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看過的所有組織的解剖樣本切片已經被霍華德擺在桌麵上了。 小可仔細觀察了肝的組織切片的狀態。 肝臟檢測的病理分析顯示肝臟有一定程度的損害,包括肝腫大,肝硬化,血栓、出血,但是這些是銻中毒的印記還是穆爾本身肝臟就有問題,並不能定性。 血液樣本仍有保存。但尿液樣本是缺失的。 “尿液樣本呢?”小可問。 “當時檢測完就拋棄掉了。那東西沒辦法保存,隻能拋棄。”霍華德尷尬的笑。 他對眼前黑羽帶來的年輕的調查員十分好奇,她看上去就像個還沒畢業的高中生。 人又長得那麼美,她應該是當個演員或者模特,而不是一個偵探或者調查員,因此,霍華德先入為主的認為她什麼都不懂。 小可記得報告上關於尿液檢查隻檢測出了銻的化合物,沒有血尿。 小可對黑羽小聲耳語,“我想看看屍體的膀胱。” 黑羽隨後對霍華德提出了這個要求。他們重新回到存放屍體的房間,屍體已經部分解凍。 “你們確定要把縫合的屍體切開?”霍華德蹙眉,盡管戴著防護麵罩,屍體的腐臭味道還是不能完全被阻擋,於是,他重新問了一遍。 屍體時間已經很久了,還經過了冷凍,還要再解剖一遍,在他眼顯然就是多此一舉。 “那不然呢?”黑羽反問,他提醒對方他們是在查案。 既然要看,霍華德隻得親自上陣操作,無人機攝像機懸浮在空中,為他的解剖操作進行錄像。 屍體表麵縫合的部分被剪開,屍體內部重新被打開。 重新被放回屍體軀乾部分的器官亂七八糟在軀乾裡堆放著,硬邦邦的被凍在了一起。 “你們自己看?”霍華德退到一旁,他故意把這個難題扔給他們,他倒想看看這個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該看什麼,該怎麼看。 穿著防護服的小可戴著雙層乳膠手套,她很快在這一堆被取下又被放入屍體的器官中找到了已經乾癟的膀胱,裡麵有少量的冰渣,更醒目的還有已經凝固成褐色乾涸的血塊。 她運氣不錯,一下子就找到了和屍檢報告中不一致的地方。 “死者有尿血現象,而屍檢報告的毒素化驗報告中沒有提及尿血。我們需要把這部分膀胱中遺留的物質重新化驗。”小可提議。 霍華德和休格醫生同時湊上前來,凝視著屍體中的膀胱,的確有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霍華德臉色開始變得難看,難道之前檢驗的尿液不是穆爾的?或者是收集完尿樣之後膀胱內出血? 不可能,收集尿樣的時候已經摘掉膀胱了,怎麼會內出血? 霍華德重新采集屍體中膀胱內殘留的物質,開始進行化驗。 無人機在他的頭頂各個角度拍攝,把這一切記錄下來。 當時操作的時候有錄像,霍華德現在滿腦子都是困惑和混亂。 國際刑警的人怎麼一來就找到了疑點,任何一個疑點都可能完全推翻屍檢報告的可信度和效力。 他現在恨不得將時間倒退回穆爾屍體首次解剖的時刻,他必須調取出當時的視頻錄像。 趁霍華德重新化驗膀胱中的提取物的時候,小可向霍華德要了各種解剖工具。 湊到屍體跟前,把所有器官重新取了切片,並重新提取了器官中已經凍結成的冰晶的組織液。 休格醫生在她旁邊仔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你要重新解剖,作毒素測試?”休格醫生問。 “沒錯,如果此案不是急性銻中毒,而是慢性銻中毒呢?那麼就可能產生神經病變、皮膚病變和肺功能病變。心血管和腎臟也會受到某種程度的損害。”小可回應。 休格醫生和小可上前一起觀察器官的性狀,他試圖找到這些器官功能病變的證據。 休格醫生理解小可想做什麼。如果是謀殺,難以察覺的方式是使用銻的化合物讓受害者慢性中毒,讓毒性發作的癥狀類似於天然疾病的臨床表現。 要找到穆爾慢性銻中毒的證據,就要檢查所有器官是否有慢性銻中毒產生的病變。 “還有,為什麼要在穆爾的毒性測試的尿液中做手腳呢?”她陷入了沉思,“穆爾的尿液中還有什麼成份呢?” 她從腦海中搜索穆爾之死電子卷宗中得出相關結論的邏輯推理過程並思考。 第一,銻中毒急性發作的結論。證明這個的主要依據是死者肺部有含銻的化合物的蒸汽和粉塵。那麼,問題一,他從哪兒呼吸到的含銻的粉塵和蒸汽? 第二,胃部少量的銻是穆爾服用的食物和胃藥中有少量銻的殘留物。不足以致命,真正讓他致命的肺部含銻的粉塵和蒸汽。 卷宗中記載的警察調查記錄,穆爾近幾個月沒有看醫生的醫療記錄,但是卻吃了胃藥。 那麼,問題二,他的胃藥從哪兒來的?他胃不舒服有多久了?他自己有醫生資質,是他自己給自己開的藥麼? 第三,警方隻是搜查了他的家和辦公室,死者附近的藥品和物質、玻璃杯、容器。沒有發現銻元素。現場十分乾凈,監控錄像也顯示,穆爾家中沒有第三人出現。 穆爾的生活路線非常簡單,家、辦公室、餐館。 當天晚上他去了一家土耳其餐館訂了一個小包間獨自吃完晚餐回家。 警察去土耳其餐廳詢問過了,毫無收獲,穆爾點的菜單沒有什麼異常,而且他吃過之後的食物殘渣和盤子都被清理掉了,沒有任何物證存留下來。 餐廳的監控視頻中也無任何異常,穆爾獨自用餐,沒有第三人出現。 黑羽一直和霍華德待在一個化驗室,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如果之前穆爾尿樣是有問題的,那麼這次重新取樣化驗可不能再出問題了。 忙了很久,霍德華重新化驗了穆爾膀胱中的血液和殘留物。膀胱的殘留物中除了有銻,還有部分酸性的巴比妥類藥物和阿司匹林。 休格醫生和小可也找到了銻慢性中毒的證據,皮膚、肺部、肝臟、腎臟已經發生部分病變。 “巴比妥類的藥物是為了抑製中樞神經催眠,阿司匹林的藥物是為了抑製各種疼痛如頭痛、神經痛。”休格醫生冷冷的說,“顯然,穆爾死前應該有一段時間出現各種癥狀——胃痛、頭痛、難以入眠,嘔吐,聽上去更像是慢性銻中毒,而不是急性銻中毒。” 霍華德一臉無辜,穆爾的尿液被替換掉絕對不是他乾的。他抗辯道,”他的肺部存在大量銻的化合物和粉塵,引起了銻急性中毒。” “他在急性中毒之前,就已經慢性銻中毒了。”休格醫生對霍華德翻了個白眼。 “我調取出了之前檢測穆爾尿樣的錄像還有當時這幾個實驗室的監控,文件正讓技術人員分析,有無篡改痕跡。如果我們能搞清楚穆爾尿液的偷梁換柱究竟怎麼發生的,就能發現更多的線索。”黑羽試圖平息二人之間彼此不服氣的爭吵。 休格醫生在腦海中基本梳理出事情脈絡的一部分。 慢性銻中毒的癥狀有嘔吐、抽筋和頭痛,難以讓人察覺。 如果穆爾說的有人下毒,那麼慢性銻中毒的投毒早就開始了。 穆爾一開始可能隻是認為自己的胃不舒服,想嘔吐,頭痛也許是穆爾過分緊張,難以入眠。 穆爾本人就是醫生,一開始他沒有去醫院做檢查,自己給自己開了點胃痛的藥和催吐的藥,然後服用巴比妥類的藥物和阿司匹林試圖緩解自己的癥狀。 再後來,穆爾懷疑是有人給自己下毒,於是他不動聲色的給自己做了尿液檢測。 他在研究所也做了慢性銻氣溶膠的動物實驗,是為了做掩飾,掩飾自己已經發現自己銻中毒的真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霍華德先生。”小可指指那具還沒有縫合上的屍體,“我們剛剛重新做了一些器官的化驗和檢測。發現了一些新情況,皮膚、肺部、肝臟、腎臟已經發生部分病變。剛剛都錄音錄像記錄下來了,AI程序自動生成了新屍體解剖和毒素檢測報告。如果您不放心,能否請您再化驗檢測一遍?” 霍華德此刻臉上已經掛不住了,刑事犯罪實驗室還要做生意,死者尿樣被換掉是實驗室的醜聞。現在又來了兩個外人對穆爾的屍體指手畫腳,現在竟然還提出讓實驗室重新檢測的要求。 這對他是一種無聲的羞辱。 “你們有法醫和毒理師的資格執照麼?”霍華德冷冷的質問,目光掃過休格醫生和小可。 “我有行醫執照,因為年輕時候對犯罪非常感興趣,恰好也考了一個法醫資格。”休格醫生狡黠的眨眨眼睛。 實際上,除了對活人,他對死人的身體一樣感興趣,因為屍體能傳達出很多故事。 休格在隨身攜帶的微型電腦上調出了他在雲端存儲的法醫資格,赫然出現在霍華德的眼前。 “我剛剛考了毒理師的資格。”小可在休格醫生的微型電腦上操作了一下,她剛剛在幻影帝國考取的毒理師資格證書的全息投影在空氣中。 “你們可真是有備而來啊。”霍華德咧嘴苦笑,語氣暗含尷尬和嘲諷。 他低頭看小可遞過來的那份新的屍檢報告,結論是慢性銻中毒+急性銻中毒。 之前的屍檢報告的結論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