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女孩呼吸慢慢變得平和，淚水早已打濕天方北的後背，才不好意思的慢慢起身，臉卻比眼睛還紅，像極了成熟的蜜桃，沒人會說不可愛。 　　也就是一個恍惚，女孩又摟住他，小聲的詢問: 　　“那哥哥以後可以在我孤單的時候跟我聊天嗎？” 　　天方北不解:“什麼？” 　　女孩柔著聲音，弱弱的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或者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嘛？” 　　“為什麼？”他很不解。 　　“既然哥哥擔心我的話，那就成為我的心靈支柱，因為哥哥這樣好的人肯定不會欺負我，所以我喜歡哥哥。” 　　天方北想推開她，又怕弄痛她，隻好說:“沒必要那麼需要他人，尤其是我這種陌生人，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那哥哥多大。”她問。 　　“十八。” 　　“不也才差六歲，”她說:“你看，如果你二十八我二十二，你會覺得我小嗎，到時候我們可以做朋友呀。” 　　“可是你是小鬼。” 　　她抽了抽鼻子，嘴角向下一臉不開心:“所以說等我長大，哥哥不要那麼古板嘛，就當哄小孩，說不定我很快就忘了你，就連這麼小的事都不願意答應嗎？” 　　“為什麼？”他問。 　　“因為哥哥聰明又溫柔，和其他男的都不一樣，還知道我的秘密，把我從深淵拉出，對我的意義很大，我想以後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跟你傾訴，有什麼開心的事可以跟你分享，我想有個人陪著我，我希望那個人是哥哥，我就是一個小鬼頭，哪天就會把你忘了。” 　　天方北無奈，輕輕嘆氣，點頭:“但我不會哄小孩。” 　　“隻要你聽著就好了，”她又站起來，然後又坐下:“那可以給我看看你的樣子嘛？我想記住哥哥，再醜我都不會嫌棄，因為長得帥的都是花心渣男。” 　　見天方北沒有說話，她兩隻手在天方北頭發中間一分為二，一張平靜毫無情緒，如同玉雕一樣的臉出現在她麵前。 　　“啊——”女孩立馬鬆開手，站起身連退了好幾步，轉過身臉又紅了一圈:“我還以為哥哥是醜八怪，沒想到人這麼好還這麼美。” 　　“現在小鬼真難懂。”他站起身，把外衣脫下掛在手上，轉身，隻見紅色蓋過了綠色，秋林絕美。 　　女孩用紙擦臉，整理整理衣服，輕輕的張開嘴:“我去跟爺爺坦白。” 　　“嗯。”他輕輕的應了一聲。 　　她拉開門，又關上門，天方北拿出手機看了眼。 　　“小鬼都是這樣的嗎？” 　　“話說，我等會走不了吧。” 　　那邊的聲音很小，他也沒有想去聽，過了不知道多久，門被慢慢拉開，女孩奪走門後，探出個腦袋，輕聲細語:“哥哥……” 　　天方走了進去，看向坐在軟墊上的老者，對方的眼神很復雜，他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真是謝謝您了！”老者很快，跪著給他磕了一個。 　　“沒有沒有沒有，就是一件小事，小孩不懂事而已。”他連忙上前攙扶，把老者扶了起來。 　　老者跪姿改坐姿，臉上滿是歉意和感謝，然後呼了口濁氣: 　　“不不不，您不隻是救了我的命，還教育我的孫女，阻止她做錯事，改變了這個家的未來，隻是磕個頭而已，這完全比不上您對我家的恩情。” 　　老者看向女孩:“去買幾瓶酒，再買些吃食。” 　　天方北連忙擺手，向後走離門越來越近:“不用這樣，這隻會讓我不好意思，我隻是出於好意，我再不回去我朋友就要擔心我了，我就先走了。” 　　也不管老者說什麼，天方北關上門就離開。 　　他可不想把事弄得太復雜。 　　老者看他跑了，也隻能低頭嘆氣，看向一旁臉上還有淚水的孫女說:“沒事，爺爺不會跟你父母說，我還會罵他們，說他們一點都不關心你，不行就在我這邊上學。” 　　說完，他又有些惆悵:“沒想到我這樣的人，還能在這種時候遇到這樣的好人，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也感謝不了。” 　　樓下，天方北打開門，孫洛躺在軟墊上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坐起，門就被拉開，店長站在門口看了一眼。 　　孫洛完全看不出天方北有什麼異常，店長卻走了過去，似乎每一次都是這樣，沒有人察覺不對。 　　天方北沒有往日的慵懶，卻讓他人覺得乏力，房間裡籠罩著莫名壓抑的氣氛。 　　店長走到他跟前，臉上很是憂愁，張開手一頓，右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揉揉，露出微笑，柔和著聲音，問: 　　“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沒有。”他搖搖頭，一點活力都沒有。 　　她輕輕嘆氣，左手伸到天方北後背，抱住他，聲音虐待者不滿: 　　“你不知道嗎，你一點都不會隱藏自己，既然不說那些乾嘛呢？出去走走吃飯睡覺還是泡溫泉？” 　　（不是哥，這我學不來啊。） 　　天方北臉看向墻壁，聲音小了些:“我想睡一覺。” 　　“好，我給你鋪床。” 　　天方天躺在軟墊上蓋著被子，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店長，似乎是覺得不太好，拉上被子蓋住臉，然後伸出來一隻手，店長把手放上去握在一起。 　　又過了會，幾人換好浴袍要去吃飯，店長讓他們去先吃。 　　就這樣，她雙腿彎在身前坐在軟墊上，一隻手拿著手機，房間裡的光越來越淡，她感覺全身有些麻，肚子也叫出了聲。 　　看著一旁又踢翻被子的天方北，那隻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然後又挪動了一下身子，臉蹭著她的手，嘴角微微揚起。 　　又過了會，天方北睜開眼坐起來。 　　天方北有些時候會睡懵，需要這樣緩緩，她已經習慣—— 　　“醒了？”她問。 　　“嗯。”天方北的聲音很柔，人都有些迷糊。 　　“餓了吧？” 　　“嗯。” 　　“想洗澡嗎？” 　　“嗯。” 　　“不想動吧？” 　　“嗯。” 　　“那我給你換浴袍。” 　　天方北哈了一口氣，發出無比的滿足和惰性，順從的讓她脫下上身衣服—— 　　“嗯？”天方北聲音一凝:“滾。” 　　無奈，她走到隔壁等到天方北換好衣服再過來，這她也知道，天方北現在很生氣，因為…… 　　“我不是跟你說了這種時候不要跟我搭話？！”天方北不滿的質問道。 　　“這不也是想節約時間嘛，”她牽著他的手笑著:“又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你又不是沒撒過嬌，餓了吧，我們去吃飯。” 　　“我不要跟你吃飯！”他別過臉，不想看她。 　　她露出無奈的表情，鬆開手:“那沒人給你付錢唉。” 　　天方北低著頭:“我又不是沒有朋友。” 　　“好啦好啦，”她拉著他走:“之後我會跟你好好道歉的，現在先去吃飯吧。” 　　吃完飯，她又拉著他往溫泉走。 　　天方北冷冷的說:“我先說好，我隻進男浴。” 　　“之前還說讓我幫你洗澡，現在就這麼見外？” 　　她看到天方北耳根都紅了就不再繼續說。 　　隨意找了個小道走進，或許有人或許沒人。 　　看著三條路，店長半蹲著，挽著他的手，看向他一臉認真:“我想和你泡溫泉。” 　　“可以。” 　　“啊？”她一愣，跟著天方北走了進去。 　　裡麵沒有人，她看著他，他看向她。 　　似乎一切都變得曖昧起來。 　　“切，”天方北哼了一聲，頭發上掀，臉色極為冰冷和平靜，手左右一推，浴袍落在地上，沒有任何遮掩走進溫泉。 　　店長深吸一口氣，脫了浴袍也下水。 　　天方北似乎完全不在意，冷著張臉看她。 　　“不是？”這樣一搞，她倒有不好意思，這和她的完全不一樣:“哪有人一直盯著人看的。” 　　天方北輕蔑的說:“羞恥是因為主觀道德和情感，客觀來說不過是一個光著身子的人，且我對你沒有什麼其他想法，我想你也是，沒必要害羞，平日裡我是有些任性，但不代表我是小孩。” 　　“你還教訓起我來了，既然你無所謂，那我在你旁邊也可以吧？”她挑了挑眉，看著這個忽然大變樣的人。 　　“請便。” 　　和沉穩不在意的天方北不同，肩膀靠在一起，讓她耳朵都開始發燙，腦子裡完全不知道該想什麼，眼睛也不知道往哪看，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 　　“所以你一起就是逗我玩是吧。” 　　天方北點頭:“看你好哄騙所以就裝模作樣，這樣你就會一直對我好，畢竟我可是個演員。” 　　店長臉上的紅暈慢慢消散，冷著眼看向他問:“那你想過這樣說的後果吧？” 　　天方北語氣平和，似乎一切都無所謂:“我始終相信你不會因為我做過什麼而對我做很過分的事。” 　　“你——”她一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嘆出搖頭，無奈至極:“你說對了，我也栽了。” 　　她看了眼天方北，又嘆了一口氣:“那就這樣，你坦誠了，也不會再說什麼，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好。” 　　泡了好長一段時間，店長先上岸擦身體穿好浴袍走到門口，過了會天方北才走出來。 　　店長看著天方北臉上難掩的羞紅，輕輕的嗯了一聲。 　　“謝——謝謝。”天方北不好意思的低著頭，不敢看她:“是我太——太冒犯了。” 　　她露出笑容，伸手摸他的頭:“小孩子——不是，正常人這樣很正常，沒必要太往心裡去。” 　　“不要說了。”天方北抓著頭上的手:“不要把我當小孩，不然我也不跟不客氣！” 　　“哦？” 　　似乎是被跳動起來，似乎又是出於什麼惡趣味，她半蹲著和他臉貼，臉上露出壞笑:“怎麼樣個不客氣法呢？” 　　天方北瞳孔一顫，呼吸變得混亂，頭剛轉開就被她兩隻手固定住，她眨了眨眼:“嗯？” 　　肉眼可見的，天方北臉上紅起一片，但還是故作鎮定，哪怕自己出賣了自己，口頭上也不認輸:“那就讓你看看我是小孩還是大人！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她眼眸微壓，柔情似水，嘴角微揚如今夜月牙，落楓一點波瀾的溫柔，連空氣都變得粘稠，散發著愛欲。 　　“我錯了。”天方北連忙服軟，兩隻手抓著她的手腕拉開，可是那紅唇還是裹挾住他，宣泄著積壓的欲望。 　　天方北完全僵住，兩隻手頓時沒了力氣，剛想轉開頭又被固定住，身體肉眼可見的變得柔軟。 　　她鬆開了他，口津拉出絲線，落在地上。 　　她溫柔的看著他，牽住他的手:“對不起。” 　　可是。 　　天方北臉很平淡，一雙眼睛沒有害怕也沒有期待，沒有喜歡也沒有憎惡，隻有一灘死水，身子忽然顫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 　　她愣住了，不理解天方北這是怎麼了，像是傻了一樣，變成麵無表情的白癡。 　　天方北的力氣很大，抓的她很難受，然後向她邁進一步，嘴半張著，發出沒有感情機械的聲音:“我——喜歡——你——可以——嗎？” 　　他一隻手抱住了她，另一隻手更加粗暴，讓她很無措，不知道天方北怎麼忽然變成這樣，那雙空無一物的眼睛讓人害怕。 　　她感相信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就像一隻瀕臨死亡的大手，緊緊的握住她讓她感到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他接著說:“我——想要你——求——” 　　天方北臉上，晶瑩的淚沫從眼角滑落，誰又忍心拒絕？ 　　可是—— 　　店長一把推開了他，然後沿著小道跑出去，不敢停下生怕被天方北追上。 　　天方北呆呆的站在那，身子瘋狂打顫:“好冷……” 　　忽然，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兩隻手撐著地乾嘔，除了口水什麼也吐不出來，可是他總想吐什麼東西出來。 　　喉嚨發出破碎的音色，像一隻瘋狂的野獸一樣，不知何時會咳出血來。 　　他的身子又顫了顫，然後被一雙手抱住。 　　店長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天方北這副模樣，根本就不是演戲和耍她，她又不能拋下他，繃不住的情緒從眼角流出，沒有聲音，跟著發顫。 　　因為哭鬧隻會引來打罵和嘲笑。 　　她又哭了，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哭，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值得讓自己哭泣，上次是天方北被帶去賭場，上上次是她奶奶的葬禮上。 　　“咳咳——”天方北乾咳兩聲，全身順著那兩大口呼吸觸動，發出了溫柔的聲音，就和平常一樣: 　　“好啦，看把你嚇得，抱歉弄疼了你，不過下一次再遇到這種事，要跑遠點。” 　　他扶著她站起來，仿佛隻是發生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不是要當我的姐姐和媽媽嗎？這樣可不行哦。” 　　“你——”她用袖子擦去眼淚，鼻子一抽然後抱住他:“你嚇到我了！” 　　“好啦，”他柔柔著說:“等會回去看你這樣，不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你本來就欺負我了！”她再也不想鬆開他，生怕天方北又變了個樣。 　　“那我給你揉揉好嗎？”這是他第一次說這種俏皮話。 　　她抽了抽鼻子，鬆開他一拳打在他胸口，轉過身用袖子再抹眼淚:“想得美。” 　　“吶——其實我很害怕跟別人說這件事，但如果你原諒我的話，我可以說給你聽。” 　　她紅著臉，轉過頭看著他，眼裡還浮現著水沫，像個被欺負的小女孩等著別人哄一樣，嘟著嘴:“真的？” 　　他放下頭發，拉著她往外走。 　　“其實我有病，很嚴重的精神疾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ｍ 為了不瘋瘋癲癲就隻能吃藥，那個藥真的很可怕，可怕到泯滅人性，讓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保持清醒，冷冰冰的去處理任何事。” 　　“我給你舉個例子，吃了那種藥不管再美的人誘惑我，我都不會有反應，所以我在戒藥，我想依靠我自己麵對任何事，也覺得我可以完全依靠自己去控製情緒和意誌。” 　　“我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很自信，很傲慢，我看不起這個世界上的大多人，覺得他們就是一頁白紙，淡薄無趣淺顯，是可悲自私充滿骯臟欲望存在。” 　　“所以我肯定要戒藥，為了證明自己的優越性，證明自己的高貴，就連精神疾病，這種大腦裡的蟲子都能抹殺克服，然而因為太久沒吃藥，剛好發生了戒斷反應，那一瞬間世界都寂靜無聲，瘋狂奪取了我的軀殼。” 　　“但很顯然，我戰勝了自己，哪怕沒有藥我也能保持清醒，至少目前是這樣，我，吶——再也不想當一個怪物，而是當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樣，我就不會那麼厭惡人。” 　　“我想拾起某一塊不曾擁有的碎片，填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這樣，或許我就可以接納這個世界。” 　　在木橋上，行人來來往往，天方夜譚語氣輕和，明明是讓人同情的話語，但他似乎不以為意，回過頭，露出笑容，這一張怪臉永遠定格在這一刻:“這樣，我才會愛上你。” 　　園林，小橋，流水，夜空，以及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 　　他靠近她，袖子抹去她臉上的眼淚:“不是，你怎麼又哭了，就這麼想栽贓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