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蔓菁將食盒打開，裡麵放著幾盤菜，份量都是按著柔蔓菁的份量給的。所以每盤菜的份量都不多，但都十分精致。 　　小乞兒見了桌上擺的燒香菇、炙蛤蜊、炒大蝦、田雞腿、筍雞脯、還有一小盅羹湯和一碗黍飯。那雙眉目都放著光。 　　“快吃吧。‘柔蔓菁見小乞兒饞了，笑著說道。 　　小乞兒著實餓極了，吃那口桃門棗之前他就已經餓了好幾頓了。 　　柔蔓菁見小乞兒吃的著急，便學起蘭樂清的模樣，說道：“毋流歠。我娘說了不要長飲大嚼，讓人覺得是想快吃多吃，好象沒夠似的。這樣儀態不佳。“ 　　小乞兒嘴裡塞得滿嘴的食物，此時停下筷子。聽柔蔓菁的，十分仔細認真的咀嚼口中的食物。總算是吃完嘴裡這一口，小乞兒又用筷子扒拉兩口黍飯到嘴裡。 　　柔蔓菁見狀又道：“飯黍毋以箸。吃黍飯不要用筷子，但也不能直接用手抓。食飯必得用匙。筷子是專用於食羹中之菜的，不要混用。“ 　　小乞兒年紀比眼前五歲小女童要大個三四歲，但柔蔓菁說的每一句，小乞兒都乖乖照做，像一隻溫順的小兔子。 　　小乞兒想喝那盅羹，眼睛看看柔蔓菁，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像是擔心這羹湯喝錯了。像一個害怕犯錯而不敢嘗試的孩子。 　　“羹之有菜者用梜，無菜者不用梜。羹中有菜，用筷子取食。如果無菜筷子派不上用場，直飲即可。“柔蔓菁像是看明白了小乞兒的心思一般。 　　小乞兒果真如卸重負。羹湯端起來飲。 　　小乞兒夾了田雞腿來吃，那田雞腿從前阿父也時常抓來做給他吃。他總會把田雞骨吃得乾乾靜靜。 　　柔蔓菁又道：“毋嚙骨。不要專意去啃骨頭，這樣容易發出不中聽的聲響，使人有不雅不敬的感覺。“ 　　小乞兒毫無意外的乖巧吐出骨頭來。柔蔓菁很是心滿意足。每每吃飯自己都要讓母親說教。不曾想也有反轉的時候，自己還能教導起別人來。原來還有比自己更不懂用膳禮儀之人。心中十分得意，想著今後要多多將小乞兒放在自己身邊。隻要有小乞兒在，她今日可以扮母親，明日便可學父親，祖父，先生。在一個無知的人麵前顯得自己無所不知，顯得自己很厲害。 　　末了小乞兒吃飽喝足放下筷子。 　　“將筷子放置在桌上，這表示用膳完畢，且筷子不能交叉擺放，要將一雙雙筷子頭尾有序整齊地橫放著。“柔蔓菁小臉得意的看著小乞兒乖巧仔細，認真照做。 　　柔蔓菁又煞有介事裝模作樣起來：“所謂“病從口入”而“上醫防未病”，好好地吃，既能愉悅身心，又能少生病，是安身的根本。正如：“修養之士，不可不美其飲食以調之。所謂美者，非水陸畢具、異品珍饈之謂也，要在乎生冷勿食，粗硬勿食，勿強食，勿強飲……適當的吃，可以補充精氣，強身健體，調和五臟，用來養人；不當的吃，則破壞身體五臟之間的協調，可以害人。“ 　　小乞兒一副慎重其事，學生聽先生說道的模樣。又一臉呆萌可愛。 　　柔蔓菁憋著笑又道：“我娘不僅教我規矩，還時常教導我養生之道。我今日教導與你，算是你的女先生。你可要好好學。“ 　　小乞兒哪裡會說一個不字。用力的點點頭。這“女先生“確實說的都是他以往不知道的事。阿父阿母都是農桑出身，家中無甚講究。小乞兒果真像個求學的弟子一般專心致誌的聽柔蔓菁說話。 　　柔蔓菁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一副很是玄乎的樣子講起來頭頭是道：“這養生不是非要山珍海味，更多是口味清淡，生活平和。於日用養生，務尚淡薄，勿令生我者害我，俾五味得為五內賊，是得養生之道矣。餘集，首茶水，次粥糜、蔬菜，薄敘脯饌、醇醴麵粉、糕餅、果實之類，惟取實用，無事異常。聽懂了嗎“ 　　小乞兒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像是懂了，又好像並未全懂。有股子呆呆的笨勁。 　　“我可真是喜歡你。哈哈哈。走，我帶你出去玩。“柔蔓菁心生歡喜，開懷大笑。今日從母親處乖巧聽話，又從小乞兒身上得來滿足。 　　小乞兒羞得耳根紅撲撲，襯得他白凈漂亮的臉龐更加嬌羞可人像個小姑娘似的。 　　“你怎麼臉紅了？很熱嗎？“柔蔓菁看著屋外的驕陽，今日好像確實有些熱。又瞧了瞧小乞兒，心中充滿感慨，人人都說她柔蔓菁長得像畫裡走出來的玉女娃娃。但見了小乞兒，卻覺得這個小乞兒長得比自己還要好看。 　　小乞兒默默將菜盤收進食盒裡，低著頭，不答話。 　　“就放那吧，一會自會有人來收拾。走，我們出府。我帶你去書坊逛逛。“柔蔓菁得了個便宜弟子，心情大好。想起今日雖買了一堆東西，但卻忘了逛書坊。聽說集賢堂《幼學瓊林》和《增廣賢文》有貨了。想去借來看看。 　　柔蔓菁喚了一個小廝進屋，打包了不少小人書。都是要拿去還給集賢堂的。書架上還擺著的，大部分書是柔蔓菁尋人抄的。每張紙上麵大約有四五百字，二三十頁紙的價格大概是二到三文銅錢，即每張紙隻需要零點一文錢。相比單本書來講，沒有印本能夠和如此低廉的抄寫價格相比。 　　延國如今的書價雖然比前朝便宜多了，但還是很貴。一部《封神演義》價值二兩，大概相當於七品的翰林院編修的小半個月工資、八品的國子監博士的半個月工資。 　　所以，柔蔓菁想讀小人書說，更多的是去集賢堂租書看，要是每本書都購買還是有些困難。十分喜歡的書都是尋人抄寫下來。 　　柔蔓菁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有人議論：你可知那柳大人官拜五品，近日為何被解職了？“ 　　“這柳大人非常喜歡喝酒，對公事不聞不問，又很貪婪，經常搜刮民財，從前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不是說被錦衣衛檢舉了才被解職的嗎？難不成裡麵還有什麼不為人知之事？“ 　　“倒也算不上什麼不為人知之事。就是有個鄉下人不懂禮節，來到儒學殿前撒糞一堆。那日剛巧柳大人也在。那秀才們看見了，怒氣沖沖地將鄉下人帶到柳大人麵前。“ 　　“那柳大人就問那鄉下人“為什麼弄臟聖人的寶地？” 　　 鄉下人答道：“小人進城，每天都從儒學殿前走，一時著急，隨便解手，並非顧意觸犯聖人。” 　　 柳大人問：“你願打願罰？” 　　 鄉下人很怕挨打，於是說：“小人願罰。” 　　 縣官說：“如果願罰，就交銀子一兩五錢，當下秤量，不用庫官收。” 　　 鄉下人拿出一錠銀子，大約有三兩，向柳大人稟告：“等小人剪成一半再交納。” 　　 柳大人說：“拿來我看看。”大官看見紋銀一錠，便和顏悅色地先將銀子慌忙放入袖中，對鄉下人說：“這錠銀子不需要剪開，就說老爺說過，準你明天再到儒學殿前再便一次。” 　　“啊？還有這事？哈哈哈。找書苑 www.zhaosｈuyｕaｎ．coｍ 這柳大人還真是…….“ 　　“這事秀才們都沒敢傳出來。但畢竟那麼多人見了，這事傳到錦衣衛那去，這一查二查的。竟將這柳大人以往的罪證都給查出來了。“ 　　“這柳大人算晚節不保了。一來二去鬧出這麼多笑話。“ 　　“林伯伯，我今日來還這些書。‘柔蔓菁命小廝將書拿到夥計那。 　　“哦，是柔姑娘啊。今日來還書了？可還要借新的書？“林掌櫃見柔蔓菁等人來了。便停止了嘮嗑。集賢堂的夥計嫻熟的登記著柔蔓菁還給集賢堂的書。 　　“柔姑娘，你想找什麼書呀。’集賢堂的掌櫃見柔蔓菁在四周轉。知道她又來租書看，小姑娘像個粉嫩團子，說話聲音糯糯軟軟的，很是討人喜愛，林賢對柔蔓菁十分熱情。 　　“林伯伯，我聽說你這兒《幼學瓊林》和《增廣賢文》有貨了。我想借來看看。“柔蔓菁四下找著書，但柔蔓菁字還識不全。往日讀書都是借了書回去，由爹爹，娘親給自己念。自己讀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在看小人書上的圖畫。 　　“你的家小廝不是已經拿在手裡了嗎？“林賢笑著看向正拿著《幼學瓊林》和《增廣賢文》兩本書的小乞兒。 　　“嗯？“柔蔓菁看到小乞兒手中果真拿著兩本書，“這就是《幼學瓊林》和《增廣賢文》？“柔蔓菁拿過兩本書瞧了瞧，認出了林，廣，文三個字，其餘的不認得。 　　“你認得字？“柔蔓菁十分驚訝，一個小乞兒識得的字居然比自己一個官宦小姐還要多。柔蔓菁十分驚訝。 　　小乞兒點了點頭，溫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