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 　　不同於想象中的瓊樓玉宇，金碧輝煌，亦或風景秀麗的景象，所在也隻是相比外界的枯寂腐朽，多出了些許的青翠草木，在一座座土樓石頭堆間生長，為程家部落內增添了些許生機。 　　一座明顯要精致威嚴許多的木製閣樓內，程霄與一名陷入昏迷的麻衣少女相對盤坐，雙目微閉，一手按在她的頭頂，指掌間靈力湧動，正在施展搜魂秘術，一點一滴的窺看著少女一生的記憶。 　　而他的認真的程度，甚至都已經達到了一種近乎於忘我的地步，與其說是窺看，反倒更像是以一個新的身份，重新經歷自己的第二生一般。 　　時間飛逝，天地間雖無光暗交替，卻也有陰陽之力變化，轉眼間三日過去，當程霄再次睜開眼時，目中滿是難掩的疲倦與茫然。 　　“這次你太魯莽了。”忽然，一道略顯稚嫩，包含幾分憤怒的童聲傳出，就見一旁書桌上，一個巴掌大的翠綠葫蘆，散發出點點翠芒，繪作一張孩童的人像畫麵，正瞪著程霄二人，很是神異。 　　“三日經歷她人十數年的人生，你也不怕被她的記憶同化！”虛幻小人說著，抬手朝著程霄一指，便有一根藤條自身後葫蘆上蔓延而出，點在後者眉心。 　　“老祖說過，不找到自身情感缺陷，此生不可踏入金丹，我必須這麼做……”程霄有氣無力回道，同時立刻掐訣，在葫蘆小人的幫助下，迅速斬去自少女記憶中窺探到的無用記憶。 　　葫蘆小人搖頭，道：“那你有收獲？” 　　“沒有。” 　　葫蘆小人接著裝作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這個世界，遠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簡單，你現在修為尚淺，隻需潛心感悟，自有人為你鋪前路。” 　　“你怎麼知道？”程霄反問。 　　“本葫蘆可是先天極品靈根之靈，大道化身，無所不知！”葫蘆小人微微仰頭，旋即看到程霄的目光移動，又立刻補充道：“除了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程霄剛欲出言，聞聲一滯，隻是深深地看了葫蘆小人一眼。 　　許久 　　“天從部落被血洗，周遭的小勢力應當不敢再反抗程家，接下來對付九極宗，你隨我一起。”當程霄再次睜開眼時，目光不再茫然疲倦，已然恢復了原先的黝黑深邃。 　　“九極宗？不去！”葫蘆小人一怔，當即一口拒絕。 　　不過程霄顯然沒有要征求它意見的意思，直接一把抓過小人的葫蘆本體，任憑它如何如何吵鬧，都不予理會，漸漸消失在程家之外。 　　…… 　　清晨，太陰之力逐漸淡去，太陽星漸漸明亮，散發出絲絲暖流。 　　一處蜿蜒起伏的山脈中，葫蘆穀隻是一處不起眼的凹地，由程霄命名，同時也是程家暗衛的調遣隱藏之所。 　　逆水湖，緘心亭下。 　　程霄正倚靠著立柱，半躺在護欄之上，手握著一個巴掌大的翠綠葫蘆，淺斟低酌，散發出淡淡的酒香。 　　下方，一道窈窕婀娜，容貌精美，冰冷中帶著幾分貴氣的女子正單膝下跪，對程霄行古軍禮。 　　同時道：“稟少主，九極宗近日將要發生的大事僅有七日後的開山收徒大典，與半年內可能會發生的九極宗一位金丹老祖的壽辰慶典。” 　　“嗯。” 　　程霄微微點頭，隨即抓著小葫蘆往一旁立柱上砰砰敲去：“出來，給點意見。” 　　“啊啊啊！程霄你個小王八蛋！小爺和你拚了！”翠綠葫蘆散發出璀璨綠芒，葫蘆小人虛影浮現，對著程霄張牙舞爪，兩根藤蔓憑空浮現，猛然朝著程霄抽去。 　　下方女子目光一凝，身子一抖，下意識就要起身。 　　滋滋…… 　　然而，與預想中程霄皮開肉綻的情況不同，就見其周身驀然爆發出與小葫蘆相同的翠芒，隱匿著一個個血紅符文流轉，相互呼應，照射到藤條上發出滋滋之聲。 　　轟！ 　　下一瞬，藤條與血色符文交集，頓時如重物撞擊一般，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更有恐怖的反沖力透過藤條傳遞到小葫蘆和葫蘆小人的虛影上，令其倒飛出去，一屁股癱坐在地，發出“唔唔啊啊”的慘叫聲。 　　一旁的女子急忙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葫蘆小人在程家可是出了名的鬥筲霸道，除了程霄與程家老祖外從不給任何人麵子，她可不想無端惹來麻煩。 　　“別裝了，這血契之力雖能抵抗你，卻不可能傷到你。” 　　“七日後九極宗收徒，我們想辦法混進去，你有沒有手段瞞過其宗內的金丹老祖？”程霄眉頭微皺，有些不耐煩道。 　　“哼，普天之下，就沒有什麼事是葫蘆爺爺做不到的！”葫蘆小人冷哼，很是囂張。 　　隻是很快又話鋒一轉，以一種極其欠揍的模樣，一字一頓道：“不過，我，不，幫，你！” 　　程霄點點頭，他本就沒有指望葫蘆小人答應，隻是試探一下它的口風而已，自然不會在意它的態度。 　　隻要對方能一如既往的囂張嘴硬，就至少證明此事風險不會超出它的能力範圍，這也是程霄敢鋌而走險的基本條件，至於葫蘆小人是否願意出力，到時候自然就由不得它了。 　　“你也退下吧。”葫蘆小人消失後，程霄又對一旁女子吩咐了諸多事宜，待其走後，便靠在立柱上默默思忖著，一遍一遍推敲著可能出現的意外。 　　葫蘆穀口，董棲月得到程霄吩咐，當即便要離去，卻見一道虛幻身影正背對著穀口，漂浮在半空中，在略顯昏暗天地間，更添了幾分壓抑。 　　“董棲月拜見葫蘆妖大人。”董棲月深吸口氣，率先一拜。 　　“方才在緘心亭，你想對我出手？”葫蘆小人並沒有轉身，隻是平淡的質問道。 　　董棲月聞言微微一怔，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下一瞬，一股鋪天蓋地的狂暴殺意伴著一縷寒風拂過，令她麵色巨變，整個人宛如被一隻來自地獄索命羅剎盯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機！ 　　好在，這種殺機來的快去的也快，當寒風遠去，那鋪天蓋地的恐怖殺意也隨風消散，一切都仿佛是她的錯覺一般。 　　“呼……”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待董棲月回過神時，半空中葫蘆小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穀口一片空蕩，隻留下一道話語聲還在回蕩：“你，我不喜歡。” 　　山穀上 　　“能在我的殺意下迅速恢復，這丫頭確實不俗。”葫蘆小人看著已經恢復如常，漸漸遠去的董棲月，有幾分贊賞道。 　　“那葫蘆道友可還滿意？”葫蘆小人身邊，一名麵容枯黃，身材乾瘦的暮年老人平靜問道。 　　“她在高位上待了太久。”葫蘆小人搖頭。 　　“我可以讓她下來。”老人接著道。 　　“已經來不及了，程家的未來不在她的身上，程家的血脈，也並非要一成不變。”葫蘆小人再搖頭。 　　“道友又何必難為老朽，此事既然是後輩事，不如就交由後輩決。”老人嘆道。 　　“哼！我本在這逆水中生長的好好的，你既強行引我入局，就早要料到今日！” 　　“想讓我幫你對付帝城，就老老實實讓我嘗到甜頭，不然我若要掀桌子，你攔不住我！”葫蘆小人冷哼，惡狠狠的瞪著老者。 　　老者聞言不禁沉默下來，此事說來他確實不占道理，何況自己有求於人，隻好轉移話題道：“探子來報，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m 疑似有九極宗強者出現在了寒凚城，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葫蘆小人麵露猶豫之色，沉默良久，這才極其慎重道：“你確定要這麼做嗎？一旦我和程霄出現在九極宗內，你再想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以至暮年，除此之外，我別無選擇，程家雖為我血脈嫡親，可終究皆為虛假。”老者輕輕搖頭，蒼老渾濁的雙目中有淚水，但更多卻是不甘。 　　“你是萬變之妖，有無窮壽命，不必急於一時，所以你怕死，你有顧慮。可我沒有，我的生命已經要走到盡頭，我無所顧慮！”深吸口氣，老者努力調整心態，同時對葫蘆小人開解道： 　　“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中，如果不能走到那一步，我們都不過是黃粱一夢，與其荒度光陰，不如多做一搏。” 　　“是啊，虛假的世界。”葫蘆小人應了一句，便沒有再多說什麼，身體在化作點點光粒消散。 　　直到葫蘆小人的身影徹底散去，老祖的目光也驀然變得深邃起來。 　　“我不知道我是否是對的，但如果我錯了，至少我也能讓你活下去。”老者輕聲自語，雙手掐訣，忽地在頭頂一揮，將自身的記憶修改，接著自語道： 　　“計劃開始了，韓寒，你我的仇怨也該到了了結的時候了。” 　　“杭少一，想讓老夫上你的賊船，那你可要拿出點誠意了，千萬不要令我失望。”老者說著，拿出一枚玉簡捏碎，目光愈發深邃，就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般，似能將人的意識攝入其中。 　　“天下將亂，吾道當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