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華予看了看自己的手,似有些不解。 侍女噗通一聲跪下去,開口就要解釋,“小姐,這琴它……” “你個小丫頭怎麼回事,拿個琴都拿不穩,司徒府是少了你飯吃不成?” 晏華予朝侍女嗬斥,生生將她的話給打斷。 侍女名逐月,是陳鬱金身邊貼身照顧的,俗話說,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逐月跟在陳鬱金身邊多年,也是個對上諂媚,對下蠻橫的性子,向來是欺軟怕硬慣了。 晏華予這話,她一聽就知道是長公主在汙蔑她,下意識的就想要反駁,可抬頭對上晏華予冰冷的目光,她卻又不敢了。 “是奴婢的錯,是,是奴婢沒拿穩,請小姐責罰!”她頭嗑下去,聲音有些磕絆。 陳鬱金最是愛她的這把琴,時常帶在身邊,還特意為其取了“淩波仙”之名,可見其高調,平日裡是誰都不準碰的。 但逐月再怎麼樣也不敢跟長公主叫板,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看來陳大小姐還有事要處理,那今日之事……”晏華予刻意頓了話音,想鉤子一樣鉤人,讓眾人想要忍不住聽聽下一句是什麼。 卻隻見她道:“陳大小姐好歹出身名門,若真這麼喜歡與他人比,不若改日去教坊找那跳主舞的,相信定不會叫你失望。”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陳鬱金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可對上晏華予那雙清冷的目光,她卻又仿若是她腳下的奴仆。 她永遠高高在上,她永遠睥睨著她。 “對了,陳大小姐舞姿確實絕妙……”她抬手拔下頭上的一支雙花赤金簪,指尖一鬆,金簪就剛好掉落在了陳鬱金的腳邊,“這是本宮特意賞你的。” “還不快謝恩。” 雙花赤金簪,皇室才能用的東西,做工精致細究,尋常人見都見不到一麵。 可此刻此時,這金簪,這幾句話,於陳鬱金而言都是莫大的羞辱。 她堂堂司徒府嫡長女,卻被比做教坊舞伎,簡直是將她的臉麵狠狠踩在了地上。 然而,陳鬱金哪怕氣得胸口都起伏了,卻依舊隻能強忍心中的怒火,臉上努力維持著平靜。 衣袖下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眼看周圍的學子都一副看熱鬧的模樣,晏明珠見這一幕皺了眉,不顧形象地大喝一聲,“都走開,看什麼看啊,不去聽講學了!” 礙於她是公主,學子們隻能默默轉身離開,卻三五成群,時不時地低頭竊竊私語。 今天茶餘飯後的談資又出來了。 “晏華予,你……”晏明珠想想剛才的話也是氣不過,覺得晏華予太羞辱人,比不過明說就是,偏偏還要羞辱一番。 可話還沒說完,卻剛好對上晏華予看過來的目光,意識到什麼的她,又將語氣放軟了幾分,“你這麼做是否太過分了些?” 晏華予思索了下,又微微點了點頭,非常認可晏明珠的話,善解人意道:“陳大小姐剛摔了愛琴,此刻確實生不出什麼好心情來謝恩,既如此,本宮便大人大量,免了吧。” 她一揚手,身姿站直,顯出了幾分氣度。 晏明珠再次皺眉,感覺這話怎麼有些不對勁。 在晏華予轉身離去的剎那,陳鬱金迅速撿起腳邊的金簪,恭敬地捧於雙手之上,朝著她的方向跪地行禮,“臣女……叩謝長公主。” 一字一句,幾句是從牙縫裡擠出,但此舉卻無異彰顯了她司徒府嫡長女應有的儀態。 她已經丟了司徒府的臉,不能再把規矩也丟了。 可偏偏,離晏華予最近的陳宣嬌大抵是沒有她這份隱忍的,她瞧見了晏華予唇角的笑意,瞧見了她眉眼間的自得與不屑。 一時氣性上頭,她伸手就朝晏華予推了過去。 她的身旁就是一處池子。 那一瞬間,瞧見的輕禾都被嚇住了。 可還不等她有所動作,晏華予便後退了兩步。 剎那,隻聽得“啊”的一聲,眾人看去,隻見陳宣嬌重心不穩地栽入水中,一時間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陳鬱金最先察覺到,急忙站起身,就要伸手去抓,然而她到底是沒多少力氣,抓住陳宣嬌的那一刻,反倒被陳宣嬌拖入了水中。 “噗通”一道落水聲,眾人愣住。 側身躲過的晏華予站在一旁,淡淡地看著這一場鬧劇,眼底泛不起波瀾。 池子不算深,但也足以淹沒一個人,不會水的陳宣嬌和陳鬱金在水中不斷掙紮著,嗆了好幾口水。 岸上的幾人瞬間亂作一團,侍女急得團團轉,扯著嗓子朝周圍大喊:“來人啊,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 “兩位表姐別怕,我……”晏明珠跑到岸邊,下意識地就想要下去救人,但想起自己不會水,便隻能將脫到一半的外衣又默默穿上了。 轉頭看向呆愣住的晏芷嫣,又大喊道:“我讓二姐姐叫人來救你們!二姐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快去啊!” 愣住的晏芷嫣回過神,連忙跑去叫人。 就在這時,晏華予眉眼一抬,忽然看到池塘對岸跑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個縱身便躍入了水中。 她認出了那人,是顧微瀾。 顧微瀾自小舞刀弄劍,大多時候被當男兒養,水性也是極好的。她顧不得池子裡的水冰冷刺骨,急匆匆遊向二人,很快就將兩人先後帶上了岸。 春日寒意未消,陳鬱金和陳宣嬌渾身濕透,冷風一吹便凍得直打哆嗦,俏臉發白,而顧微瀾也沒好到哪去,都是在咬牙硬撐著。 沒過多久,其他人也趕了過來,女眷將她們幾人圍在一起,披上外衣,不消片刻就帶離了這裡。 離開時,顧微瀾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卻沒看到記憶中那個少女的身影。 … 晏華予是帶著輕禾悄悄離開的,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陳鬱金和陳宣嬌身上時。她還是來到了附近的皇家校場,站在城樓上,遠遠地看了一場騎射。 高處的風很冷,她心底平靜如水。 輕禾沒在她身邊,她沒讓她跟著,大抵是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麼,所以此刻她更想一個人呆著。 不知過了多久,付寒生急匆匆趕來,“公主,陛下要見您。” 隻聽得這短短一句,晏華予便明白了一切。 “走,進宮。” 晏華予來到承明殿時,天色漸暮。 她才剛到殿門口,就看到大殿內站著好幾個人,有陳皇後、晏明珠、晏芷嫣和陳鬱金的父親,以及顧微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