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閃電劃過天際,讓昏暗的塵世短暫的汲取到一絲光明。 山路上,大雨瓢潑,一人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登山而行。 山路崎嶇,時逢大雨更加泥濘不堪。 行人快步上山,如履平地,心中所思,便是早日找到一處避雨之所。 “夜黑雨急,山路難行,先生何不回頭?”一道聲音穿過層層雨幕送入行人耳中。 行人一愣,抬頭望去,卻見前方山路上數道人影,影影綽綽。 “正是夜黑雨急,急需庇護之所方才不畏山高路險呀!”行人說道,卻也止住腳步。 “既尋庇護之所那又何必往這風刀雨劍中來?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方是正途!”又是一道聲音,蒼老卻是不孱弱。 【和尚?】行人一愣,向前走了幾步卻突然發現那隱藏於幕後的幾人同時有了動作,行人當即停下腳步,說道:“正途?世事混雜,紅塵翻湧,在下行至迷途,不知來時路,不知去時路,請問大師哪裡是正途;那裡,是我的歸途?” “正途就在來時路,回首便是正途!” “回頭未必來時路,正途……哈,大師你們……”行人似有所悟“……在等人嗎?” “或許我們等的是你!”又是一道聲音,粗獷渾厚。 “等我?”行人感覺可笑,隨即便想到這幾人夜半攔路絕對是為了針對誰。 但無論他們或者她們要針對誰,但那個人一定不是自己。 所以,行人輕笑:“諸位,在下不是你們要等的人!” 說著,行人不管不顧邁步登山。 此舉在行人看來再正常不過,既然你們等的不是我,而我已經解釋過了,那麼你們自然不需要攔我,大雨瓢潑,我還要找地方躲雨。 但這般舉動在攔路幾人看來無異於挑釁。 “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聲爆嗬,一道魁梧身影撞開雨幕,似一輛疾馳的戰車眨眼便至行人身前,手中之物高高舉起。 此刻恰逢一道閃電破雲,林間光芒一閃,行人抬頭看去,借著這一閃而逝的光亮,行人看到了戰車手中之物,那是一柄開山大斧,如今正朝著自己的腦袋劈下。 斧麵上,寒光爍爍!斧頭落下,如一彎新月落入人間,清冷璀璨,奪人心魄。 行人從沒想過美與斧子這種武器會扯上關係,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中,美是屬於劍,屬於刀,屬於江南煙雨,屬於塞外風雪,屬於女子,甚至可以屬於男人,但絕對不屬於斧子。 它起源於上古,那個人與獸爭,與天爭得歲月,人們拾利石為劈器便是斧得最初形態,它曾是軍權與君權得象征,是粗狂,豪放得代名詞。 可如今,行人看到了美,在一柄斧頭上,在一柄開山大斧上看到了美,絕美! 但這絕美中卻帶著濃濃得殺機,帶著斧子主人濃濃得殺心! 突然臨身殺機,行人雖然不明就裡,雖然思想沉浸於美中,但身體已不由自主的撤步,撤步,再撤步。 三步,行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後撤三步,讓過了這一彎新月。 而行人方閃過那意圖將自己劈成兩半的斧頭,那持斧的大漢便又有了動作。 手腕一翻,身回旋,大斧借著轉身之際橫掃而出。 如果說方才的大斧是新月的話,那麼現在這柄開山大斧便是滿月! 八月十五的滿月,皎如玉盤,銀輝皎潔。 行人已縱身躍起,似起飛的蒼鷹,他的足尖輕輕點在橫掃而過的明月之上,身體短暫停頓。 持斧大漢一愣,猛抬眼,便看到了鬥籬下那張年輕的麵孔,那雙微微皺著的眉頭,以及充斥著冷漠的雙眼。 大漢剛要動作,立於明月之上的行人足尖輕點,借勢再度後撤數步距離。 “幾位,是否……”身影尚未落地,行人一手探向背後,一手前伸意圖解釋。 可那大漢卻不依不饒,橫掃過後,身子再次回旋,單手握柄,開山斧隨身而走,由上而下再次劈來! 又是一輪明月,方才是橫著的,如映在水中的明月,而現在的明月,卻是一輪豎著的,垂直的,宛如掛在墻壁上的,一塊精美,皆白的玉璧! 美,還是那麼美,但這美麗之下是毫不隱藏,毫不掩蓋的濃烈殺機。 但可惜,玉璧微瑕。 “得寸進尺!” 再一再二。 而今再三! 眼前的大漢不聽解釋,一連三招,招招都是殺意,招招都是殺招! 行人頓感惱火,猛然高喝一聲,不再忍讓。 跟身,進步! 行人不退反進,側身閃過大斧的同時,身影飄忽已經來到大漢身前,大漢手中的那輪圓月尚未圓滿,行人左手推掌便已經印在大漢的胸口,隻聞一聲悶哼,那高大的,如同戰車一般的身影便倒飛出去數丈距離。 圓月成缺,玉璧有瑕! 待到大漢穩住腳步,便感覺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出,鮮紅的血液參雜著瓢潑的雨珠一同落地。 “欺人太甚!” 行人收掌,沉聲吐氣,邁步上山。 就在這時,雨幕中亮起一抹耀眼的光華,如白駒過隙,一閃而逝,如潛藏多時的毒蛇,伺機騰動,撲咬獵物的喉嚨。 那一抹光華便是毒蛇展露的毒牙,而當毒蛇展露毒牙的時刻便它獵殺獵物的時刻。 就在劍光即將吻到行人咽喉之時。 行人聽到劍光的主人輕輕笑道:“好身法!” 他在稱贊行人的身法,而不是行人那將大漢擊退的掌法。 似乎在他看來,那威力十足的,能將那持斧大漢擊出數丈掌法絲毫比不上行人靠近他時所展現的鬼魅身法。 行人隻感眼前毫光一閃,那致命的劍光便已經吻向自己的咽喉。 劍光是鬼魅的,身影是迷幻的。 那令劍客贊嘆的身法再度在行人的身上展現。 腳步迷離,身影迷幻。 行人先退後進,那奪命的一劍便落在了的空處。 劍落空,但人卻已經近了身,行人並指成劍點向劍客的咽喉。 此時此刻劍客遇到了與彼時彼刻持斧大漢相同的情況,招式用老,敵手近身。 但此時此刻又與彼時彼刻不同。 持斧大漢用的是斧,開山大斧,哪怕他“吼月神斧”的功夫再高深,再精妙,再絕美,也改變不了斧頭大開大合的特性。 劍客不同,他用的是劍,輕薄,犀利,詭譎多變! 所以,當行人的劍指點向自己的喉嚨之時,劍客嘴角依舊銜著笑意,掛著嘲諷。 手腕一翻,手中的長劍竟柔軟如絹,如少女的輕紗環繞情人的脖頸,那麼溫婉,那麼輕柔,將自己的情絲給予心上人,也企圖將心上人牢牢鎖在自己的身邊。 可惜,行人不是劍客的情人,而劍客手中的劍並不真的是寄托少女情絲的輕紗。 那是一柄輕薄的軟劍劍,犀利,孤寂; 那是一條磨牙飲血的毒蛇,冰冷,毒辣。 當它纏繞著你的脖頸,它不會寄托相思,隻會劃開你的喉嚨,讓鮮血噴濺而出,它不會企圖將你留下,隻會奪走你身上最後一縷溫度,讓你變得比蛇更加冰冷,比劍更孤寂。 行人又進了一步,劍指直奔劍客的咽喉,但冰冷的蛇也即將纏繞他的脖頸,他甚至隱約感受到那條毒蛇吐露的陰冷的氣息! 行人清楚,他快不過那柄即將環繞自己的脖頸的劍,自己的右手尚未點到對手的咽喉,對手的軟劍便已經劃開了自己的喉嚨。 所以行人要變,他右手劍指順勢改變路徑,指尖凝聚內勁,放棄了對手的咽喉要害,反而點劍客手腕。 劍客連忙收腕回劍,那柔軟的輕紗瞬間繃直,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但接著行人已經在他眼前旋身而起,淩空一腳整整踢在他回防的小臂上,他頓感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手臂傳來,將他擊退數步。 等到他站穩腳步,卻發現那個行人不知何時再度淩空而起,雙腳在空中連環踢出,朦朧間,雨幕中乍起數十道腿影,鋪天蓋地,籠罩過來。 劍客低喝一聲,手中的長劍刺出,雖然他隻刺出一劍,卻隱隱帶出八道劍影,一劍八影,正是他的獨門絕技“八方劍影”。 雖然是八道影子,但卻不能隻將他們看作影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些影子與他的劍同樣的鋒利,同樣陰冷,同樣可以取人性命。 說是劍影,倒不如說是劍氣。 但這八道影子隻在剎那間便被行人那籠罩而來的腿影攪得粉碎,化成了粉末。 但,他手裡還有劍,那柄軟劍,由精鋼鑄就的軟劍,那些劍影雖然和他的劍同樣鋒利,同樣陰冷,但那畢竟隻是影子,隻是氣。 影子會被光芒覆蓋,氣會被狂風吹散,但鋼鐵不會。 他手中的劍迎上了行人的腿影。 怎麼說呢? 至少一開始,還是很順利的。 他揮舞著劍,或劈,或刺,或崩,擊碎了數道腿影,但是他麵對的不是一道,不是三道,也不是五道,而是數十道腿影,而他手中隻有一把劍。 所以,在一開始的順利後,行人一條接一條,一道接一道的攻擊便讓他難以應對了。 手臂上,肩膀上,胸口,腹部,甚至持劍的手都遭受了行人的攻擊。 又快又密集的攻擊讓他疲於招架,腳步不斷後撤,他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變成了一種惶恐,一種憤怒,一種怨恨的復雜表情。 “呀!” 就在劍客的左臂又中一腿的時候,持斧壯漢發出了一聲爆嗬,接著他縱身越過劍客,手中大斧舉過頭頂,加入戰場。 新月再臨。 “嗬!”行人冷笑一聲,滿天腿影驟然消散,身體憑空後翻,隨後飄然落地。 “好劍,可惜,劍法不怎麼樣!”行人看著劍客那張沒有了笑容的臉,臉上掛起了微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