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牧內心忐忑不安，不敢稍有停息。身影微微斜側，從門縫裡鉆了進去。 　　裡麵卻還是山能寺外。 　　這情況就像是黎牧過了門，從山能寺裡麵出來似的。 　　烏壓壓的一片人在寺外平臺的地上或坐或躺，不少人臉上潮紅，露著復雜的神情。 　　裡麵有穿著僧袍的寺人，也有身披銀甲的兵卒。寺人衣衫雖整潔，但衣物上仍然有著汗印。身披銀甲的兵卒，麵色肅穆，眼神裡卻是藏不住悲喜。 　　有的是悲，有的是喜，隻能說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 　　黎牧兩眼一掃，卻是沒有看到心中的那人。不，他實際上是連一位女子都沒有看到。 　　是的，這烏壓壓一大片人，全都是男子！ 　　黎牧心中不安溢出，回身向後看去。 　　黑色塵土敷在地麵上，一層又一層。風刮過去，飛揚的黑色煙塵浮浮又落落，沉默又無言。 　　哪裡還有什麼山能寺？已經被人一把火給燒了。 　　黎牧眼睛一瞬間血紅。他快步抓起一位寺人，手掐著脖子提起，喝問，“女人們在哪，這裡為什麼沒有女人？” 　　寺人驚慌失措，不敢不答，顫顫巍巍地道，“都死了，都死了，是他們乾的，他們乾的。” 　　寺人抬起手，食指搖搖晃晃後定住，穩穩地指向了那群銀甲兵卒。 　　黎牧鬆開手，麵目猙獰地看向那群兵卒。注意到有兩個銀甲兵似乎正在向一位首領報告。 　　黎牧沖到那位首領身前，喝問道，“告訴我，那些女人呢？” 　　首領眼神冰冷，盯著黎牧，緩緩道出，“是你殺了磨獸？小子，我還未去找你，你倒是敢來找我。” 　　首領雖然人高馬大，但臉上卻偏偏是清秀無比。此時麵如寒霜，眼睛一動不動盯著黎牧，好像下一刻就要吃了黎牧。 　　黎牧不為所動，通紅的雙眼緊緊包裹著首領，再次喝問道，“不要打岔，我問你，那些女人呢？！” 　　首領雙眼一瞇，與黎牧四目相對，毫不客氣地說，“不能讓她們出去，隻好讓她們死在這了。” 　　“你若是要找她們，就去後麵拿個篩子篩篩，說不定還能找到她們的火灰。” 　　“不想麻煩，就把火灰都收起來做個被子，若是想她了，就多蓋蓋被子，也算是給你溫暖了。” 　　黎牧暴怒，心中似有一扇窗戶轟然倒地，支離破碎。 　　黎牧已然失智，雙手握劍抬起，兩劍向下朝著首領的心臟交叉捅去。 　　首領不躲不避，仿佛根本就不在意那捅向自己心臟的兩把利劍。 　　利劍穿心而過，卻是絲毫沒有血液沾染。黎牧未有反應，便感到自己心臟傳來一陣巨痛。 　　黎牧的兩隻手還抓著劍柄，劍尖此時卻已穿過自己。 　　黎牧兩腿脫力倒在地上，兩把劍交叉穿過他自己的心臟，不少血液在劍上流動。場麵陌生又詭異。 　　首領曲腿蹲下，仍舊瞇著眼看著倒在地上的黎牧，嘴角的笑意懸掛，“小子，這世界太復雜，你還是陪著你深愛的那個她，一起下地獄吧。” 　　黎牧兩手鬆開劍柄，手在地上彈起又落下。 　　首領起身，不再管此地事宜，一個人向著山下走去，身形流暢，動作麻利，看著自然是心情極好。 　　若是此時有人目光看向首領清秀的臉，會看到那清秀的臉上淚水卻止不住的流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嘴角輕微抖動，繼續著那句話，“那裡寒冷無比，不會開花。痛苦會找不到你，淚水不會流下…” 　　銀甲兵卒見首領離去，知道任務結束了，很快就列好隊伍，整齊地離開了。 　　殘存的寺人知道寺廟已經沒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必須要麵對明天了。一個一個收拾好東西，相約結伴下山去了。 　　平臺上僅剩下了黎牧。不，應該說是僅剩下了黎牧的屍體。 　　那屍體心臟處插著兩把劍，一把是紅劍，一把是綠劍。 　　那屍體雙目瞪圓，麵容崎嶇，兩行血淚掛著。 　　那屍體雙臂大開，雙手緊握。 　　那屍體便是屍體。 　　秋風瑟瑟，樹葉搖搖又落落。磨坊少了磨獸，便沒有了回收的價值，沒有撐太多時間就消散了。 　　中年胖子和乾瘦管家從火灰中走出。 　　“牧，牧兒？” 　　“啊-啊-啊-啊-啊” 　　中年胖子發瘋，聲嘶力竭，仰天大哭。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你要這樣對我。” 　　中年胖子心神崩潰，嘶吼不停，頭發淩亂，雙目流血，宛如野獸。 　　…… 　　天開日出，雲去風清。 　　中年胖子緩緩將黎牧的屍體放入坑中，用鮮血淋漓的手一捧一捧地添土。 　　三個小時過去。 　　中年胖子跪在土坑前，麵容枯槁，蒼白帶血，對著土坑堅定地說， 　　“我，黎山曠，要回京都。” 　　乾瘦管家立在一旁，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