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星辰點綴著春季的首都天空。 隨著時間來到三月末,原本寒冷的氣溫也開始緩緩回升。大部分商店在這個時間已經關門,但也有部分“閑漢”,仍在走街串巷地推銷著自家做小吃食。時不時響起的一聲嘹亮、悠長的喊賣聲回蕩在夜風中,倒是給平靜的夜晚增添了幾分生氣。 除此以外,這街麵上僅剩的行人,便也隻有加夜班的工人,或是剛上完夜校後,歸家的學生。他們三三兩兩,嘴裡討論著家長裡短、或是家國天下,悉悉索索的聲音不大,卻也不會讓人感覺到街道的寂寥。 一陣忽然出現的冷風刮過紫禁城古老的城墻和城樓,吹到正提著一小包糕點,走在黃城根大街上的許亞林身上。 “嘶~” 脖頸間灌進的冷風,讓許亞林下意識地緊了緊衣服。 DC-3這老東西,雖然沒空調,可它再怎麼說,那也是款客機。沒有“張屠夫”,它倒也不是非得去吃那個“帶毛豬”。 沒有空調,但它有Cabin Heater,也就是艙室加熱器嘛。通過加熱器連接的送風管道將發動機裡的熱量,抽到客艙中,這也變相起到了空調變溫的作用。 是以,許亞林的衣服穿得並不多。 早上去集合,一路小晨跑,既鍛煉身體又能熱身;晚上下班後,再來個小夜跑回家,等到家後正好可以平滑得度過從煤爐點燃到室溫升起,這段略顯尷尬的時間。 每天唯一會感到微寒的時間,僅僅隻有乘坐機組車往返,以及等待發動機啟動前的這麼,短短兩個小時左右。噢不,嚴謹一點說,都用不著這麼久。 因為自拜訪過後院的劉老太後,每次出完任務,許亞林都會先回家,將煤爐點燃。然後去後院,不出意外的話,劉老太的煤爐上,一定會給自己留上一口熱乎飯。 今天依舊不例外。 “老太太,我回來了!” “多穿些衣服,你年輕的時候別不當回事。凍著膝蓋、關節,得了風濕,等你歲數大些,有你好受的。” 三周,六次往來,讓許亞林和劉老太之間早就不需假惺惺的客氣。這麵兒還沒見著呢,一道慈祥的責怪聲便從屋內傳來。 “曉得啦~您啊,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我又不是個傻子,真要冷的話我自己就把衣服加上了。” 將後院偏方的門推開一道縫隙,許亞林敏捷地閃身入內。接著,揚起手裡的物件,笑嘻嘻地沖老太太招呼著:“瞧瞧這是什麼?驢打滾!” “你留著自己吃吧,我啊,歲數大了,牙口不好...” 看著許亞林十分自來熟地拎著糕點往自家堂屋的櫥櫃裡塞的動作,老太太無奈、感懷之餘,亦是如以往那樣起身,去給許亞林拿來碗筷。 “您甭扯,驢打滾又不是牛舌餅,您就是牙都掉光了,泡水裡一樣能吃。” 嬉皮笑臉地接過老太太遞來的碗筷,許亞林一邊落座,一邊掀開煤爐上保著溫的鍋蓋。定睛一瞧:“謔,今兒怎麼還有豬頭肉啊?院裡有人辦酒了?” “要不說你猴精呢,中院甘家的甘子東,昨兒娶媳婦。邀你沒邀著,這不,就讓我給你帶回來...等著,還有酒呢。” 不久後,就剩一點底兒的山西老汾酒,被老太太擺在了許亞林的手邊。 左右明兒放假,許亞林猶豫片刻後,還是拿起酒瓶,直接對嘴吹了一口:“哈~舒坦!” “誒,老太太,甘子西那家夥最近在乾嘛呢?這星期我好像一直沒見著他。” 中院的甘家,算是許亞林在這院裡比較熟悉的一家。話語裡問及的甘子西,即是昨個新郎官的弟弟,也是當初幫著自己拎東西的小夥。 雖說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人一沒做啥對不起你的事兒,二沒開口給你提讓你為難的要求。即便小夥子是存了些,在有機會的時候,讓自己替人美言兩句的心思...那說到底,不也是生活所迫嗎? “他去京郊的化肥廠幫工去了,這不馬上春耕了嘛,這農肥的生產也要忙活起來了。化肥廠工人不夠,臨時招募些人,他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他老子曉得後,就給他趕過去了。” 繼拿過酒後,老太太依舊沒有閑著。將許亞林剛放進櫥櫃裡的驢打滾,也就是豆麵糕拿出來,擺在餐桌邊。再倒上一杯熱水...也不急著吃。在回答過許亞林的問題後,老太太繼續問著:“你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晚?還有這驢打滾,哪來的?” 與許亞林此前出飛行任務時,帶回來的各地特色小吃不同。驢打滾這種京派糕點,劉老太少說也在這京城住了小十多年,哪還認不出來? 結合現在國營商店、供銷社、副食店鐵定關了門、落了閘的情況,有此好奇的一問,也是正常。 “局裡發的,晚上臨時通知,開了個大會。會後,局裡準備了點宵夜。我惦記著您這口小灶,就沒吃局裡的大鍋菜,拿我那份,和人換了些驢打滾帶回來了。” 稍微解釋一句後,許亞林也向老太太吐槽起了今天自己的遭遇:“老太太,我跟你講,我這趟飛西邊,那叫一個倒黴。路上撞...其實沒撞到,就差點撞到一個姑娘,結果您猜怎麼著?” “怎麼著?” “她自己個摔倒了,然後讓我賠了五塊錢。因為人衣服在地上磨破了...” 都不等許亞林將故事講完呢,剛聽到這兒時,老太太忍不住了:“不是,你沒撞著她,她憑什麼要你賠錢?” “被我嚇著了唄,我當時騎車是挺快的。不快沒轍啊,西安就停半個小時,那賣肉夾饃的,離機場八裡地呢。” “她被嚇著,那是她的問題。你沒撞著她,這錢就不該賠。” 壓根沒聽許亞林後麵的話,老太太氣鼓鼓地覺得許亞林被訛了:“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那五塊錢呢!她穿的是綢啊,還是緞啊?要這麼多...” “哎呀,您...” 本是遭縫鬱悶事後,想找個親近人吐槽吐槽,滿足一下內心的傾訴欲。有些煩悶,說出來,這心裡也就痛快了。 可許亞林萬萬想不到,這話說的,反而是更自己整得更鬱悶了。 就問,老太太這話咋接? 跟人說,這特麼夠好了!您別不知足! 這要是放五十年後,您甭說五塊錢,指不定沒五百塊,都得被“家人們,誰懂啊”... 能用五塊錢解決,已經很好了。 “得,咱不說這事了。越說越鬱悶,還有我們局裡,那些個領導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大半夜的把我們全叫去,就是為了寫個什麼報告...” “我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任務,要選拔人員呢,結果就這麼一點事。那陣仗搞的,斯柯達...就是外國的汽車都派出來接送了,晚上還有這吃食...” 眼瞅著這倫理上的問題不太好溝通,許亞林立馬悄沒聲地將話題轉到另一個令自己有些鬱悶的地方。 今晚的報告要求。 說老實話,這東西,前世也不是沒寫過。正因為寫過,甚至作為黨員乾部,寫得還不少的緣故,許亞林人都快被這東西折騰麻了。也是沒想到,穿越了都逃不過這一遭。 結果沒成想,就這事,老太太依然有著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理解。 “那說明這報告,很重要。你可得好好寫,意見好好提,不然老太太我可不答應。” “我...” 就特麼一... 許亞林頓時被這話噎得不知道該咋接了。 提意見,那自己倒是也想提,關鍵是提了有什麼用? 就拿中巴通航這事,許亞林會後也和徐機長他們取過經。大體情況呢,許亞林也有了了解。 在現在的許亞林看來,這中巴通航,如今對國家層麵的意義來說,很重要。比如中巴友好關係的體現啊;比如開辟了一條關鍵物資運輸渠道啊;比如在外交上,有更多的國家支持你,這嗓門也能稍微大一點啊等等。 可當目光回到民航領域內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就難說了。 這通航,不是開航。一字之差,區別卻很大。 簡而言之,這通航就是指開通了這麼一條,具體來說是從達卡到廣州、再到上海,最後回達卡的國際航線。而沒有用“開航”來描述,這就說明,起碼就咱們這一邊,是還沒有飛機開始執行這條飛往巴基斯塔的航線任務的。 具體原因,許亞林在回來的路上也分析過: 這達卡,其實是未來,孟加拉的首都達卡。在這會,那地方還是東巴基斯坦。 (航圖就不放了,那玩意好像是保密資料。簡單將就看看QAQ) 參考一下地理上的位置,這條航線幾乎繞不開雲貴高原和川西高原。這川西高原主體為青藏高原東南緣和橫斷山脈的一部分,地麵海拔往往能達到4000-4500米。雲貴高原稍微低些,但總體也有400-3500米左右的海拔高度。 根據後世民航局的標準劃分:海拔高度在5000英尺,也就是1524米以上,但低於8000英尺,2438米的航線、機場屬於高原航線、機場。而高於8000英尺,則為高高原航線或機場。 這高原、乃至高高原運行,和平原地區運行相比。難度往往是呈幾何倍增長,以至於,高高原運行資質,在後世都被單列出來,成為一項飛行員進階考核的內容。 即,一般正常畢業,拿到了執照的航線飛行員。如果沒有單獨考取高高原運行資質,那麼,他依舊不能執行該航段的飛行任務。 民航局之所以會有這種要求,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