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去數天,這一日,寧酒坐在屋門的石頭上,看著腳下的螞蟻,阿爺和她的爹娘則去了集市,說是要買些東西回來,為不久後的冬日做準備。 她突然覺得人就像螞蟻,忙忙碌碌的為自己存儲食物,最後那些東西能不能吃到嘴裡卻是另外的事,或許會被人從半路截胡,或許會被人連窩端走,或許遇到什麼事,在半路丟了命。 丟了命…… 寧酒皺了皺眉,看向腳下的螞蟻,嗤笑著搖了搖頭,她還好好的活著,阿爺他們也好好的活著,這種想法太好笑了。 好笑嗎?好像也沒有很好笑…… 寧酒看著腳下的螞蟻,眼神逐漸變得冷漠,她總覺得這不對勁,總覺得一切都是假的。 她記得她……她怎麼了?對,她記得她是跟人打起來了,好像…… 寧酒拍了拍腦袋,頭好疼,好像哪裡不太對,寧酒握緊了手裡的棍子,巨大的力氣,幾乎將手裡的棍子捏碎。 嗡—— 手裡的棍子猛地一顫,寧酒的耳邊出現一道聲音:“醒醒……” 醒醒?她本來就是醒著的啊? 寧酒忍著頭疼看著手裡捏緊的棍子,可能是她睡太久了所以頭疼吧? “阿酒?快過來,瞧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阿爺的聲音響起,寧酒抬頭看向聲音來處,目光略微有些恍惚,一瞬間,竟然看不清他的麵容。 寧酒將手抬起遮擋傾灑下來的日光,幾人的麵容這才顯現,阿爺的手裡提著繩子,飴糖的甜味順著風鉆進寧酒的鼻尖。 “好吃嗎?你可是最喜歡吃這個的。” 寧酒點點頭,一雙眼睛笑的彎起,寧酒坐回石頭上,看著他們進宅院,各自忙活開來,阿爺坐在門前編織竹篾,她的爹娘則進了廚房,一個做飯,一個打下手。 她扭頭看著腳下的螞蟻,眼神逐漸變得平靜,飴糖太甜了,甜的發膩,她自小和阿爺一起長大,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她不喜歡? 寧酒仰頭看向天空,碧藍色的天真漂亮,就像身後的宅院一樣,美卻不真,像是精心編製出來的夢,為的隻是讓她在裡麵沉淪。 寧酒回頭看向宅院,阿爺似乎察覺到什麼,抬頭看向她笑的慈祥,連帶著屋內的‘爹娘’也走了出來。 寧酒看著他們:“阿爺,爹,娘。” “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三人看著寧酒笑,話裡含著打趣,略帶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更多的卻還是遺憾。 寧酒想要走向幾人,卻被突如其來的狂風阻隔了腳步,宅院內的人看著寧酒,沒有動過一步。 寧酒咬牙步步走近,她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就算是假的又怎麼樣,她已經快死了,或許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他們,原來死亡並不可怕,反倒是還會見到一直想見卻見不到的人。 寧酒一把抓住寧爺爺的衣袖:“阿爺……我想你了……” 執拗的聲音響起,宅院內的狂風瞬間停止,連帶著變了顏色的天也重歸碧藍,寧酒看著手心裡的衣袖,心裡逐漸安定下來,就算是假的,這也是她想要的家人,她的阿爺,她的爹娘…… “傻丫頭,手怎麼還是這麼涼?快回屋,外麵這天變得也太快了。” 時間一天天走過,很快到了冬季,大雪將寧家村全部封上,村裡的人下不去,村外的人也上不來,倒是和當年寧爺爺受傷回來時一模一樣。 寧酒跟在寧爺爺身後,他去哪,寧酒就去哪,直到跟到老人覺得心煩,才嬉笑著拽著寧爺爺的衣袖,將人拉回屋內。 “屋裡燒著炭火,您待在裡麵才暖和,外麵冰天雪地的,有什麼事您跟我說,我去找阿爹阿娘去。” 長時間的相處,寧酒叫人越發的熟稔,就連家中的事也大多都不用她再插手,以前未曾受到的愛,像是一次性彌補給了她,她隻需要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幼女,天塌下來也有爹娘家人撐著,給予她足夠的成長空間。 隻不過再甜的飴糖也有吃完的時候,正如再想見的人也有分別的一天。 “瞎說,這屋裡再暖和還能一直待著不成?阿爺可還沒老呢,不能隻顧著享福,另外,你阿爹阿娘自從回來就一直忙活,阿爺也要跟你爹娘一塊多掙點銀子,給你多攢點嫁妝,可不能讓人看低了你。” 寧爺爺拍了拍寧酒的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隨後從懷裡將湯婆子取出來,塞到寧酒手裡:“手怎麼還是這麼冰,快捂捂,別凍著了。” 寧酒抱著湯婆子笑瞇瞇的站著,隻是手裡半點溫度都感受不到,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那麼多劍紮進來,回春丹又沒了,多數是活不了的,隻是她還是有點舍不得阿爺和爹娘。 寧酒半蹲著靠在寧爺爺的腿上:“銀子的事不急,阿爺,阿酒說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寧爺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寧酒緩緩開口將自己這一年多經歷的事,編織成了一個故事,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 憤恨害怕和後悔,在一句句傾訴中逐漸消失,寧酒順著姿勢坐在地上,聲音也變得微弱起來。 寧酒扯了扯嘴角:“她為了修仙,為了活著,殺了好多人,她的手裡都是血,可是她不殺,她就會死,她想保護的那個小姑娘也會死,阿爺,你說她有沒有做錯?” 寧酒的頭上落下一隻寬大的手掌,隨後寧爺爺的聲音再度響起,雖蒼老卻很有力量:“她很勇敢也沒有做錯,這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人活著才重要,可是阿酒,就算世界上有壞人,卻還是有好人,你要學著防備,但是也要學著信任。” 寧酒點了點頭,目光逐漸變得模糊:“阿爺,我挺喜歡那個小姑娘的……” 看到她的時候,就好像您還活著,後來的事都沒有發生,阿酒依然跟您相依為命…… 寧酒的眼睛漸漸合上,目之所及盡是黑暗,隨後一道光芒出現在她眼前,變得越來越亮,寧酒向著光源走去,一腳踏過,整個人瞬間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