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參，您說，我們現在做的這一切有意義嗎……”秦天明敞開腿盤坐在戰車上，頭無力地靠著戰車邊緣的護欄，眼光暗淡。 　　“什麼？” 　　“自赤雪排峰的缺口出現以來，梁王便派兵東征此處，至今幾耗梁國半數國力在此，” 　　秦天明邊說邊挪了身子，讓自己更靠著舒服一點:“西邊的櫟陽國，他們的皇帝嬴稷從十多年前就勵精圖治，積極整備兵馬糧草，5年之前他們就謀劃對平南發動滅國之戰。今天的平南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了。現在櫟陽的兵鋒可以從平南國土上直插薑國腹地，國力懸殊，我看薑國遲早也是會守不住。” 　　“是的秦將軍，或許如此，”王忠輕聲附和。 　　“一旦薑國失守，下一個麵臨櫟陽屠刀毫無疑問就是梁國。櫟陽現在的野心就是想像他們祖輩一樣一家一家地攻滅六國，然後再重復那個錯誤”。秦天明深嘆一口氣。 　　“為了守衛平南，守衛天下，秦將軍也是盡力了，天下人都知道。王某聽說了也很惋惜。現在據說梁王也是在積極支援薑國，誰都不希望薑國滅於櫟陽國的鐵蹄之下。” 　　“我隻是個失敗的人，我犯了好多錯誤”秦天明一聲苦笑，他望著戰車旁的精銳騎兵，想起了埋葬於平南故土，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印象中他們那時候的身影更加俊朗挺拔。 　　“首參，您說您要是在西邊抵禦櫟陽，比起在這裡會不會更有意義？” 　　“嗬嗬，王某去哪裡也不是自己能說了算啊！”王忠輕輕一笑，表情又隨即嚴肅起來:“赤雪排峰北至雪原，南到冥海，它將我們的世界與這裡隔開，而今這裡卻突然坍塌了一個缺口，秦將軍您說該不該守？” 　　“當然該守，” 　　秦天明環顧四周，頓了片刻。 　　“隻是說守衛跟征服是不一樣的，從修墻到建城堡，這十幾年在這裡投入的陣仗明顯看得出梁王是想打下這片土地的。而且自梁國向這片土地出兵以來，三國同盟西向的力量明顯就被削弱了，這也是櫟陽膽敢縷縷挑釁現在六國形式的根本原因，而且……” 　　“也是平南被滅國的原因。”秦天明聲音低沉，喃喃自語。 　　接著便是一陣陷於失落的沉默……因為沉默，戰車輪軸沙沙聲又明顯起來，好像附和著對這種結果的抗議…… 　　“那秦將軍認為應該如何守？” 　　“我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缺口處修建的赤血潼關，有這樣恢宏又堅實的人工屏障，平時怕是連一隻鳥都飛不過，隻要能派重兵把守，我想不出有什麼樣的走獸能跨過那裡，何至於派大量的兵力深入到這種蠻荒之地！” 　　“假如千年前的事再次發生，萬一它們可以輕易跨過赤血潼關，再次來了我們的世界，那時候怎麼辦？”王忠欲言又止，輕輕一嘆:“連我們現在這樣的裝備在這裡遇到藍色噩魘都是成批的死亡，如果黑色怪物出現，一旦跨過那個缺口，中土世界會發生什麼，真的無法想象，” 　　……………… 　　他們都知道那個遙遠的傳說，千年前，一塊陸地從天而降在七國的東邊接壤，黑色怪物從東境而來，他們帶著天上的隕石和地上的洪水，試圖屠戮一切生靈，當時甚至於整個人類種族都險些覆滅………好在最後有神靈的庇佑，天降了一支屬於神的軍隊，幫助人類趕走了黑色的怪物們。而後神靈再揚起這座赤雪排峰，將人類世界和這片異域永世隔開。 　　雖是傳說，秦天明小時候聽奶娘說這些的時候可是津津有味，信以為真；雖然後來他慢慢長大了，他覺得傳說都是假的，收回了所有付出的信任，直到他真的踏上這片土地…… 　　“首參，如果像您說的，真會有連赤血潼關都守不住的那一刻，那現在我們在這所做的一切也是沒有意義的，”秦天明手撐著欄桿站了起來。 　　“或許吧秦將軍，在那一刻來臨之時是沒有意義的，可在那之前，必須有人先行探索，說不定……說不定能找到……” 　　王忠話說到半途，若有所思…… 　　“其實來這也這麼久了，我見識了太多跟中土不一樣的事物，我甚至時常在想，假如一千年前的故事是真的，當時幫助人類抵禦妖魔的真的是神靈嗎，還是當時的他們自己？” 　　“可能梁王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防止那一刻來到人間吧。櫟陽再強，也不過是人間之禍，而它們一旦降臨，那就是生命的審判日到來，孰輕孰重？” 　　“再說，有時所謂的保守，不過是一種逃避；有時看似盲目冒進，卻是事實上的積極進取，進取是在毀滅來臨之前，尋找一個解決的辦法。” 　　王忠微微一笑，眼神直勾勾的盯著秦天明:“就像您一樣，您不也是一直在進取，您千裡迢迢來到這邊，不也是不願意接受平南滅國的結果，做的這一切不也是為了再回到故國平南？” 　　秦天明聽完內心微微刺痛，是的，他想來此借兵，他想再打回去，他想手刃敵人，手刃叛徒，為父報仇……… 　　他想做的有很多……可現實是他想借的梁國士兵卻消耗在這裡，做著這種他認為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沿途的朦朧景物從他眼中劃過，殘存的落日在灰暗的霧霾中透出了暗沉的粼粼之光，戰車輪軸摩擦的沙沙聲又將天明帶入了回憶之中…… 　　一個月前他還在平南殘存的國土上堅守。而現在，故國已不在，這片異域土地正在滿足他童年的好奇。 　　往遠處眺望，山巒層疊，綠與灰交相輝映，一切顯得那麼不真實，如海市蜃樓一般。如果是在中土世界，那他怎麼也要去看看的。而在這裡，他知道，山便如畫中的之山，僅能看看而已，這裡並不自由。 　　而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長峰，赤雪排峰還是遠遠矗立在那裡，首尾兩端望不到頭，就像人人都說的那樣，北臨雪原，南至冥海。它宛如一座巨型長城，將兩個不同的世界分開…… 　　“首參，其實，我真的想知道梁王派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你們又是如何做才能防止你們說的那一刻來到人間？做這一切的意義是什麼？”秦天明回頭望了望裝滿了運輸車輛的淩雲草:“還是，這些一點都不能告訴我，” 　　王忠沒有做聲，秦天明卻蹩眉不止:“假如將來黑色怪物真的會出現，我們真的能靠著在這裡漫無目標的遊蕩，去找到解決黑色怪物的辦法嗎？” 　　“還是說，這裡本就沒有答案，就像根本沒有的問題又怎會有答案。這裡不會有黑色的怪物，赤血潼關也不會被一個不存在的事物所攻破。或者說，讓梁國的士兵在這裡的犧牲是沒有意義的，隻有櫟陽才是人間的問題所在！” 　　“你知道個啥，就在這叨叨半天？什麼叫犧牲沒有意義？在此擾亂軍心，其罪當誅！”還未等王忠開口，那一整天都寡言無語的白袍小將對秦天明怒目而視， 　　“敬宇，不可對秦將軍無禮，”王忠嗬斥道， 　　秦天明一時怒上心頭，找書苑 ｗww.ｚhaoｓhuyｕan.com 憤怒夾雜著些許詫異。多少年了，還有誰敢這樣跟他說話？他自然地把手搭在佩劍上，銳利的眼光直抵白袍小將，那個叫敬宇的白袍小將也絲毫不甘示弱，不僅眼神裡充滿殺氣，兩隻手也緊握著兩側的刀柄，腰間兩側的長盒裝置上密密麻麻黑洞洞的孔口冷冷對著他，仿佛火突槍的槍口一般…… 　　雖然兩人並未交手，秦天明還是能感覺到眼前這個清秀又魯莽的小將迎麵直逼的強大壓迫感 　　王忠見狀趕忙擋在兩人中間，側頭用責備的眼神望向白敬宇。 　　“乾什麼敬宇，你怎麼回事？” 　　白敬宇怒氣沖沖:“首參，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還敢在此胡言亂語，我們犧牲了那麼多人，付出了那麼多，被他這樣說！真搞不懂城牧讓這樣的人跟我我們觀摩什麼？” 　　“我說過多少回了，做事情不要太沖動了敬宇，”王忠深嘆一口氣:“你這樣何時才能獨當一麵？…………” 　　正說話間，遠方突然傳來一聲長箭劃破天空的嘯叫，秦天明抬頭望去，隻見軍陣的邊緣處升起了數道紅煙，一道接著一道，越來越近 　　“今，今天，怎，怎麼會？”王忠眼光從白敬宇的身上轉向身後，他望著不斷增加的一道道淡淡煙塵，眼神詫異:“都，都快回城了，” 　　“那是什麼？”秦天明驚訝地問道。 　　“紅色信號箭，說明他們來了，噩魘，”王忠悻悻回答。 　　“禦弩手聽令，快發信號，準備戰鬥！” 　　王忠聲音小到像是呢喃自語:“這次爭取多回去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