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事我不太記得了。 好像是朱邪瑜跟司徒瑾兩人先打了起來。 朱邪瑜趁著與司徒瑾說話之機,強行用內力沖開了穴道,拔劍就像司徒瑾刺去,司徒瑾一麵閃避一麵大罵他婦人之仁,可我知道朱邪瑜是再一次為了我而斷送了他自己。 司徒瑾身上有葉藿、沐幽和苑雲綺三人的功力,加起來已是上百年的驚世駭俗的修為,朱邪瑜的內力與他相若,隻是剛才強行沖破穴道的反噬力讓他身法上慢了一些,饒是如此我的目力所及,也不過是一白一紅兩條人影在地窟中競相追逐,卻根本看不清他們怎樣出手,兵器交擊聲異常綿密,想來也是因二人對於對方的武功套路都及其熟稔所致,不過一個有傷在身拚盡全力,另一個狀態良好卻無心應戰。 是以兩人鬥了許久也未分出勝負。 再後來,兩個人打到地麵上去,這時山下的聖聽司和六大派兩撥人馬全部上得山來,叫罵聲、討伐聲不絕於耳,仿佛重現當年的道派武林一齊圍剿軒轅穀的“盛況”。 不知怎的,兩撥人馬開始混戰起來,起因倒不是兩撥人各自要拿同一“要犯”(我跟花想容)而起的爭執,反是因朱邪瑜將禍水引向薑蕓兒,說她才是盜屍案的正主,畢竟她也會吸功大法倒也不算太冤她,六大派此番前來本就是各懷鬼胎,誰不想獲取這能直接吸取人功力為己用的事半功倍之法呢?其中也不乏有人耳聞過薑蕓兒手段,因此反對朱邪瑜的挑撥之言有所信服,轉而打著討伐的旗號把兵器指向薑蕓兒,本來就一盤散沙宿怨未消的六大派馬上分崩離析。 薑蕓兒大怒,出手偷襲朱邪瑜,司徒瑾當然出手幫忙,薑蕓兒大罵他言而無信臨時反水,叮叮哐哐三人應該是混戰起來,接下來就是聖聽司和六大派的混戰和六大派之間自己的混戰。 這些都是我通過地麵上人們的對話而自己設想的情景,並未親眼所見,但是好像有掉落的石塊砸中我的頭部,暈厥之前看到的最後畫麵就是汩汩的鮮血從豁口處的臺階上一級一級的流淌下來,將一潭清澈的泉水染個通紅,緊跟著就是不斷有碎渣、石塊往下掉,上麵不斷傳來兵器撞擊的聲音、刀劍劃破皮膚的聲音、人們的叫罵慘呼聲、還有柱梁樓梯垮塌的聲音,不知是不是觸發了什麼可以毀掉這座客棧的機關,還是眾人鬥得太過兇狠,畢竟那個薑蕓兒的實力深淺無從考證,是知道她又吸取了多少人的功力呢?真的發起性來,毀掉一個木製的框架結構也不是什麼難事,還有如果浮屠客棧傾塌了,是不是連帶這個地窟也會被壓垮和掩埋? 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地麵上,不過是在浮屠客棧的外麵,旁邊是洛昕,紅著眼失神地抱著奄奄一息的花想容。 浮屠客棧徹底毀了,隻剩一堆斷壁殘垣躺在那裡,隱約能從磚瓦石塊的縫隙中看到一些人的手腳,洛昕說地窟快塌陷的時候他沖進來了,一次隻能救一個人走,花想容讓他先把昏迷的我救出去,他依言而行先救了我。 待他折返去救花想容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自行沖破穴道加入了混戰,最後硬是擋在朱邪瑜前麵替他硬受了薑蕓兒一掌,就趁著這時機,朱邪瑜和司徒瑾同時前後出劍將她洞穿,薑蕓兒死前散功,將房屋的四根頂梁柱震斷,然後就是土崩瓦解樓房傾塌,兩人均沒有逃出來。 他隻來得及搶出花想容。 然後他抱起已經氣絕的花想容,說要帶她回他們東海洛家,還說他們洛家財大勢大,定能給她想要的“一世長安”。我直接跟他說花想容,他說花想容隻是太累,想睡一個長覺而已,就算睡很久很久他都會守著他。 是啊!她一死還有守著她的人,以後卻永遠不會再有守護我的人了。 洛昕讓我好自為之,臨走前他丟給我一個小瓷瓶,那是裝盛三生香的瓶子,因三生香異常珍貴,是以花想容時時都帶在身上。 他說花想容說,這關於我跟朱邪瑜的三生香她始終不敢用,怕看過夢境之後了解我跟朱邪瑜的前世情緣牽扯,會讓她徹底失去信心,因為她怕她真的看到朱邪瑜是上輩子欠我的,這樣他這輩子肯定就隻能屬於我了,那接受不了這樣的既定事實,她還不想放棄不想認輸。 其實世上到底有無前世因果,無從考證,所謂三生香,不過是給自己今生的求不得找一個平衡心態的借口罷了:你之所可以這樣有恃無恐,隻是因為他前世欠你,所以今生你才這麼容易得到,並不是因為我不如你,更不是因為我愛得不夠,隻是因為他剛好欠你的。 我望著一時輝煌一時傾塌的浮屠客棧,定定的望了一會兒,這個僅在短短三個月內就讓我經歷了人間百態和辛酸苦辣滋味的地方,就這樣不復存在了,同時也一並埋葬屬於我的一切愛恨情仇。 “得、得、得”的馬蹄聲傳了過來,那匹白馬還在,它好像認定了我似的,總是在適時的時候出現。 我騎上白馬,沒有轉身,像這片是非因果之地揮手告別,暫時沒有目的地下山去了。 到了山下的三岔路口:一條是進清江城的路,一條是北上回長安的路,一條是南下去君山的路。 我想了想,還是選擇了南下。 天地那麼大,突然覺得隻有君山下那一方飄著藥香的草廬才容得下我。去找柳畫橋吧!從此做一個幸福且淡然的人,隻關心糧食和蔬菜,是晴朗還是雨天。 就在我終於做定選擇的一瞬間,突然感到背後一陣勁風襲來,我根本來不及躲閃,背後就遭人一記重掌,打得我氣血翻湧腦中一悶,差點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尊主有令,閣主一旦離開浮屠客棧,卻不返回長安,即刻斬殺。” 身後傳來玫卿冰冷的聲音。 玫卿,客棧的廚娘,一個存在感幾乎為零的的人。 但是想想,這個人的存在似乎有跡可循啊! 打從我第一天來浮屠客棧,不就吃到了可口味正的江南菜了嘛!原來從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在老李的監視下了,隻有他知道我的一切好惡,我曾經是那麼信任著他,也自負的以為他也同樣信任著我,對我跟對旁人多少有點不一樣,想不到……是我高看了自己,低估了他。 能為其所用,能迷途知返,就仍是他的蘇閣主。 若自行脫離,也得提防被旁人多用,何況我還知道洛神宮、武林各派那樣多的密辛。 自然是殺之是最保險的方法。 得不到的,也要毀去。 這倒是老李一貫的行事作風。 之前那些無限批假和放任,不過都是他給我營造的一種輕鬆假象罷了,一麵努力立寬容好老板的人設,一麵派人監視著我,因為他除了自己誰也不相信。 江湖就是這樣一個殘忍的地方,隻能一直向前,永遠無法脫離。 哪怕你的身體脫離了,你的心也永遠脫離不了。 玫卿?梅晴? 我記得洛神宮的殺手營裡是有一個叫梅晴的。 籍貫:不詳 年齡:不詳 特點:會易容,懂燒菜,忍耐力強。 兵器:流星錘,長劍 絕學:絕音掌,飛段流 我剛才中的那一掌應該就是她的絕學絕音掌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如果不能及時化解掌力,過不多久我就應該會慢慢失去聽覺,然後血液湧上腦部,接著就會遮蔽我的視覺,直到血瘤在我腦中破裂…… 這麼好的手段、這麼強的隱藏力和忍耐力,不應該隻是埋沒在殺手營啊!想來殺了我之後,這個梅晴應該就可以出頭了。 “對不起,蘇閣主!我有任務在身,你若不死我就得死。” “我懂行,不怪你,你走吧!” 身後那人應了一身,不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想來她對自己的手段也是極有自信,知道我挨了她一掌後,很難再有繼續活下去的可能。 我騎著白馬仍然南下,白馬通人性,知道我疼得難受,所以徐徐前行,走得很平穩盡量不讓我感到顛簸。我感到絕音掌的功力正在發揮效用,因為頭越來越悶沉,耳鳴之聲漸起,背脊疼得快要斷裂,幾乎沒有力量在支撐我直立下去,隻能伏在馬背上,用雙手緊緊抱住馬頸,我知道它會很不舒服,但是我若不抱住,估計就會跌下馬去了。 眼前的路越來越黑,也可能是的視力也在退化,我覺得我大概挨不到去君山了,可能就會這樣死在馬背上。 突然想起那個三生香的瓷瓶來。 不如就死在那個有朱邪瑜前世的夢中好了。 我輕輕一笑,將火折子吹亮,然後將有火的一頭倒塞進瓶口裡去。 頓時香氣大盛,睡意襲來。 …… 前路隱約看到一個青衣身影,用溫柔的聲音在輕輕喚我的名字。 …… 是柳畫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