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河村與玄天觀雖不過隔著兩個山頭,林芷瑩見到太玄真人的次數卻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這次她硬要請季家人找太玄真人,實則是她自己想見一見爹。 太玄真人出家前俗名——林嘯。 重回舊年,欣喜若狂之後,林芷瑩更多的是自我檢討。 上輩子總在埋怨爹娘不能給她安穩的生活,卻從沒想過自己是否盡到為人子女的孝道。 望著親手做的衣衫,隻想著,希望現在還不晚。 季家辦事果然效率奇高,次日天不亮接林芷瑩的馬車就等在村長家門口。 林芷瑩從後麵小房繞過來的時候,還有個老媽子見到她就放了一隻墊腳凳在地上。 手上掛著包袱林芷瑩坐進車廂裡,心也隨著馬車飄忽不定起來。 他會見我嗎?會讓我見她嗎? 山腳下,季家馬車等在那裡。 季澤遠見林芷瑩依舊是昨日那件深棕色的短衫,麵上卻是帶了些忐忑,這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 果然,昨日那一派談生意的架勢是裝的! 玄天觀禪房內,麵容姣好的女人正在昏睡,身穿道袍的男人正虔誠的給她凈麵。 “阿箬,醒醒吧!瑩娘總要見你,我就要,擋不住她了!” 男人嘆息一聲卻依舊不見床上人有任何反應。 “師尊,外麵有位年輕人自稱京城平寧侯府旁支,想請師尊給合一對生辰八字。”頭發花白看起來比林嘯大不少的漢子在門外說道。 男人擦完了女人的臉,又執起對方的手仔細擦拭,“你沒告訴他,咱們道觀不做這事?” 做道士打扮的男人麵露難色,“師尊,他是給...瑩娘合婚事!” 男人擦拭的手一頓,半晌自言自語了一句:“她已然這麼大了啊....”,才走出房門。 三清像前,林芷瑩虔誠跪拜,心中默念:“師祖明鑒,我父我母俱在觀中,還請保佑他們健康平安,保佑我能找到辦法讓母親醒來。保佑我的端兒,還投胎到我這裡......” 太玄走到院中就見一道細瘦的身影正在跪拜,另一邊一華服公子領著兩個婆子一個小廝站在另一邊,“無量天尊!” “道長安!我們久聞太玄觀盛名,家中堂弟要結親,特來請道長合生辰八字!” 太玄出聲令林芷瑩身子一僵,她還是堅持行完禮才起身。 包袱依舊掛在手上,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麵前人的臉,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始終沒能發出聲音。 上輩子,她與他賭氣,連娘的最後一麵也沒能見到。 林芷瑩垂下眼遮掩她眼中的淚,太玄卻已經與季澤遠寒暄完畢,接過對方手中的生辰八字掐指算起來。 不多時,林芷瑩聽到他說:“青虎黑豬上等婚,男女相合好來因,財祿豐盆當事順,人口興狀有精神。恭喜公子,此乃六合上上等婚!” 季澤遠當即拱手奉上一個銀袋子,“多謝道長美言!” 兩人寒暄過後,林芷瑩終於鼓起勇氣,“道長,我能去見見,清陽真人嗎?” 似乎是怕他拒絕,林芷瑩舉了舉手中的包袱:“有東西,要拿給她。” 太玄掃了一眼那鼓囊囊的包袱終是沒有拒絕的點了頭。 林芷瑩這才朝季澤遠行禮,“還請公子稍等,清陽真人是位女冠,我自小受她照拂頗多,與她話別兩句就來!” 季澤遠自然沒有不肯的,隻是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總覺得這姑娘的腳步有些慌張。 道觀是典型的前殿後住房的格局,林芷瑩來到後麵那間肖想了十幾年的房間前,卻忽然沒有了勇氣推門進去。 她第一次覺得季家來的太急了,她應該收拾收拾自己再來的,這樣與她說自己過得不錯,她怕是不會信了...... 深吸一口氣進門,床上人一如印象裡那般躺在那裡,林芷瑩卻覺得心痛得都沒法呼吸了。 吸吸鼻子,把包袱抱在懷裡,林芷瑩跪在床前給床上人磕了一個頭,“阿娘,瑩娘要嫁人了。” 女人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林芷瑩卻毫不在乎,她執起她的手貼在臉上,像無數次想的那樣用撒嬌的聲音說道:“阿娘,我給您做了兩件內衫,是時下最時興的款式,沒有阿爹的,到時候讓他給您換呀!” 許久之後,林芷瑩輕輕關上房門離去,隱匿在黑暗中的灰白色頭發才一閃而過。 “師尊,瑩娘走了。” “嗯,她說了什麼?” “她說,隻是嫁人,很快就能回來,希望到時候,阿娘已經醒了。” 太玄手上的拂塵‘吧嗒’一聲落了地。 “師尊,瑩娘給您做了外衫。” 下山的時候,林芷瑩整個人都輕快不少。 她知道季家急著娶她進門,皆因二公子已經相看好一貴女。 齊國時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長兄不娶沒有給下麵弟妹說親的。 那位頗得寵的繼室又不想給世子徒曾助力,這才千挑萬選選了自己。 上輩子懵懂,讓季家人坑的骨頭渣滓都不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輩子林芷瑩打定主意不會對任何季家人交付真心。 不就是麵子功夫麼!那就看誰更勝一籌吧! 遠在京城的季烜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 窗外黑衣人翻身從窗戶進入當即便冷笑出聲:“喲!世子爺不會是演戲有癮,裝病真裝出毛病了吧!” 季烜並不惱,自顧自對著棋盤落下一子,“那也比有的人裝都裝不出強!” 黑衣人並不糾結在此,反而坐到他身旁上下打量他。 一身月牙白的廣袖交領袍確實讓這人穿出一股子風光霽月的格調來。 此刻這人正滿臉無辜的搖頭,“嘖嘖嘖,還是沒有破解之法啊!” “還有你季烜破不了的局?”黑衣人吊兒郎當收回眼神,自顧自倒了一杯茶。 “若你被人逼婚,對方有理有據還拿長輩身份壓你,你預備如何破局?”季烜動作瀟灑端起黑衣人麵前的茶杯就是一口。 黑衣人臉色瞬間一黑,賭氣道:“我自殺行不行啊!” 想喝茶不會自己倒啊!乾嘛搶我的! “不過,你這媳婦兒挺有意思的!人家光明正大要了聘禮,陪嫁那是一個子兒都沒有!也算是坑了你繼母一把!”黑衣人想到什麼,摸著下巴說道。 “鄉野村婦,眼裡也隻有那仨瓜倆棗的賬!”季烜唇邊掛著冷笑,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輕蔑。 “那位有令,你的計劃他批準了,但要你保證此事要做得天衣無縫!也就是說,事成之後你侯府世子的身份便不能再用!你想清楚了!”黑衣人臉色一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