臭黃醬噴濺出來,濺了他一臉,這果真不是人類。 男子來不及抹臉,又抓過地上板磚狂猛拍擊這個女人的後腦勺,一意置她死地,叫罵道:“真是豈有此理,說的多好聽,我不會有事的,結果妥協換來的就是不斷挨揍,老子受夠了!自以為是個妖怪就很了不起嗎?你隻是比她更暴虐,比她更蠢更壞,賤貨!” 隻聽得咣當一聲,磚塊無緣由地震成碎塊,女子頭頂盤起一道黑氣,瞬間青筋化為黑蚯蚓,那對罩子變得漆黑無華,無數骨刺擠破白嫩肌膚冒將出來,宛如黑色火山礁巖。男子見狀不由大駭,立即撒空雙手奪路狂奔,趁著還有時間躲進壁道,再圖良策破她! 哪知跑著跑著,沾染在身上的汙血猛烈灼燒起來,他成了個火球,不論怎麼拍打都無濟於事。女魔倒在墻角不住抽搐,看樣子多半是去了。見她沒起身來追,藥店老板撲進井房臭池間,將自己完全浸沒才勉強滅了火,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浮上水麵,頭發已被人拽住。 “不會吧?就連這樣也殺不死?”很快,布雷德利被拖出水井,揚臉去看,果然還是她。 “你是不是瘋了?一連刺下那麼多刀!”女子奪過手術刀,就像從三歲小孩手中拿走玩具般輕鬆,掰折了丟得遠遠。然後一腳蹬翻男子,順手扯斷垂落的鐵鏈,將之捆了個結實。 此女站在水井前,脫去血跡斑斑的上衣,露出胸前十四處刀傷,並深透至骨,然卻在不到幾分鐘時間裡,凝結起一層黃黃白白的膿腫,她在忙活的,正是想洗凈它們。 倘若她是人類,挨那麼多刀早就掛了,又豈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殖生出許多白細胞,迅速封住傷口呢?倘若她是妖怪,根本不可能傷得這麼重,按理應該像神話傳說中刀槍不入才是。此女究竟是人是妖,已超出了常識與醫學範疇,變得越加撲朔迷離。 “你知道這個牌子有多貴麼?根本是沒法再穿了。”女子看著破成爛布的套裝,心痛地直嚷嚷,話音未落,便像一陣風般狂撲出去,瞬間走得無影無蹤。待到男子爬起身想掙開鎖鏈,她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門來,重新換了一套窄身皮裝,款式與那個天殺的妹妹很相似。 “沒想到,被刺穿心臟會這麼疼,這種劇痛這輩子都不想再有。”女子略微抱怨了幾句,上前替他解開鎖鏈。靠得近了再去端看,那十四道刀傷已成了血蚯蚓,正歪歪扭扭爬在她左胸前,這種驚人的恢復力,早已超出了布雷德利的極限想像。見他嚇得渾身篩糠,女子反倒寬慰起來,說:“是我一開始就將氣氛搞得很緊張,不該上來就動手。” 哪知這句話說完沒半秒,她忽然走去水井房的某一處,將身伏低在空氣中來來回回嗅著,再站起時又變得怒不可遏,那對芊芊玉指瞬間又成了漆黑陰爪。 “沒錯了,就是這個鬼地方!”女子快步上前,一把擰住藥店老板衣領,咆哮道:“你究竟乾了什麼?你怎敢那麼放肆?” “誒?我乾了什麼,你難道不清楚嗎?不得了,這娘們被打傻了,而且情緒極度不穩定。”男子不知她為何變臉這麼快,剛要狡辯,就被她擰著衣領,倒拖回了起先的牢室。 “完了,被我突刺好幾刀,她肯定會瘋狂報復!這卻如何是好?”布雷德利嚇出滿頭冷汗,口吻開始放軟,連聲哀求道:“我知道錯了,你是不可戰勝的,好吧,我願意積極配合。” “這樣下去將無休無止,”女播報並沒在聽,而是抬腕看了看表,顯得異常焦躁,自言自語道:“擁有眠壟之心的老妖確實難對付,想要破濺卻無從下手,我有些錯怪了醉蝶花。” “難道要對我祭出什麼大招麼?還是用那些小玻璃瓶?可它們都已被我清乾凈了。”男子無時不刻都在掙紮,然卻無從發力,他逐漸放棄了幻想,人開始變得沉靜。心說最多是受些皮肉之痛,反正自己是不死之身,這麼個混跡上層建築的播報娘們,總不會像那些粗野的鄉下莽妞般不知輕重吧,多少有些理智,又知曉法律,縱然挨頓毒打自己也扛得住。 布雷德利正在竭力盤算,冷不防臉上挨了兩記火辣辣的掌摑,再去看時,正巧與憤怒的女子四目相對。她為何會那麼生氣?難道是自己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男子百思不得其解。 “該死的,過去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如果鴛鴦茶是繞不過的坎,這又要如何解釋?”抽完藥店老板耳光,女子反倒象個受害者般癱坐在地,抱著臉痛哭起來,這些特征不啻揭示出,此人是個狂躁型精神病患,她根本不知自己在乾什麼。布雷德利倒抽一口寒氣,本能地開始向門外爬走,剛挪了兩步,身子便動不了了,回頭去看,腳踝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你這個狗東西,是不是碰過她了?你給我老實回答,我可以不生氣,隻想知道實情!” “可她又是誰?還有你所謂的碰是指什麼?拜托,來來回回挨揍的那個,始終是我才對!”布雷德利早已悟出女子想問什麼,卻故作不明所以,說:“你的思維很混亂,先冷靜下來。” “還能是誰?當然是醉蝶花,你這個小爬蟲,怎敢對她做下那種事?” “我才不想碰她,好不好?你親眼見到了麼?少血口噴人!是你家白癡妹妹見毒打不起效果,自己主動跑來投懷送抱的,若我不按她說的做,難免會被再修理一頓!”布雷德利咬牙切齒地罵道:“還有那個紫發妞,也同樣這麼乾過,難道你不知她倆混進這個破姐妹會,原本就是從事色誘的麼?我怎知道自己那麼對她倆胃口,別忘了,我才是受害者。” 聽完藥店老板的陳述,女子如當頭棒喝,久久沒有緩過神來。她嘴角抽搐,似乎正與某個看不見的人在對話,時而放聲大哭,時而不住慘笑,其情其景不由叫布雷德利看傻了眼。 “我早就知道放任下去不管,遲早會出這種事,當初就不該放你跑來佐治亞,寧可打折你每條手腳。是,你總會找到各種各樣的借口,與每個人都是迫不得已,上麵的這幫妞,十個裡有八個你都碰過,那還辯解什麼?真當我是個傻瓜麼?出發那晚你又是如何向我保證的?而今你已放縱到連半百老漢都不放過的地步,咱倆還有什麼好說的?真是恨死我了!” “嘿嘿,看來這對真正的姐妹間,也很是微妙啊。”藥店老板長籲一口氣,開始審讀起女子的言行舉止,由她嘴裡吐露的怨言,不難辯出此女具有極強的控製欲,而那個天殺的妹妹,顯然受不了這種壓抑,時刻想要逃跑,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大抵就是這種狗血劇吧。想到此,男子義正詞嚴道:“所以往後再有這種事,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莫要錯怪好人!” “好人?”女子打了個激靈,轉過臉凝視著他,自言自語道:“鴛鴦茶更年輕,而且有錢有地位,哪怕眼再拙的女人,都不會挑選老漢。可在她身上,並不曾存在鴛鴦茶的氣味,卻有著這股難聞的妖味。而且她素無不良怪癖,隻是有些好色,不至於趣味如此低下。” “糟了,我多什麼嘴呢?”男子深感懊惱,一味地解釋:“這倆妞正是靠著一邊毒打一邊安撫的方式,獲取到秘密的。大姐,我也是個俗人啊,麵對絕世美女怎會不動心呢?” “我應該早做決斷的,白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女子眼輪骨碌碌打轉,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話鋒一轉,問:“之前你曾說,給你睡一回,便立即告訴我答案,是不是這樣?” “誒?什麼意思?黔驢技窮的她,總算是想通了?想靠出賣色相來獲取谘詢麼?”聞訊後,藥店老板如墜五裡霧中,卻絲毫不敢懈怠,答:“我是這麼說過,但那時錯估了真實實力,難免口出狂言,現如今不敢再有非份之想了。當然,如果你也有此意,那是再好不過。”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女子冷笑數聲,雙臂開始透黑,一股難以想象的怪力傾注下來,瞬間將男子腕骨擰得粉碎,布雷德利好生懊悔,剛想高呼饒命,皮帶已被解開,女播報擰住腳踝,竟然硬生生連根扯下,將它丟到了案板上。 “天哪!天底下怎會有這麼狠毒的娘們!她到底是個什麼出身?正常人絕做不出這麼殘忍的事!”鉆心疼痛令男子跳將起來,他不顧詳端,找準女子腹部猛踹,結果毫無懸念得又被她擒住腿,女播報就像撕風乾牛肉般輕鬆,繼續抓住腳踝死命往外一扯,又一條大腿應聲落地。 自己這一百六十多磅,好歹是骨肉相連,想像除草般扯斷,不借助車輛根本是毫無可能的。這個女子太可怕了,做事不計後果,本以為可以溝通,哪知卻比樓上一眾傻妞殘酷百倍。藥店老板嚇得麵如土色,掙紮著往外滾爬,破口大罵:“我都向你說過對不起了,乾嘛還要扯爛雙腿?你怎能這樣待我?還想要答案?你做夢去吧!我寧可死也不會吐露半個字!” 女子充耳不聞,目視著兩灘爛肉,不多久平地陰火騰起,立時將之焚成焦炭。然後掄著胳臂向他步步走來,抓起藥店老板另一條健全的胳臂,打算故技重施,男子見大勢已去,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撐不下去了,隻得高叫:“新建的道場也許與樹林有關,我隻知道這麼多!” “別怕,這麼做,我隻想讓你明白現在自己成了什麼。平日裡以性話題下三濫攻擊的人見多了,我早已麻木。”女子嘴上好生寬慰,卻依舊如拔蒜苗般繼續撕扯剩餘的肢體,伴隨著骨斷筋連,以及沖天血幕,布雷德利隻得眼睜睜望著自己手臂在半空中飛舞,絕望且憤恨地嘆息。不消一分鐘,他隻剩下光禿禿的身軀,手腳已被剔除得乾乾凈凈。 當做完這些惡行,女魔篤定地蹲在男子身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嘴角掛起笑影。 “畜生哪,居然乾出這種事!你究竟是人還是惡魔?我毫無保留地全向你交待了!”男子噴吐著血沫,咬牙切齒地叫道:“所以,不論我說什麼,你最終仍會殺了我,是不是那樣?” “別說話,靜下心來,”女子做了個噤聲,問:“好好體驗一下,與過去有何不同?” “老子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麼?你沒長耳朵嗎?就因之前我說了一句下流話,你要做得這麼絕麼?”男子破口大罵了一陣,漸漸回過神來,適才疼痛過後,他的斷肢處開始變得麻木,整個人如虛脫那般,感覺流淌的血液正在慢慢凝固。他感到吃驚,想要查看自己傷勢,卻無法揚起脖頸。女子將他抱到鐵凳上,給布雷德利一個良好的視角。 “這是什麼?新生出來的?”一種粗大且油膩的神經正以肉眼可以查覺的速度,在蓬勃蔓生,僅僅隻是幾分鐘,便開始爆出枝芽,化為了扭結的血脈。但不論怎麼殖生,也形不成健全的四肢,藥店老板渾身開起花來,儼然已成了怪物。 “隻是被折斷手腳這種小事,何必哭得呼天搶地的?它們仍會滋生出來。很不幸,你已成了不論怎樣也殺不掉的鱸形蟲。”女子輕描淡寫地回應,問:“很神奇,是不是?” “這還算小事?你怎麼不讓我扭斷四肢削成人棍?就因為我殺不死,難道你就能隨便摧殘麼?人要是這般淒慘地活著,我寧可立即去死。至於答案,你下地獄去找吧!”男子被她冷血至極的話氣到熱淚噴湧,詛咒道:“康斯坦丁會為我報此血海深仇!你就慢慢等死吧!” “真是天曉得,我每天都在安靜等死,結果想乾掉我的人卻自己躲了起來。為什麼每個人都愛說這句呢?為什麼不能有點新意?”女子爬上木桌沖他擺擺手,嗤笑起來:“康斯坦丁?也就是大長老嗎?多美的名字,你總算願意吐露些真話了。早知現在又何必當初,平白無辜吃了那麼多苦。隻可惜,要是她能來早就來了,此刻的康斯坦丁正在別處醞釀著一部大戲,無暇分身跑來女神峰。不光是你,就連樓上那些忠實的徒眾們她也遺棄了。” “我覺得你不該去當路播,乾脆當個懸疑作家更適合你,滿腦子惡毒陰謀論。你以為憑那幾句拙劣的挑撥離間,就能撼動我倆至高的愛麼?你所施加在我身上的暴行,她將來必百倍從你身上索回!自打被擄來泛渣之井,我早有了必死的覺悟!這個國家的上流階層,居然橫行著你這種人麵獸心變態至極的瘋子,顯然就快要完蛋了!” “可你連人都稱不上,何談要以人性待你?既然你意已決,那我就給你個痛快!”女子麗眼一瞪,又揚起那對罪惡的陰爪,嘆道:“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此完蛋,實在可惜了。” “拜托,老子隻是發泄幾句,沒說非得去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死女人怎那麼一根筋呢?”男子見事情急了,連忙換了種口吻叫道:“真是氣死人了!我被摧殘成這樣,你還不容我罵上幾句麼?你讓那個妹妹下來,我對她起過誓,你不能破了咱倆立下的規矩!” 女子翻了翻白眼,既沒答應也沒否決,而是望著天花板發呆,就這麼乾坐了幾分鐘,忽然俯下身來,問:“你剛才將我鎖入破屋,自己想爬樓上去,可目前道場裡姐妹會正在集體做祈禱,你很難不動聲色地離開。或者說你遺漏了什麼東西?那是什麼?” “告訴你當然沒問題,但你敢不敢將那東西帶下來?老子之所以鬥不過你,是因為缺了它。康斯坦丁考慮不周全,沒有及早告訴我才造成現在這種困境!那是一把鏤金刀,藏在神龕底下,名喚宵草櫻刃,太陽蛇卵必須配合它使用,才能化為真正的蒼露鶺鴒!”男子采用激將法,故意挑釁道:“還是算了吧,這樣一來你就沒了優勢,我隻要得到它,辦你如切菜斬瓜般輕鬆!你還愣在這裡乾嘛?我這副鬼樣能溜哪裡去?還不快將妹妹喊下來啊?” “我已經通知她了,既然如此,索性將你要找的東西一並帶來,也省得麻煩。”女子不再理會,獨自看著手中的破紙片,喃喃自語:“如月全食般會變化的樹林?有這種地方嗎?” 時隔不久,遠處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熟悉的呼喚,一股妖香順著空氣透了過來! “她果然來了!我的救星到了!”藥店老板凝了凝神,將全部的屈辱化為悲痛的淚水,竭力憋在喉間。當那張清純臉龐出現在門外時,他放聲大哭,嚎叫聲響徹雲霄。兩者相比,兇殘的妹妹簡直就是天使,她雖然也是施暴之人,但好歹富有同情心,也懂心懷愧疚。 “Dixie!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就預料到會壞事!”當妹妹目睹遍地的油脂血汙,當即嚇楞在當場,一切都沒逃過男子的預料,她瞬間崩潰了,看著他如此慘狀,不由上前撫慰,沖著女播報跳腳謾罵:“看看你乾的好事,我們折磨了他整整一天,可知心中有多痛苦?你怎能乾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算了,不要你再來過問,萬一他死在這裡,就更不好交代了。” “也好,你倆相處時間久,漸生感情,拷問的事由你來繼續,我還是去看看那具食屍螞蝗是怎麼回事,回頭再找艾莉森詳細溝通。”女子麵無表情地躍下木桌,將手中的紙片遞給妹妹,頭也不回地徑自出了門,往地牢偏角而去。 “這個死女人太可怕了,天底下怎會有這種變態?我毫無保留地將全部秘密告知了她,可這賤人依舊懷著戲謔之心將我搞成殘廢,看看她乾的好事!”藥店老板聲淚俱下,將腦袋貼在妹妹飽滿的胸脯間,哭道:“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理應早些坦白交代,也不至於成了這副鬼樣。醉蝶花,別再讓這隻殺不死的老妖踏進屋門,算我求你了。” “我不會再讓她進門摧殘你,好了,沒事了。你明知她那副臭脾氣,乾嘛還要招惹?她比起你最忌諱的那個淡金長發妞恐怖百倍啊。別人隻是口頭恐嚇,她真能下得去手。”妹妹為他拭去淚水,問:“你想對我說什麼呢?一會兒她回來必然要問的,到那時我也阻擋不了。” “我隻知場地與某片樹林有關,但具體在哪我從沒到過,這便是全部的秘密了。你可以沿用過去在水井時的讀心,察看我是否隱瞞?若我仍不知好歹,被她狠狠殺了也是活該。”男子定了定神,迎接著妹妹審度的目光。平心而論這就是事實,康斯坦丁是個謹小慎微之人,她總是高估別人的智慧,命他跑來女神峰粉刷墻頭,也是害怕仍有遺漏,被人瞧出端倪。倆人即便如此親密,蟲子女人也從沒帶自己去過,這個答案根本是無從談起。 “這片樹林有什麼特征?”妹妹顛來倒去翻看手中紙片,又問:“圖案的虛線是什麼?” “都沒去過我豈會明白含意?被囚之人在隱秘位置繪下它們,顯然是種隱喻。我年紀大了,沒有你們年輕人才思敏捷,實在幫不上什麼忙。”男子時不時瞄向走廊,擔心那個女魔再度折回,便用下巴推了推妹妹的大胸,問:“我說醉蝶花,她讓你帶下來的金刀呢?” “我在神龕底部隻發現這把水果刀般的短刃,不知是不是它。”妹妹從懷中取出一柄鏤刻著精美花紋的金器,與其說它是匕首不如說更像個指套,這正是魔魘裡我所瞧見的義指,誰都想不到它竟然派刀的用處,顯然不是凡品。妹妹將之遞到男子眼前,說:“但老姐說小刀隻能給你過目,你若當真用它,就再也恢復不了肉身,到那時將追悔莫及。” “老子不用它才是追悔莫及,不然就要氣絕身亡了。她深知我成了蒼露鶺鴒,便會找她復仇,所以才這麼說。”藥店老板挺起胸膛,朝小刀努努嘴,說:“來,別害怕,朝著心臟以及肋骨最底部的劍突位置,狠命捅進去,我便得到了解脫!到時候給你看看我有多厲害。” “老板,你是不是被她揍糊塗了?她再毒辣再殘忍,也是我的老姐,天底下哪有做妹妹的將兇器送給死敵,好讓他來謀害自己親人的道理呢?”妹妹將匕首藏到身後,陰笑道:“放心吧,恐怕地球上也找不出匹敵她的老妖,她既然敢讓我帶來,就不擔心你有能力殺得了她。” “那你拿來算乾嘛的?為了氣我或是羞辱我?既然她那麼自信,為何不敢賭一把?” “我是擔心你遭更大的罪。這樣好了,既然你不知那片神秘樹林在哪,咱們隻能通過一個笨辦法找出確切位置。”妹妹眨巴著明亮的眸子,問:“你先告訴我龜背的途角在哪裡。” “龜背的途角?她怎會聯想起這個呢?”男子心頭一咯噔,頓時語塞。他撫平悸動的心,思索片刻回答:“這可問倒我了,莫非是指圓屋古墓?你為何認為我會知道?” “老板,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千方百計保你性命,不讓你慘遭老姐的毒害。圓屋古墓叫做戥星臺。屍脊背是三位一體的古怪樹種,以母為主,蔓生出兩顆雄樹。它的一個出口,就是之前你交代的胡桃蛾龍口,地點在帕特南的汙水處理廠底下。而另一個出口,就是僅存的活樹,理應連結著新道場。既然不識樹林,隻能通過它的筋脈來找對地方。” “了不起啊,我被這個妞將了一軍,若是就這樣白白告訴她,不消幾個時辰傻妞便能摸到,那麼一來康斯坦丁的謀略也將流產。兩者取其一,還是讓她們繼續猜謎,或許會更有利。”布雷德利讓妹妹休要呱噪,左思右想一番,嘆道:“也許會在戥星臺的對麵吧,我確實不知底細。為了表示誠意,我忽然記起那片樹林的一個特征來,你且將紙片展開,我來說明。” 妹妹將宵草櫻刃遠遠擱在案桌上,抖開破紙湊上前來,要他在女魔返回前趕緊說清。 “你很聰明,一下子就猜對了,不錯,綠色糖紙上的字母並不是E,所指的正是三位一體的化影之神屍脊背。龜背在哪?這個答案恐怕隻有你們的大長老才知道。你知她籌備這場儀式花費了多少心血?又豈肯讓人找尋機會來破法呢?我哪怕被打死也回答不了。” “老板,拜托你別再廢話了好不好?等老姐回來若無法交代,我會立即被她轟走的!” “好吧,這片樹林與眾不同,它是以屍脊背為主體,會隨著光照不斷幻形。白天一個樣,晚上另一個樣,而到了雷雨交加的天氣,索性從地圖上失了蹤跡,在我一番琢磨的淺見下,圖案所想表達的含義蓋莫如此。”男子撇撇嘴,故作無奈地嘆息,心裡卻樂開了花,答案已經給到你,全看造化了,等你理出頭緒華宵之夜恐怕已結束,老子也算是矢誌不渝。 “這!等於什麼都沒說啊。”妹妹哭笑不得,隻得加緊逼問,恰在此時,女魔背著手麵色陰鬱地回到門前,惡狠狠地朝屋裡倆人掃了一眼,神態顯得極不耐煩。 “怎麼樣?他交待了沒有,抑或是仍在繞圈子使勁糊弄你?”女播報見妹妹支支吾吾,不由怒火中燒,掄著胳臂快步上前,一把將男子從鐵凳上提起,罵道:“就這麼簡單的問題,拖了足足24小時,到底想乾嘛?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也罷,那我就送你上西天。” “都走到了生死邊緣,我再不知好歹,也不敢隱瞞下去。你讓妹妹來,她懂得讀心,讓她告訴你我有沒有在撒謊!”藥店老板揮舞著渾身蔓騰的粗大皮脂,纏繞住女播報的雙臂,悲戚道:“這麼說吧,康斯坦丁曾要求我,不論吃多少苦,至少拖到十二號。而今已過了時辰,我達成了對她的承諾!你說,還有什麼必要死撐?我快被你打死了,住手吧!” “別再責難老板了,我活了那麼大,還從未見過對女友那麼忠貞的男人,光沖著這一點我就下不去死手。他理應將知道的全說了,哪怕現在殺了他也不可能問出更多。”妹妹見女播報眼中閃過兇光,也跟著慌了神,一把抱住自己老姐手臂,苦苦哀求起來。 “你最好是對的,否則所做的一切便前功盡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妹妹,抓起案頭的宵草櫻刃丟在布雷德利麵前,說:“聽著,當下的你隻是條鱸形蟲,通過去淤可以慢慢恢復肉身,而若是用櫻刃刺破太陽蛇卵,也就成了遊蕩墳穴的陰蟲。化為半妖全無幸福感可言,你將喪失一切感官,體驗不到情欲、味覺、隻有永不滿足的饑餓。想恢復原貌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刀就留在這裡,要不要刺穿自己,由你來決定。” “誒?你乾嘛不把最重要的話告訴他?”見女播報抬腿走人,妹妹急忙牽住她的手,問。 “說了又怎樣?他是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傻瓜,隻會更加討厭你我。你想告訴他真相就待著吧,我得去找艾莉森說說螞蝗這件事。”女子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什麼真相?我已把秘密都交待了,作為交換你們也該讓我知道,至於信不信由我自己來判斷。”男子滿頭霧水,探出皮脂擋下妹妹的去路,高聲呼喝:“別急著走,把話說明白。” “好吧,我知道此時此刻,你恨不能立即化妖去宰了老姐復仇,但她並非為了傷害而傷害,這麼做是想告訴你究竟成了怎樣的怪物。你有否想過,大長老說過的每句話,也許都是彌天大謊呢?我給你看件東西好了。”妹妹掏出手機,在緩存裡翻到照片,遞到男子眼前,問:“你認不認識這個人?我先告訴你,此女名叫彼岸花,她是鴛鴦館老板的前妻。” “這?”望著手機中這幀圖片,布雷德利張大的嘴再也沒合上,雖說隻是個低像素的背影,卻是那麼熟悉。不論是豐腴的肢體,還是頭發的長度,皆與蟲子女人極度相似。若觀察周邊參照物,身高也同樣吻合。不論這個妹妹在打什麼鬼主意,照片沒有絲毫造假的破綻。 “通過妖法,我能還原出久遠之前的事,你就是那樣被找到的。因此我也見過大長老,但四周環境很暗,我隻能見到一個朦朧影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在不經意間,我與人談起此事,莉莉絲裡的農婦聯想起老男人的前妻彼岸花,因為她倆曾照過麵。故而我讓鴛鴦茶上傳了這張照片。” 藥店老板心頭如搗爛的油醬鋪,五味雜陳,他請妹妹替自己點上一支變色龍,沉默不語。 “我和大姐加入姐妹會,原本是去公路色誘貨車司機帶來道場獻祭,是整套儀式的關鍵。可大長老在他處另立了道場,並說血祭對象需要心無瑕疵之人,由她自己來解決。女神峰已是名存實亡,所有的姐妹成了棄子。我們追尋她是要給個說法,現在被人重兵圍困,幾乎無生還的可能。而你成了老妖後,因本性驅使會回到她身邊,那麼很可能就被當作了活祭對象。” 妹妹說完這些,緩緩退出牢室,邊走邊嘆:“而與你接觸下來,雖談不上你的人格有多高潔,但忠誠愛侶能走到這麼慘烈的地步,世間絕無僅有,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兩個鬼一樣的女人離開後很久,藥店老板的雙目始終停留在鏤金刀上,久久無法移開。這個妹妹狡詐多端,自己已栽在她手裡無數次,可是,這一回仍在故弄玄虛麼?男子無法確定。因為自從太陽蛇卵吞入體內,他的視聽變得極度發達,樓上眾女的交談,偶爾也能竊聽成功。這樣那樣的話布雷德利都收到過,隻是過於瑣碎,難以揉捏在一起。 “我該怎麼辦?這究竟是場騙局,還是真愛?”男子卷起宵草櫻刃,抬到胸前比劃,沖著四周高呼:“康斯坦丁,你回答我!” 可惜,除了冷風穿梭,隻有自己的回聲蕩漾,如死一般的靜寂!
Chap 一百零八:Oenothera(宵草櫻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