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給你看看我的心(1 / 1)

顧玖駕駛著一輛深藍色SUV來到落霞市東部的靜思小區門口,發現這個小區實在是有些年頭,門口的道閘居然還沒有安裝自動識別係統,需要門衛手動打開。   可她等了近兩分鐘,也沒見有人前來開門。   顧玖好看的飛眉微微向下彎出一個弧度,隨即又恢復正常。   她之前已經從在這裡盯梢的小柳處得知,靜思小區的看門人是個年過七旬的姓楊大爺。這位楊大爺雖說年紀大了,但身體卻倍兒健朗,盡忠職守,幾乎從來沒在本職工作上掉過鏈子。   就算大爺臨時有事,小柳也早該來給自己開門才是。   顧玖看向燈光昏暗的門衛室,從她這個角度來看,裡麵確是空無一人。   當機立斷,顧玖正準備打開車門翻越欄桿進入小區,突然聽見小區內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重物從樓上砸下來的聲音,卻又略顯沉悶,又或者……是人體重重地摔在,不,是砸在地麵或墻麵的聲響?   不知是她的職業素養使然,還是這幾天見過太多離譜的事情,雖然知道如果真的是人體與什麼接觸發出這樣巨大而恐怖的聲響,那麼這人多半已經成了肉泥,顧玖還是忍不住這樣去想。   不等顧玖有所反應,一聲警笛的嘶鳴就打斷了她的思緒。許是靜思小區較為偏僻的緣故,這一路上的燈光都較為黯淡。這使得還遠在天際的那一抹紅藍交雜的閃光如同利劍般刺進了顧玖眼前的視野。   得知了同事即將到來,顧玖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欣喜。她已經被取消了專案調查的職權,這次出來是私自行動。   顧玖深吸一口氣,直接一腳狠狠地踩向油門。   發動機發出嘶吼,深藍色的SUV猛然沖向路閘,撞擊斷裂的聲音卻被小區裡更大的一聲轟鳴掩蓋了。   顧玖的神色越發凝重,深藍色的車身朝著聲響傳來的黑暗中沖去。   ……   觸手怪物在發出剛剛那驚人的一擊後,纏繞在一起的觸手重新分開在空中蠕動爬行,看似與之前毫無二致,但莫軌卻敏銳地感覺到,這怪物好像終於有些力竭,就像是超負荷運動之後的肌肉一般,它的每根觸手都會偶爾出現一絲輕微的、肉眼難以觀察到的顫抖。   洞察力的提升讓莫軌進一步認識到了自己的變化,但現在他還沒有足夠的自信去將自己的判斷轉化為行動。誰知道這顫抖是不是那狡詐怪物的又一個煙霧彈呢?   但莫軌相信,西裝男子肯定也注意到了觸手怪物表現出的虛弱。盡管對方剛剛替自己承受了致命的一擊,但他仍不敢相信這相較怪物而言顯得更正常卻處處透露著詭異的家夥。他在等待,等待西裝男子先發起攻擊,那他也將不再猶豫地跟進,結果這觸手怪物的性命。   可西裝男子卻不再像之前一樣“厚道”,而是好整以暇地轉著左手中的蝴蝶刀,有些驚奇地開始欣賞自己被一絲血肉連結的右臂起來。   莫軌暗罵一聲。他的父母還生死未知,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不知道西裝男子打的什麼算盤,莫軌隻能放手一搏了。   他繃緊全身,迅速地在腦中繪製了一幅進攻路線。首先朝右方佯攻,拉開與西裝男子的距離以防其發起突襲,同時誘導盡可能多的觸手過來防禦自己,然後拚著受傷的風險直接折身爆發出全部速度沖向左方。廚房門口右半邊被觸手怪物占據,左半邊則是可滑動的不透明玻璃門。盡管觸手怪物此時看起來很虛弱,但莫軌沒有完全的把握突破對方的防線,所以他準備直接破門而入,確認父母的情況,找到怪物的寄生物所在。   打定主意,莫軌不再猶豫,猛然一踏朝著觸手怪物右邊沖去。觸手怪物為了防止莫軌繞到身側,不得已果然隻能分出三條觸手朝莫軌的方向延展過來。莫軌眼見觸手將至,當即調整身姿,不顧肌肉拉傷的疼痛,強行扭轉身體,在墻上用力一蹬。   墻皮震悚,鞋底開裂,莫軌反向箭射而出,轉瞬間已至廚房門前。   正當莫軌準備撞向玻璃門時,那觸手卻猛然一縮,以不合常理的速度迅速縮回。明明剛剛追擊莫軌時還僅僅與他速度相當,此時卻快逾閃電,倒像是瞬間消失一般。   莫軌眼前盤踞的肉山驟然消失,那呼嘯如山的壓力倏忽一空,廚房門大敞,裡麵白熾燈的光線肆意揮灑,將整個廚房照的亮堂堂的一片。   在那燈光映照下,兩個熟悉的身影映入莫軌眼簾。隻見莫軌的父母正親密地抱在一起。   不,是抱纏在一起。   他們頭抵著頭,心連著心,腳挨著腳。他們衣物相連,血肉相連,臉龐五官已經融在一處。一個人的眼睛深深注視著對方陷進另一個的眼窩裡,一個人的雙手緊緊包裹融化在另一個人的掌心裡,連花白的頭發都糾結交纏,誰都再也離不開誰。   他們心心相印。   轟的一聲,鮮血沸騰著,咆哮著灌滿了莫軌的腦門。但他的四肢卻前所未有地冰涼,眼前忽而翻湧著燃燒的海,忽而又凝成汪洋的冰。在這一刻,莫軌前所未有地忽然明悟了一件事:血是燙的。   血是燙的,而空氣中飛舞的煙塵是輕的。那煙塵觸到莫軌的皮膚就開始燃燒,在無聲的燃燒中散作更微小的飛灰。   血是燙的,而白熾燈的光是冷的。那光照到莫軌身上,就像冰遇見了火,使莫軌的皮膚疼痛著顫栗。這顫栗透過他的肌膚,讓他的血肉顫栗。他的血肉尖叫著,於是血管輸送著這尖叫傳達到他的心臟。他的心臟聆聽著尖叫,那尖叫在喊:血是燙的!   在這顫栗中,莫軌仿佛靈魂出竅一般,從心臟處沿著冰冷的燈光爬升,看見自己燃燒的鮮血,看見自己顫栗的皮膚,看見自己糾纏的父母那扭曲的血肉中伸出兩根觸手刺向自己的心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見西裝男子貪婪地張著大嘴,甩動著那隻剩一條血絲連結的右臂將一抹黑色的刀光注入自己背心。   莫軌的心從前往後,從頭到底地被剖開了。   ……   顧玖來到傳出巨響的居民樓下,精準地辨別出這就是情報裡莫軌父母居住的那幢樓。此時樓內一片寂靜,這讓顧玖心中不詳的感覺越發濃鬱。   她剛準備踏進昏暗的樓道,突然餘光瞥見旁邊的灌木裡有一個探頭探腦的家夥。她不動聲色地將右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朝那邊低聲喝道:“誰?出來!”   窸窸窣窣的聲響中,一個光屁股的小夥從灌木裡扭扭捏捏地蹭了出來,嘟囔著道:“美女,那麼歪爪子?”   顧玖銳利的眼光掃過他全身上下,看得他越發不得勁。確認對方身上沒有地方藏武器,大致判斷出對方應該隻是個普通居民後,顧玖仍把手放在腰間,緩和了下語氣問道:“這裡剛剛傳出了巨響,發生了什麼?”   “我啷個曉得嘛?逗是遭哈到了才內個樣兒跑出來撒。”   顧玖點點頭:“這裡不安全,等會警察就到,你先別急著回去。”   說罷,顧玖不動聲色地麵朝著他退入樓道,見那小夥依然呆呆地在原地沒有動作後,方才轉身朝樓上奔去。   她沒有看到,隻在她轉身的一瞬間,那小夥身影模糊了一下便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有著波浪般金發和碧海般雙瞳的美麗女孩,她的頭上趴著一隻肥碩的橘貓。   這一人一貓,都麵色凝重地仰頭望著投射出昏黃燈光的五樓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