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上他最後一段記憶就是趴在桌上了,高緯還在給他敬酒,嘈雜的人群聲剛安靜下來,吵鬧的音樂聲又響起,緊接著是門板碎裂聲和人們的哀嚎聲,他什麼都看不見,像是墜入了黑色深淵急速下沉,肯定是在做夢吧,如此瑣碎又毫無意義的夢。一陣陣短促的鈴聲響起,輕柔的聲音慢慢變得沉悶,直至像炸雷似的轟擊著耳膜,他顫抖著驚醒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 眼前是塊灰蒙蒙的銀幕,四下十分昏暗,冷氣開的很大讓人忍不住打起寒顫。手機鈴聲還在響,那是老爹囑咐他回來時候買菜的日程提示,現在應該七點半左右了,本來是首很輕快的音樂,在這種幽暗的環境裡竟帶上了一絲詭秘,他猛地按下音量鍵關了音樂。此時腦袋裡隻有一個念頭,自己怎麼會在影院裡的?冷汗止不住的從額頭滲出,他下意識用手擦汗,隻覺得手和頭都黏糊糊的,打從剛才他就察覺了手上的黏稠感,就著燈帶暗淡的光看向手掌,那是一片暗紅色,雖然大腦一片空白,但他十分確定,是血。 陳紹寒顫抖著站起,此時身體動作已經快於思考,他本能的意識到了危險,大腿不受控製的向前挪動。原本寂靜的影院此刻變得無比喧囂,所有聲音都被放大了,冷氣發出的風聲、腳踩地麵發出的嘎吱聲、自己的心跳聲,甚至是汗水砸到地麵的聲音都無比清晰。 到底怎麼了?我怎麼會在這?他內心壓抑著吶喊著。 他慌張的走到坐席轉角,步頻慢慢加快想逃離這裡,忽然踢到什麼柔軟的東西狠狠摔倒了,影院的過道應該是平地才對,那麼踢到的是什麼?他跌跌撞撞的起身低頭一看,霎時間如墜冰窟,汗毛直立,酒徹底醒了。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大叔,身體扭曲蜷縮著倒在地上,他表情扭曲猙獰,像是經歷了巨大的痛苦,多處關節反彎過去,人已經沒了一點生氣。陳紹寒見過死人,但如此慘狀還是第一次見,他差點叫出聲來,在地上拖著身體後退了一米遠才弓著腰起身。 他不敢再摸黑走了,拿出手機打開閃光燈,耀眼的白光透過層層間隔錯落的座椅,把四周照的通亮,似乎周圍隻有這一具屍體,他撒腿向影廳大門跑去。正要開門,外麵卻傳來無數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那聲音像是指甲刮擦黑板的聲音,讓人聽而生畏,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槍聲,他不能開門,外麵或許有更危險恐怖的存在。 我知道了,這一定是夢,我還趴桌上沒醒呢。陳紹寒心中來回重復著這句話,背靠在門板上自我安慰,揪著胳膊幻想自己醒來接著和老高喝酒。 巨大的力道從背後傳來,他被擊飛重重摔在地上,一個穿著迷彩服的女生沖進影院又迅速關上大門,她用槍指著陳紹寒說:“你是誰?怎麼會在這兒?” “我......我不知道。”陳紹寒舉起雙手,聲音有些沙啞。 手機摔到地上,閃光燈照亮了門口這一片區域,順著光亮看去,女孩兒五官端正,眉宇間英氣十足,她染了一頭金發,因為戴著鋼盔看不出長短。目測來看,也就比自己矮了一頭。 “生還者嗎?不應該啊,大家早撤出大廈了。”女孩兒警惕的靠近,示意他坐下,拍了張照。 “我我我……” “你什麼你。”她一手用槍指著陳紹寒,一手拿起對講機說:“我到影院了,這裡有生還者,照片傳過去了,幫我摸摸他的底細。” 對講機裡傳來洪亮的男聲:收到,那裡是汙染爆發的源頭,千萬小心。 “正在搜索任務目標,我需要時間。”女孩兒說著開始對影院四周進行搜查。 “屍群已經湧向樓頂,樓下的隊員將為你盡可能爭取時間,直升機預計二十分鐘內到達。”對講裡的聲音稍作停頓,有些焦急。“花顏,別再冒進了,如果找不到目標立即放棄任務,後續會有補救方案。” 她猶豫了一下回復道“好。” “你腿在流血。”陳紹寒見對講不再出聲,指著她小腿上的傷口說:“不用包紮一下嗎?” 花顏斜眼瞥著他,手機來了消息,是一份他的簡要資料。陳紹寒,男,漢族,21歲,身高182cm...... “看見資料了吧,稍後帶他一起突圍。”對講裡傳來聲音。 “收到。”花顏放下槍專心的包紮起傷口,沒好氣的說:“都快被打死了,還來個累贅。” “那個,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陳紹寒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姑娘說:“我一覺醒來就這樣了。” “接著。”花顏扔給他一把伯萊塔92F手槍“拿好防身。” 槍險些掉到地上,陳紹寒拿著它不知所措的說:“我不會用槍啊。” “開保險,瞄準發射。CF玩過嗎,感覺應該差不多。” “明顯就差很多好嗎!”陳紹寒表情呆滯的說:“而且我CF玩的不好,隊傷局經常打死隊友。” “啊?”他呆呆的樣子讓花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都什麼時候了這家夥竟然還想著打遊戲。“它們行動很慢,你慢慢瞄準就好了,千萬別亂開槍。” “它們?恐怖分子?”陳紹寒仔細的研究著那把手槍。“國內也有恐怖分子?” “不是,是受到元素汙染的行屍,哎......算了。”花顏這話剛說出口頓覺對牛彈琴,不再繼續解釋了。 元素汙染、行屍,陳紹寒聽見這兩個詞後直接愣在原地,這不是老爹劇本上的詞嗎,在異能者世界裡,普通人沒有獲得異能的任何途徑,他們接受異能元素的渲染後,耐性較差的會直接死亡變成行屍走肉,耐性較強的會保留部分意識變成擁有異能嗜血的尖兵。 “別有任何負擔,樓裡本身人很少,基本已經全部撤離,它們不是人,是通過異能者復製而出的生命體。等會我帶著你沖出去,但你要學會自保,懂嗎。”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真的存在,難道還是在夢裡,不,就連他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這就是現實。情況緊迫,陳紹寒沒時間再辯駁,他按照花顏教的簡單學習了射擊技巧,又在心中復現數次才在過道旁的椅子上坐下休整。 根據可靠情報,作亂者已經撤離,樓裡的全是其遺留的行屍或平民,花顏對陳紹寒並不是很提防,她繼續搜索整個影院,仔細審視著地上那具扭曲的屍體,拍了幾張照片後轉頭說:“這裡發生了什麼,他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醒的時候他就在那了。” 看這男孩兒似乎嚇壞了,她也不再詢問,走向熒幕前的區域,那塊地麵凹陷下去形成潛坑,用手電照去亮銀色的光反射出來,一個金屬盒子深深嵌入樓板裡。這就是任務目標了,她拔出匕首順著縫隙插入想把盒子撬出來,但盒子嵌入的實在太緊實,花顏用盡力氣,匕首硬生生被掰斷了卻仍沒取出盒子,她正要找其他工具,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從影院外傳來。 陳紹寒呆滯的坐在那看著大門方向臉色煞白。 “那東西......” 話還沒說出口花顏就竄到他身前捂住了他的嘴,這次是金屬摩擦地板的聲音和恐怖的低鳴,它們成群結隊開始向影院靠攏了,不停敲打鎖死的大門。 “來的這麼快。”花顏再次拿起對講機小聲說:“你們還有多久能到,它們上來了。” “十分鐘!馬上到。” 就說話這陣,大門轟然爆裂開,一群麵部潰爛眼睛血紅的人形怪物湧進,它們動作詭異像是提線木偶,張牙舞爪的朝著唯二的活人沖來。 “臥槽!什麼東西啊!”陳紹寒被嚇的朝屍群亂射幾槍。 “別亂開槍!你剛才差點打到我。”花顏把他的槍口壓下說:“我們得撤到窗戶那裡,跟緊我,等會兒可顧不上你。” 說來也奇怪,在門口處的行屍行動迅速,可一旦靠近花顏一定範圍便像放了慢鏡頭似的動作至少遲緩一倍。她把槍調到三發連射,迎著屍群而上,陳紹寒不敢有絲毫鬆懈,緊跟在身後,向大廈邊上的窗戶靠近。 其實不過三十多個行屍堵在門口,花顏兩梭子把它們解決的一乾二凈,最後一個怪物倒下,她熟練的換上最後一個步槍彈夾,屍體的血染紅了影廳前整片地麵,她的迷彩服也被血染紅了一片,她擦乾臉上的血絲,踩著地上的屍體走到窗戶邊,從褲兜掏出一根煙,用雕刻著海盜骷髏頭的白鋼zippo火機點燃,頹然坐在窗旁的臺階上。 陳紹寒被她落下一段距離,他一開始是緊跟花顏的,可後來這姐姐越戰越歡,完全忘了背後的男性平民。走廊壁燈發出的昏暗光線照在她身上,蒼白的臉頰上血痕依稀可見,她神情麻木僵硬,正閉著眼,享受著煙草帶來的片刻安寧,或許是吊橋效應在作怪,陳紹寒竟然覺得眼前的女人美的驚人。 橫斜的屍體和遍地鮮血讓他收回了奇怪的念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都不會相信這樣一個美麗女孩兒如此嗜血吧。 “沒事吧。”陳紹寒每走一步,就印下一個帶血的腳印。 “嗬。”花顏輕笑著遞給他一根煙說:“抽嗎?” 或許是手臂上抓傷的緣故,陳紹寒手抖的厲害,他接過煙叼在嘴裡坐到花顏身旁,哆哆嗦嗦的說:“借個火兒。” 她把火機點燃遞到陳紹寒嘴邊,點燃了那根煙,順手給了他一個彈夾。陳紹寒沒抽過煙,他有樣學樣的吞雲吐霧,被嗆的直咳嗽。 “沒抽過煙啊。”花顏有些輕佻的說:“你家長不會罵我帶壞小孩兒吧?” “他很忙的,顧不上我。”陳紹寒咳個不停“你說我們像不像兩個窮途末路的戰友,一起抽最後一根煙。” “你想多了,戰友當不了,再這麼搞下去會死倒是真的。”花顏收起火機踉蹌站起。“好吧好吧,它們來了。” 無數狂奔的腳步聲回蕩在樓層間,夾雜著哀嚎和怒吼從遠處逼近,順著樓道往下看,密密麻麻的屍群蜂擁而至,它們或是踩著彼此的身體,或是順著樓梯攀爬,無一不是瞪著血紅的眼睛麵目猙獰,一旦被這些怪物抓住,恐怕就要被撕成碎片。轉眼間行屍已殺到跟前,花顏迅速舉槍射擊,但它們動作似乎變快了,她有些跟不上屍群的行動,身上被抓出幾道口子。 “救援怎麼還不來。”陳紹寒在花顏背後時不時打上一槍“你快沒彈藥了!” “不用提醒我。”花顏把槍大力砸到行屍腦袋上拔出綁在左腳旁的匕首“老娘還有刀!” 幾乎是在拔刀的一剎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樓層下方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金黃色火焰從樓道湧出,吞沒了浪潮般的屍群,火舌蔓延到花顏身旁不遠處,她被氣浪掀翻壓在陳紹寒身上。 “我們已經到達。”直升機就懸停在窗外不遠處,飛行員向他們招手示意“立即登機撤離,導彈即將發射。” “威弗爾!你想搞死我嗎!”花顏手腳麻利的打開窗子跳出,抓住直升機降下的扶梯,沒好氣的說:“我身邊有個拖油瓶,還用飛彈轟我!” 這裡是八樓,開窗說跳就跳嗎,她是女超人嗎?這世界真是瘋了吧。陳紹寒心裡來回的問自己,他站在離窗邊一米的地方,看著遍地鮮血仍心有餘悸,又麻木的看向直升機和遠處地麵,忽然感覺時間慢了下來,幾乎喪失了聽力。一切像加了慢鏡頭一樣,遠空的鳥兒悠然飛過,直升機機翼緩慢旋轉著,花顏已經爬上機艙,她伸手對陳紹寒吼著什麼,頭盔在剛才的戰鬥中已經遺失,一頭柔順的金色秀發在風中狂舞,半掩著她白皙的皮膚,這姑娘真是美得驚人,甚至讓他忘了背後蜂擁而至的行屍。 “發什麼呆!快上來!”花顏大喊著,但聲音幾乎被飛機的噪聲淹沒。 世界恢復正常,機翼飛速旋轉,花顏沒好氣的催著他,陳紹寒下定決心,縱身一躍抓牢了扶梯,飛行員迅速駕駛直升機側身遠離商廈。樓內的屍群仍不甘心,嘶吼咆哮著湧出窗口,也就過了半分鐘,大廈被導彈擊中,爆炸崩壞。經過短暫飛行,直升機在廣場降落,陳紹寒跟著機組人員去向不遠處的疏散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