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是要去東邊的莾叢嗎,還坐在這裡呀?” “但是,你看呀。” 遠處,燃燒的紅日逐漸被大海浸沒,在萬頃黑水上斬出最後一道輝煌的刃。 “不覺得很美嗎?” 亞玻倫坐在峭壁凸出的巖體上。很快他臉上便沒有餘光照射,夜幕降臨。 “我想,親眼見到魚群,逃避是找不到線索的。” “你不覺得奇怪嗎?”索格婭問。 “嗯?” “這麼危險的漲潮季每年都會發生一次,穆奇的居民卻依然能在這裡建立城鎮,常年生活在此的人,卻依然沒有反抗魚群的手段,隻能閉緊門窗,我隻是覺得這些當地人……反邏輯。”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還記得來到穆奇的第一晚,我們遇到的酒館嗎?一點也不熱鬧,安靜到出奇的酒館。裡麵那些酒客看上去都是老練的水手,應該都知道漲潮季將要到來。如果他們想反抗,大概熱熱鬧鬧討論起獵殺的事情了,可是他們沒有。 “他們在害怕,在恐懼些什麼。也許他們不是‘居民’,而是除了穆奇根本無路可逃呢……” “你想說他們跟你一樣都是流放者?” “咳咳!”亞玻倫堵住索格婭的嘴:“不是我,是‘我們’,我們都是流放者。”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一定改正~” “我覺得你完全是在調侃我吧。” 索格婭果然露出一齒壞笑。 亞玻倫正坐在高處,穆奇的全貌一覽無餘。潮濕的街道上躺著無數條魚販箱子裡打翻的海魚,完全沒有沒有人打理。空虛的碼頭沒有停泊任何一隻船。隻有寥寥幾戶房子中能見到燈火,不過馬上就熄滅了。一眼望去宛若一座死城。 突然聽到不知何處傳來的高歌,婉轉淒涼的女聲成為夜幕的開場小奏,協奏成今晚穆奇的安魂曲。 “喂,這太瘮人了吧。” 於是索格婭輕輕撫摸著亞玻倫的頭。 “有動靜了,看碼頭那裡。” 一團黑糊糊的東西爬上了碼頭,連帶著它身後龐然魚群發出的黏稠噪音,或許才是真正的開幕曲。 那便是魚群,如同大海生出的蘚,從海岸開始,逐漸啃食,吞噬,生靈的文明。 一隻魚人敲打窗戶,兩隻魚人啃食木梁,三隻魚人生呾鮮肉。 為什麼這些居民不逃跑?不反抗? “僅僅隻是在這看著嗎?小亞?” 亞玻倫依然坐在巖凸上,沉默地看著眼下的一切。 (我應該怎麼做?我有能力對抗‘大海的意誌’嗎?) 黑色的蘚已經覆蓋了半個小鎮,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從這場災難中幸存? “喂,索格婭,讓冰魔龍瞬間消失的魔法是什麼?快教我。” “喔?現在嗎。” “別廢話了快點。” “好啦好啦。” 索格婭兩手一揮,在空中留下幾行彎彎扭扭的文字,化作紫色的光束刺入亞玻倫的雙瞳。 “感覺還不錯。原來要二段施法。” 他一隻手扶著額頭,示意索格婭回到晶體中去。 “小亞你先不要著急,你現在還做不到釋放這麼大範圍的法術。” 他好像沒有理會她的話,隨後縱身一躍,向著山崖下的黑潮行軍。 “真拿你沒有辦法呀!” 他的黑袍融入夜色,符文在他墮入鱗齒之淵前閃爍強光。 ——空間魔法…… ——磁場! 環繞的光圈突然間包裹了他的全身,在他下一刻意念的驅動下,這些跳動的線瞬間擴張,貪婪地侵略光觸碰到的一切實體。 “等等啦!不是這樣用的!” 沒來得及阻止亞玻倫二段施法,他已經發動了。 ——空間魔法!回廊! 光圈標記了亞玻倫為圓心半徑三十米的所有實體,房屋,巖石,還有零散地幾隻魚人,在回廊的二段施法下,房屋被摧毀,巖壁被剝離,裹挾所有不規則物體,集中出現在了亞玻倫麵前的三十米處。 他創造了一個半徑三十米的廢墟。而在他麵前的是一團雜糅了血肉的小山。 “怎麼會這樣……” 我殺人了…… “這不是用來摧毀的魔法啦!” 魚群發覺了這邊的騷動,成千上百的魚人統統往這裡聚集。一瞬間,那腥臭的味道猛地襲來,亞玻倫麵前這群嗜血的怪物就像洶湧的海水,冰冷血肉組成的大浪湧過麵前的小山,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軀體吞噬殆盡。 “真是的還要本小姐上場。 “小亞,快讓我附身。” “欸?” 索格婭隻手輕按他的心臟,頓時化為黑霧與少年融為一體,亞玻倫雙眼射出耀眼的光,與黑袍上的符文色調一致。 ——空間魔法:磁場! 跳動的光圈再次出現,他一隻手臂握向天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驅動磁場法術的領域擴大,隨著一陣刺耳的爆鳴,磁場標記了整個穆奇的魚群。 在此刻,所有上岸的魚人身上,出現了與亞玻倫同樣環繞在身上的光圈。 ——空間魔法:回廊! 於是這座鎮上所有的蘚便消失了,那些粘滑帶鱗的醜陋生物,化作一個龐然巨物落在了千米海域外。 【磁場:回廊】的特殊傳送魔法,第一段施法大範圍標記目標,第二段施法將選中的目標統一傳送至指定的位置,索格婭第一次附身在少年身上時使用的也是同樣的魔法驅走冰魔龍。 索格婭解除了附身,亞玻倫的身體還依偎在她的懷抱中。 但事件還沒有結束海岸上依然爬上無窮無盡的魚人,好似漲潮季是專門用來回饋大海的盛宴時刻。 “這就是漲潮季嗎?根本處理不完啊。” 很快,魚群又開始啃食房屋,牙齒的咬合聲,沾滿唾液的咀嚼聲回蕩在天際。伴隨著間接發出的人類的哀嚎,今夜的穆奇就是煉獄。 “我們快走吧,越過山崖,去叢林。”索格婭說。 亞玻倫抬起頭,望見背後的山崖上黑壓壓擠滿了蠕動扭曲的生靈——峭壁上已經站滿了濕漉漉的邪物,它們空洞的雙眼齊齊看著少年與少女,一個接連一個從山崖上摔落下來,最先的幾隻摔成了肉泥,但它們前仆後繼,峭壁上的魚群湧成一道瀑布,隻為把鎖定到的獵物變為海洋的代謝。 不可能,以人類的力量完全不可能與海的意誌抗衡…… 月色出奇的明亮,而我們再次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