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米蕾的聲音，方明照先是一驚，但隨後他看到米蕾從後臺走了出來，米蕾輕輕的拍了一下程亦心的肩膀：“怎麼在發呆？校長的客人們馬上就要來看演出了，場地布置還差些收尾要加快速度了。” 　　程亦心揉了揉腦袋，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迷惘∶“演出前幾天不是已經結束了嗎？那些客人都應該走了......才對？” 　　“你看你，日子都過糊塗了。”米蕾順手的把程亦心懷裡抱著的那一卷圖紙接過來，“幾天前客人剛來，就等著待會兒看我們演出呢，說起來校長真重視他們，都是親自接待呢。” 　　後臺很熱鬧，臺下的方明照都聽到了不明顯的嘈雜聲音，沒一會兒，從帷幕後蹦蹦躂躂的跑出來一個梳麻花辮的女孩，她身後是一個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少年，隻是他們都沒有五官，臉上隻有一片膚色色塊，他們的身上帶著點像雨天落在水灘上的倒影一樣往外擴的模糊，身上的顏色被拉長到空氣裡，就像一副會動的布麵油畫。方明照揉了揉眼睛，那麻花辮少女去挽程亦心，另外一個人手上抱著劇本，和米蕾說著什麼。充滿青春氣的歡樂笑容洋溢在她們的臉上，看不見臉的兩人也看起來非常歡樂，年輕人的朝氣總能輕而易舉的打動任何人，方明照都被他們的氣氛渲染的心裡放鬆了些許。隨後他們嬉笑打鬧著離開。 　　程亦心自然也把那微妙的疑惑拋諸腦後，被麻花辮女孩扯著跑到後臺去了。 　　方明照回頭，麗蕓和悲聲不見蹤影，舞臺上的人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於是毫不猶豫的跟著那四個人走向了幕後。 　　與此同時的舞臺，悲聲眼中的方明照仿佛想到了什麼，他看到方明照停頓了一下：“怎麼了？” 　　方明照終於看到了活著的校長——通過著裝和米蕾的稱呼，這裡除了米蕾和程亦心之外，其他人的臉都是模糊的，米蕾正挽著程亦心的手歡快的說些什麼，氣質與他們前些天見到的如出一轍。 　　後臺有不少學生，他們都匆忙的跑來跑去，把舞臺上要準備的東西搬出去，也有人在討論劇情，方明照發現，即使自己離他們很近，依然聽不真切他們在說什麼，雖然嘈雜的說話聲變大了，但除了米蕾和校長，很難從中捕捉到其他具體的對話。 　　校長拍了拍米蕾的肩膀，說了什麼之後米蕾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她拍拍胸脯：“放心吧！我保管把客人們接待好了！” 　　隨後米蕾蹦蹦跳跳的跑到正在和人聊劇本的程亦心那裡，和她說了一聲自己要去做什麼：“你等會兒也快點來哦！”說罷不等程亦心回復，就從舞臺上蹦躂下去，從走廊離開了。 　　方明照正想跟上米蕾，卻聽到程亦心低聲的說：“你真的不覺得奇怪嗎？” 　　“......”方明照聽不清另外一個人說的話。 　　“我記得這樣的表演，我們不久前剛剛表演過一次，校長的客人就在下麵看我們表演。” 　　“......” 　　“我的確不記得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但是，不管是表演、客人、校長，還有米蕾，一切都讓我覺得很熟悉。” 　　“......” 　　“算了，我們先把這個搬上去，準備的差不多我就去找米蕾了。” 　　程亦心和同伴一起把東西搬到舞臺上，然後從舞臺一側的樓梯下去，循著米蕾的腳步離開了這裡。 　　她出去的時候米蕾正站在一樓的大廳等待，他們的校服有配一條深綠色係的格子裙，一般在特殊場合或者有特別任務的時候才穿，程亦心看到米蕾換了格裙，上前去和她打了招呼，剛想誇她，就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 　　方明照知道，這一行人就是校長的客人，他們也沒有臉。 　　客人，方明照細數了一下，有五個人，聽他們交談感覺彼此之間關係都不錯，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人，他們大概是相互自我介紹，反正在米蕾和程亦心自我介紹完，那一行人回答完之後，方明照才開始聽得到他們的聲音——那些聲音聽起來像是從信號不好的電臺裡發出來的，雖然能聽清他們的話，但是有很多雜音，聽久了讓人耳朵不是很舒服。 　　為首的紅衣男人先是誇了米蕾的校服好看，又說校長告訴他這次的劇本是程亦心和其他朋友一起寫的，他非常期待。 　　程亦心秀氣的眉擰了起來，但她見米蕾正和紅衣客人相談甚歡，一時不知道和誰說，一位客人和她閑聊起來，詢問她關於學校裡的一些事，她一一應答，氣氛倒是輕快。 　　客人們在最前排落座，偌大的禮堂隻有前排亮了微弱昏黃的燈，他們自主的把最中間的位置讓給了紅衣客人，校長從幕後出來和他們打招呼。 　　米蕾要參演，她和客人們道別之後跑上舞臺，一下子鉆到帷幕後麵去。 　　程亦心走之前校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端著托盤從後臺的茶水間裡端出來幾杯茶放到客人手側的小桌上，她思慮再三，還是忍不住小聲的詢問紅衣客人：“你們之前是不是來過這裡呀？” 　　紅衣客人有點驚訝的和身邊的人對視了一眼，方明照聽到他帶著雜音的笑聲沙沙作響，他招招手讓程亦心坐到一邊的凳子上，像個長輩對好奇求知的晚輩一樣，伸出手輕輕的揉了一下程亦心的腦袋，聲音裡帶著溫和的笑意：“你想知道真相嗎？” 　　程亦心緊張的點點頭。 　　同時方明照的眼睛感覺有些微妙的刺痛，他揉了下眼睛，靠近了一點聽他們說話。 　　“真相就是......我們從沒來過這裡。” 　　紅衣客人兩側的人都慢慢的站了起來，他們亮出鬥篷下的武器。 　　“客人。”屬於校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校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在舞臺上的，穿著校服、演出服的學生們站在他身後，怒目圓瞪的看著臺下的客人，這位中年男人伸手推了一下眼鏡——盡管在方明照眼裡他隻是伸手在臉上的色塊上推了一下：“把他們處理掉。” 　　那四個人攔在二十來個學生和紅衣客人之間，攔住向紅衣客人沖來的學生們。 　　“真相就是你也應該成為他們的一員。為你們的校長截殺一波又一波我們這群不善的外來者。”紅衣客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對著他的下屬吩咐道，“盡快把鎮長處理掉，我們在這座塔花費太多時間了。” 　　“......什麼塔？” 　　紅衣客人失笑：“你們生活的地方，你們是一座塔裡的幻影，是不存在的人，是為我們這些人而生注定要死去的試煉......我倒是很驚訝你能擁有自己的意識。” 　　程亦心沒有反應過來，她聽懂了自己可能是一個不存在的人，覺得怪異又下意識想否定，突然她聽到一聲慘叫，大概是對米蕾的聲音太過熟悉，在一眾爭鬥聲裡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米蕾的聲音。 　　一個黑衣人手上提著一把長刀，正要往摔倒的米蕾身上劈砍。 　　“米蕾——！！” 　　身體先於思維做出了反應，溫熱的血濺在米蕾的臉上，眼前被一片猩紅覆蓋，她聽到友人的呼喊，仿佛某種震懾靈魂的悲嘆，因為是程亦心的呼喚，無法置之不理，於是神智掙紮著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那一刀斜著劈在了程亦心的後背，那人看到程亦心撲了過來，被嚇了一跳所以收了力氣，但傷口還是很深，不住的往外滲血。 　　這個地方瘋了。 　　米蕾意識到，校長想殺了這群客人，而客人們顯然有備而來，她和程亦心，和身邊親密的同學們成了這場對決的鋪墊，在校長的控製下變成了沒有思維的傀儡，不知疼痛的對客人瘋狂進行攻擊。 　　方明照的眼睛愈發疼痛，他看著程亦心的傷口，血液的顏色暈染到場景裡，飄出一片刺目的艷紅，米蕾無措的抱著程亦心，汩汩流動的血液沾滿了她的雙手，染紅了她潔白的襯衫，，程亦心因為失血過多無力的靠在她懷裡，她扶著程亦心，不知所措間聽到一聲嘆氣——來自紅衣客人的嘆息。 　　“快點，先控製住他，我和這兩個孩子還有話說。”他對下屬命令道，聲音中帶著些許不悅，但轉而他的語氣又溫和起來，聽起來慈悲又憐憫∶“可憐的孩子。” 　　米蕾抱著程亦心，警惕的瞪著紅衣客人，紅衣客人卻好像沒有注意到一樣，他蹲在兩人身邊，語氣惋惜極了∶“你的朋友要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ｃom ” 　　程亦心看起來想說些什麼，但是什麼都說不出來，溫度從四肢百骸流走，她用盡力氣抬手，想要擦掉米蕾臉上的淚水，米蕾可能誤會了，於是她抓著程亦心的手貼到臉上，把手上的血也蹭到臉上，看起來好不狼狽。 　　米蕾隻覺得懊悔，程亦心察覺到了問題，是她覺得程亦心小題大做，她不當回事，害得程亦心為她受傷，也即將因她而死。 　　另一邊，校長被控製住了，其他的學生不是被控製住了無法攻擊他們，就是被殺死，腿被打斷的一個麻花辮少女發出憤恨的叫聲，向他們爬來，一個黑衣人手起刀落，用刀把她訂在了舞臺上。 　　紅衣客人對米蕾說了些什麼，雜音越來越大，方明照已經聽不太清了，他看到米蕾抱著程亦心憤恨的看著他，過了很久，她的嗓音沙啞的很，緩緩的問了句∶“真的嗎？” 　　紅衣客人捋了捋她散亂的頭發，對著同伴招了招手，兩個人就把校長壓到她麵前。 　　方明照的眼睛針紮似的疼，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拉扯他，疼痛擴散到他的整個頭顱，很快蔓延到整個身體，，某種巨大的壓力要把他的五臟六腑擠碎了，但是看到真相的渴望超過了他的痛苦，他站不住了，噗通一聲單膝跪了下去，隨手擦掉了額頭冒出來的冷汗，呲目欲裂的瞪著米蕾——少女抱起程亦心的屍體，把屍體放到了觀眾席的座位上，然後看著被扣押著的校長，接過紅衣客人遞給她的匕首，剖開了校長的胸膛，從中挖出帶著血的，微微發光的藍色晶石，雙手珍重的攏著它，把它貼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