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狽(1 / 1)

清晨,一縷陽光揭開了這座小村的夜幕,村民們被雞鳴聲叫醒,這個將亮未亮的時候,吳聞已經在貝叔家裡了。   “貝叔修的是智慧天道,智慧天道有入夢的神通嗎?”吳聞推著木輪椅,有點疑惑的問道。   昨天晚上他半夢半醒之間看到了站起來的中年男人,並且懵懵懂懂的被帶到了貝叔家裡。   “智慧天道當然沒有,不過誰規定我等修天道隻能專一修一個天道呢,深研一道是人類修士喜歡乾的,妖是沒有這種觀念的。”貝叔笑著回答,“不過,修天道也不是選一個天道就悶頭當苦行僧的,其中也有許多講究。”   “天道,代表的是一種概念,在概念之下一切皆由天道主宰。而很多天道,也是有主的。”   “全知院,第一代院長名為燃燈,他在上古蠻荒時代就一手創建了全知院,立意為全知天下智慧,最後,這位初代院長修成圓滿智慧天道,飛升成為智慧之神,也就是智慧天道之主。”貝叔輕聲介紹道,“洪武閣,在修肉身者心中無異於全知院的武道聖地,第一代閣主名為邢天,肉身無敵,讓他和燃燈交手也有八九成的勝算,可是最後燃燈成神了,邢老閣主卻隻能慢慢老去。”   “修天道,最高境界是修成圓滿天道成為天道的主人;而修肉身,終究不能打破那層界限。任你肉身力量崩天滅地,你也會老去,但是那些天道圓滿的大能,幾乎是不死不滅。”貝叔撫摸吳聞的腦袋,不知為何,這些長輩都很喜歡摸他的頭。   “可是如果燃燈院長是修成圓滿智慧天道的天道之主,那其他像貝叔一樣修智慧天道的修士……”   貝叔明白了吳聞的心中所想,笑容中帶上一絲悲涼地說道:“是的,一旦前人已經是圓滿天道之主,我們這些其他人,都隻不過是螻蟻而已。”   吳聞心中一驚。   貝叔扭頭直視吳聞的眼睛:“你知道嗎,燃燈,他不僅僅隻是說出來這麼簡單,何為圓滿?就是說圓滿之前這條天道是殘缺的,它還沒有補完,燃燈修成大圓滿,他用自己的智慧補齊了天道的殘缺,智慧天道才能出現在這天穹之上。”他指了指天。   “圓滿之後的燃燈就是智慧天道本身,全天下所有智慧都被他所知,修士的思考也好,凡人的計謀也罷,都是智慧天道的一部分。”   “我們隻能窮盡一生去尋找那些未知之物,用我們的知識去不斷開拓智慧天道,用知識去換取力量罷了。”   “這就是修天道的真相,選擇你追求的天道,去和別人爭搶,比拚誰先修成大圓滿,誰就是最後的贏家。”貝叔一口氣說了很多。   “既然你要走上修士這條道路,我們就好好給你打下基礎。小聞,我相信你,這天地還很廣闊,任你去打去闖,但是要是累了,記得回村子看看。”貝叔的眼睛裡露出了吳聞從未見過的柔和。   這個十年前被兩大聖地通緝懸賞的狡詐老狽,露出了在人類臉上都很難看到的溫柔。   吳聞用力點點頭。   “好孩子。”貝叔笑了,伸出手指點在吳聞眉心。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特殊的反應,吳聞隻感覺許多這片天地的常識,以及許多察言觀色、人情世故的技巧,源源不斷的傳進他的腦海裡。   “這些東西直接說就太累了,索性偷個懶。”貝叔道,“這是智慧天道的小妙用,直接傳輸一些知識。”   “你先回去吧,好好歇歇消化一下,這些東西一股腦傳給你還是有點危險的,回去之後穩定心神,慢慢接受。”貝叔揮揮手,吳聞轉眼間覺得眼前霧蒙蒙的,雙腿不受控製的往回走去,意識都變得有些模糊,那些傳授的知識也靜靜的停在腦海裡。   貝叔沒有看他,扭頭看向窗外枝頭上嘰嘰喳喳叫著的小雀,不動聲色的舔了舔嘴唇。   吳聞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回到那座屬於自己的小木屋了,雖然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但是他把自己的小窩收拾的很乾凈,兩個櫃子,一張床榻,還有一張木桌,地麵幾乎沒有灰塵,整個裡屋看上去乾凈清爽。   他拍了拍腦袋,坐在床邊,慢慢接受著那些龐大復雜的信息。   首先關注的還是修煉方麵的常識,正如貝叔所說,修天道確實是那個模式,後來者開拓天道換取力量,還真應了貝叔之前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感嘆:前人之言備矣。   除了這種圓滿天道,其他殘缺天道也是大家爭搶誰先把天道補齊,就比如當初遠古時代,一眾修士修煉殺伐天道,最後是大修士蓐收殺光了其他同行者,以殺戮補完天道,圓滿成神。   就算到了現在經過一代又一代修士的努力,   殘缺天道依然很多,還有很多天道正在孕育,這也是修天道成為主流的原因。   而貝叔入夢和剛剛蒙蔽感知並且驅使他的身體的力量也就來自於一條殘缺天道,天道的名字是基於天道圓滿時決定的,所以貝叔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天道,不過他認為這些不過是些小把戲而已,和智慧天道這種極為強大的天道沒法比。   除去修煉方麵的知識,剩下的都是關於這個天地的注釋,村子西邊是山海界,是人族禁地,大妖橫行。村子東邊則是人族世界,兩大聖地聯合眾多宗門家族形成秩序,抵禦妖族和其他威脅。   整理到這裡,吳聞的心力已經幾乎榨乾了,貝叔傳遞的信息太過於繁雜,他在這樣的信息海中整理揀選,是對他精神的極大負擔。   休息片刻,吳聞起身走到院子中,擺開架勢邁出步伐一遍遍修行著虎叔教授的築基術,氣血在體內慢慢沸騰起來,運轉周天拓寬脈絡,三個大周天下來,整個人汗水淋漓,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濕漉漉的。   忘我心境之中,意識仿佛不存在,也就緩解了心力耗盡的痛苦。   用這種方式調節狀態的,也就吳聞這種武道奇才才能做到了,十裡八鄉獨一份兒。   走完第四個大周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體力也幾乎耗盡,肌肉酸痛的讓吳聞產生一種再走下去人都要散架的錯覺,心知極限到了,喝下旁邊一碗放置許久的冰涼井水,頓覺清爽。   “誒?我記得我沒打水啊……”吳聞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看向門口站著的丹姐,歡呼一聲就沖過去一個結實的擁抱。   丹姐哭笑不得地推開他,指了指裡屋木桌,吳聞扭頭,看到一桌豐盛的飯菜,頓時流出了口水。   “虎斑和貝五負責教你本事,我沒用,就給你做做好吃的,把身子養好咯。”丹姐笑著說道,“三個月,丹姐保證天天不重樣!”   吳聞傻傻笑著,牽著丹姐走進裡屋坐下,拿起碗筷大快朵頤起來。   十五年前,吳聞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不過是繈褓中的嬰兒罷了,什麼都不懂,但他知道抱著自己一路走來的父親已經死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種感覺,可能是某種血緣的感應吧,小吳聞就覺得抱著自己的父親已經沒有生氣了。但是他不怕,他覺得父親的臂彎還是那麼溫暖。   小小的人兒不知道什麼是生離死別。   可是當父親在村口倒下的時候,一直很乖的小吳聞嚎啕大哭,他這才明白生死之間是多麼絕望的距離。   就在他哭的聲嘶力竭的時候,村外麵又走來一個身穿血衣的年輕女子,身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步履蹣跚,卻堅定的將他抱起,對著村長說道:   “這個孩子,我丹霞養了。”   從此之後,吳聞心中母親的形象,就是當時那個鮮血淋漓,眼裡悲痛中又蘊含希望的丹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