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刮刮樂,李丹(1 / 1)

說實話,我不知道我的命運是從三十歲那年哪一天開始轉變的,可能是一月一號,也可能是二月四號,或者是三月八號,甚至是四月二十三號。但不管是哪一天,我確實意識到了自己的人生有多麼的悲慘。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睡到上午十一點才醒。肚子有點餓,我就光著腳踩著地上那些煙頭,走到客廳,隨便在沙發上撿了幾件衣服穿上,然後就出門了。說實話,我那時候沒什麼錢,如果每天隻花二十塊錢,我可能還能撐上半年。但半年之後會怎樣呢?我真的不知道。我可能會選擇從最高的樓跳下去,或者買瓶農藥喝下去,或者等到水漲起來的季節,跳下去被淹死。雖然那是以後的事,但我在無數個夜裡,都仔細想過。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我隻想買份涼皮兒填填肚子。我拿著那二十塊錢,走到小區樓下的涼皮兒攤。我和那老板挺熟的,他年紀比我大,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每次我在他那兒吃飯,他如果不太忙的話,都會找我閑聊,吹噓他過去的牛逼經歷。時間長了,他的人生故事我差不多都知道了。   今天有點兒不一樣,涼皮老板剛給我切好拌好的涼皮,突然接了個電話,說他有急事要出門,讓我幫他看攤兒半個小時,而且今天的涼皮他請客。我當然沒意見,就答應了。   吃完涼皮後,我閑著沒事,就點了一根煙。抽著煙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口袋裡還有張二十塊錢的紙幣。這錢我是該花還是不花呢?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決定還是花了。我想去買張彩票。可我剛決定好,老板就回來了。   我告訴他我要走了,他問我乾嘛去。我告訴他,我要去買彩票。   “小軍,你還信那個?真是浪費錢!”老板笑著說。   我知道他說得對,天上哪兒有掉餡餅的好事。但對我來說,買張彩票,這一天就有了點盼頭。   “萬一中了呢?”我笑著說,“這也是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啊,總比躺在床上空想強吧?”   我們小區附近沒有彩票站,得走到隔壁小區,大概十分鐘的路程。平時我覺得十分鐘挺長的,但今天感覺就像打了雞血,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說實話,十分鐘的路真的不算長。我一邊走一邊瞎琢磨,如果我真的中了十萬塊錢的大獎,該怎麼花呢?結果我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已經走到彩票站門口了。   “老板,我買彩票!”這是我第一次買彩票,其實我也不太知道怎麼買。   彩票老板正盯著電腦屏幕打遊戲呢,他好像都沒注意到我進來。他一邊抽煙,一邊在鍵盤上劈裡啪啦地敲個不停。   “老板,我買二十塊錢的彩票,我不懂怎麼選,你看著給我選幾個號就行了!”我跟他說。   “哎呀,機器壞了,買不了了!”彩票老板連頭都沒抬,吐了個煙圈說道。   “唉,人要是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我嘆了口氣,攥著那二十塊錢走出了彩票站。   “我還想著用二十塊錢中十萬元大獎呢,現在可好,連躺在床上空想的機會都沒有了!”可能是我有點脾氣暴躁,或者是我控製情緒的能力差,當時我氣得想把那二十塊錢撕了。   “不行,我今天非得把這錢花了!”   我走進超市裡麵,問:“有刮刮樂嗎?”   “有!”   “多少錢一張?”   “兩塊!”   “那我來十張。”   “這裡有,你隨便挑!”   我正挑刮刮樂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店老板。   哎呀,心動的感覺!這店老板是個女的,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白裡透紅,五官精致得讓人一看就想帶她去賓館。   可能是我突然間的胡思亂想,讓我的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為了不讓她看出我心裡的想法,我趕緊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這個怎麼刮,直接用手刮嗎?”我試圖讓自己的思維轉移到別的地方。   “這裡有刮板,用這個刮。”   在她遞給我刮板的時候,我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哇,好溫暖,好光滑。這種感覺就像被電擊了一樣。   我快速的在紙板上刮蹭,其手速,堪比給自己擠牛奶一樣——   十塊,五十塊,一百塊,二百塊,五十塊,二十塊,二十塊,五十塊,一百塊,二百塊。   我越刮越興奮。店老板整個人卻傻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她小聲的通話,不讓我聽見。   差不多打了五分鐘,她把電話給掛了。   “這裡麵總共就八百塊錢,全讓你中了!”   “我是大富大貴之人,中這麼點小錢不算什麼!”我恬不知恥的說道。   其實隻有我心裡知道,我是一個隻能活半年的人,因為半年之後,我要自殺。   “有機會常來啊!”店老板笑著說道。   她的笑容太吸引人了,我恨不得想上去親他一口。   “可以!”我憋住齷齪的想法,裝成紳士的樣子說道,“我給你留個電話,下來到了新的,記得給我打電話,到時候我也教你怎麼買!”   “行行行,你直接報電話,我給你打過去!”店老板一臉興奮的說道。   我隻是胡亂一說,沒想到她當真了,還要打電話給我。   “女人啊,真是見錢眼開的物種!如果有一天我有錢了,我一定要像茅山道長消滅僵屍一樣,將世上的女人全部消滅乾凈!”   “你報手機號!”她拿出手機正等著我。   我把手機號說給了她。她打了過來,我手機響了。   “你叫什麼?”   “我叫李丹。”   “我叫劉小軍,大小的小,將軍的軍。”   她記下之後,把八百塊錢給了我。   “我喜歡六,不喜歡八,這是二百塊錢,我給你留下!”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情商特別高,因為她肯定沒法拒絕。   我放下錢就走了。   走出超市,我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六百塊錢啊,六百塊錢!”我緊緊地攥著那六張百元大鈔,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厚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因為這六百塊錢,我可以多活一個月。   回到家,我坐在沙發上,把六百塊錢放在了茶幾上,然後點了一根煙。我看著這六百塊錢,心裡真是痛苦得如萬箭穿心。這六百塊錢能做什麼呢?其實什麼也做不了,隻是能讓我多活一個月而已。多活一個月又能怎樣呢?我的人生還是改變不了什麼。   而且,最讓我受不了的是,這六百塊錢讓我不停地想起店老板李丹的臉,還有我們戀愛時的那些美好時光——一起做飯、逛街、看電影,一起去旅遊、看海、看日出日落,還有坐過山車和摩天輪時她依偎在我懷裡的情景。我真的好想戀愛,好想和她一起度過每一個美好的時刻,好想擁抱她、親吻她,甚至和她一起生個孩子。這些關於她的畫麵和我們對未來的想象,真的讓我非常痛苦。   我覺得自己過得太慘了。如果遇見了喜歡的人卻不能和她談戀愛,不能和她結婚生子,一起過那種簡單普通的生活,這難道不是很慘嗎?   我為什麼會這麼慘呢?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讓我這輩子要在這人間地獄裡深受懲罰!   我隻是個普通人,但我卻沒法像普通人那樣生活。那我還算是個普通人嗎?如果我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那我還是人嗎?   如果我連個人都不算,那我活在人間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看著茶幾上的這六百塊錢,真想把它撕掉、毀掉。它給了我一點點希望,但現實卻又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如果我能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