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爹要把姐姐送去哪裡？姐姐她...不想去，求阿娘救救姐姐吧！”穀晴空悲憤道。 　　“晴空，阿娘的好孩子，阿娘早已為你姐姐想好了出路，是絕不會讓你阿爹把紅妍賣到那種地方去的！”穀母秦氏帶著哭腔回道她的小女兒。 　　穀家一家六口都是最低等的神族，住在凡界的無涯鎮，這個鎮子很大，凡人卻不多，低等神族在凡界是不受歡迎的，他們與凡人無異可壽命卻比凡人長，因此遭到凡人的排擠，低等神族們為自保共同合力建立了無涯鎮，無涯鎮很大，還有一條大河，河對岸就是凡人的城市，凡人建立的城市很繁華熱鬧，低等神族們很是向往卻不敢跨河而去，凡人人多勢眾，他們爭鬥了幾十年才求得人皇劃了塊地方供他們生存，人皇善計謀，劃分出那麼一大塊地盤來給低等神族，還允許與凡人通婚，低等神族們明白人皇的用意，人皇希望低等神族能為他所用，兩族通婚誕生有靈根的人族希望更大，低等神族早已認命。 　　穀貴是無涯鎮的一貧農，世代種地為生，家族重男輕女，男人力氣大能乾活，家族裡女人們以生男孩為榮生女孩為恥，生的女孩太多，女孩們是要被賣到凡人開的窯子裡供男人們玩樂的，年輕的處女總是價錢很高。穀貴的夫人秦瓊去年生了雙胞胎兒子，穀貴高興的在鎮子裡大擺宴席，可後來他又犯了愁，自己已經有兩個兒子，可家裡還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已到了待嫁的年齡，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家，二女兒小時候被牛踩斷了腿，現在走路一瘸一拐的，肯定沒人願意要她，留在家裡做個粗使丫頭也還有點用處，小女兒才十二歲賣去窯子的話價格肯定會更高，但秦氏死活不願意。家裡有了兒子後，生活開始拮據了，兒子們將來還要讀書識字娶妻生子，他得早早的攢好錢，可眼下賺的還不夠吃的，根本攢不下什麼錢，穀貴就打起了女兒們的主意，他想要把大女兒賣到窯子裡賺筆銀子好解決眼下之急。秦瓊苦苦哀求，穀貴也無動於衷，他下定了決心，隻要是為兒子們好，賣了女兒又如何，將來女兒們嫁了人，不就變成別人家的人了，還不如賣了劃算。 　　秦瓊見狀，知道自己動搖不了她狠心的丈夫，便悄悄給紅妍說了門親事，那人是個殺豬匠，家境還算優渥，就是長得醜點矮點，這也總比賣到窯子裡強吧。紅妍知道這事後，哭的更兇了，她竟不知道這與賣到窯子裡相比，好在了哪裡？ 　　月亮早早掛在了天邊，今晚月亮女神心情很好，一改往日的吝嗇脾性，將月光灑滿了無涯鎮，將月光照進了穀家的那三間茅草屋，屋裡燭光昏暗，月亮的光輝讓屋子裡明亮無比，燭光與月光交相輝映，映的屋裡的女人更加耀眼美麗。 　　紅妍坐在床邊，傻傻呆呆地望著窗外，她看著美麗的月色，她看著春風吹過後飄舞的柳枝，她看著迎春花開得那樣燦爛，她想著自己，想著想著落了淚，淚如珍珠般那樣大，一顆一顆的往下落，紅妍使勁地哭，她知道自己唯一能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痛快的哭了。 　　天剛剛亮，穀貴就帶著牲口出門了，他要去趕個早集，把這些牲口賣了。紅妍看到穀貴離開了家，才大著膽子來到了穀貴和秦瓊的房間。 　　“阿娘！” 　　秦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阿娘嚇了一跳。 　　“紅妍，你阿爹說你這幾日要好好休息，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阿娘，我考慮過了，我不想嫁給屠夫武立，他....” 　　“住嘴！”秦瓊趕忙嗬斥道。 　　“阿娘，你怎麼就不懂呢！他.......” 　　“阿娘讓你閉嘴！”秦瓊怒道，“紅妍，阿娘不忍心看你被你阿爹賣到窯子裡，這才給你尋來這門親事，人家武立也不嫌棄咱家窮，還說會八抬大轎迎你入門，你想想看啊，多好的事！” 　　紅妍知道阿娘正在氣頭上，也知道阿娘是為自己好，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嫁給那屠夫的，紅妍給阿娘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端到跟前。 　　“阿娘為紅妍好，紅妍知道，嫁人自然比去窯子裡強，紅妍也知道，隻是......武立他暴戾，他的上一位夫人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鄰裡鄉親都知道這事，我若嫁給他，肯定也要挨打，阿娘難道願意看到女兒挨打嗎？”紅妍哭訴道。 　　秦瓊聽完這些，才接過紅妍端到眼前的茶，她喝了兩口茶，唉聲嘆氣道：“女兒啊，你以為去了窯子就不用挨打了嗎？我們是女人，是在凡間討生活的低等神族，不管怎樣，我們的日子都不會好過的！你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有了依靠，有了依靠生活就有了盼頭，那武立之前打死過自己的老婆，遭到四方鄰居的指責，也賠了些銀子，他已經收斂了，是再也不敢猖狂行事了！你大可放心！而且那武立還誇你漂亮，說日後會好好待你，他給的彩禮也很豐厚，你爹爹也答應了，這門親事已經定好了，擇個吉日就成親吧！” 　　“阿娘，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阿娘，他...他怎麼可能會改！” 　　“紅妍，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怎麼就不多替這個家考慮考慮呢！阿娘我老來才得兒子，你爹爹因為我生不出兒子一直對我冷嘲熱諷、缺衣少食，如今我也算揚眉吐氣，在這個家也能說上幾句話了，我這才能出門給你尋這門親事！你要是被你那沒心肝的爹賣到窯子裡，你的妹妹們怎麼辦，那個好人家會敢娶她們？你想讓阿娘的女兒們都進窯子嗎？還有你的弟弟們呢，他們有個在萬花樓的姐姐，這名聲多不好聽啊！我秦瓊已經生出兒子來了，女兒憑什麼還要被賣，阿娘決不能讓你進萬花樓那種地方！” 　　“我......阿娘，可我真的不想嫁給武立那個屠夫！”紅妍泣不成聲。 　　秦瓊很無奈，她這個大女兒最是不聽話，從小就喜歡和她對著乾，挨了不少打也沒有學乖。 　　“你先回去。好好考慮考慮，阿娘還要照顧你的弟弟們！” 　　紅妍知道自己無法動搖母親的心，更無法動搖阿爹的，識趣的退下了。 　　也不知道同阿娘聊了多久，陽光早已布滿了他們家的小院子，紅妍看到穀晴空正在喂雞，她這個妹妹最聽話，阿娘很喜歡，阿爹本來想把晴空賣到萬花樓的，是阿娘苦苦哀求才作罷，可穀晴空總是傻傻的很天真，她聽不出大人的話外音，看不透人心的狠惡，她還以為阿爹賣她是為讓了讓她能吃的更好穿得更好呢，想到這裡，紅妍忍俊不禁，她的傻妹妹啊。 　　“大姐，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廚房裡給你留了，你快去吃吧。”紅妍聽到了二妹穀美麗的聲音，便轉過身子回應她，“好，我這就去吃！” 　　紅妍看到一瘸一拐的二妹妹，背上背著一大簍子，知道她要去山上撿柴火，阿娘說過二妹妹的腿是上山放牛時，牛受了驚嚇不小心踩到了她，腿才瘸的，阿娘還說我出生後，街坊四鄰都誇我好看，二妹妹出生後，街坊四鄰們又都全去誇她了，二妹妹的確比我漂亮許多，阿娘很開心，叫二妹妹美麗，可小妹出生後阿娘又後悔把美麗這個名字給了老二，小妹出生那天，風和日麗晴空萬裡，用不了美麗這個名字，阿娘說就叫晴空，是希望小妹以後的日子都能如她出生當天，一輩子順順利利開開心心。 　　“大姐姐，你怎麼還不去吃飯呢，阿爹說，這些日子你都不用乾活了，讓我看著你，讓你吃好喝好睡好呢！”穀晴空舉著大公雞笑嘻嘻道。 　　“我知道了，小妹，姐姐去吃飯。” 　　“好，姐姐吃完飯，我們一起去看看阿爹給你帶回來的新衣服吧，阿爹不讓我碰，可我......我從未見過那麼鮮艷好看的衣服，大姐姐....你....會讓我看看嗎？” 　　紅妍還不知阿爹已經買好了喜服，麵露愁色。 　　“不要擺張臭臉嘛，那衣服可漂亮了，你見了肯定會喜歡的，阿爹說你就要過上天天吃肉的好日子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忘了我，在家裡，阿爹從不舍得給我吃肉，我長這麼大都沒吃過幾次肉，大姐姐最疼我了，大姐姐絕對絕對不要忘了我！”穀晴空看紅妍沉默不語臉色煞白，心急的囑咐道。 　　“我知道了，小妹，姐姐...不會忘記你的，姐姐吃飯去了”紅妍無奈，真希望小妹能永遠天真下去。 　　吃完飯後紅妍獨自回了屋，她不想跟她的小妹一起欣賞喜服，也無力去幫她的二妹做些家務活，她的心情很沉重，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但無能為力，這個家裡有誰能明白她呢？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因為自己弱小就要成為被欺負的那個，紅妍很是不解，為什麼弱小的一方不受到保護反而受到欺負呢，這個世間是什麼道理啊！紅妍真想拋棄這一切離開，可她無處可去，她也無力自保，離開與不離開，她都沒有好日子過，最終等待她的永遠是死亡。紅妍不想自私的死去或者離開，她還有愛她的妹妹們，妹妹們很可愛也很可憐，她們一起受過凍挨過餓，一起被阿爹追著滿大街打過，一起在阿娘溫暖的懷抱裡訴過苦，小妹還偷吃了給弟弟們的雞蛋，被阿爹綁在樹上三天三夜，我可憐的妹妹們，紅妍心想為了妹妹們，她也絕對不能退縮。 　　第二天一大早，穀貴又匆匆忙忙推著一車子菜趕往了集市，紅妍看著穀貴單薄瘦小的身影漸漸遠去，眼裡含滿了淚水，她痛恨阿爹薄待她和妹妹們，痛恨阿爹的火爆脾氣，可是當她看到阿爹為了生存，為了這個家起早貪黑時，她心又軟了，他們低等神族在這世間是沒有地位的，是在夾縫中求生存的，阿爹為了能夠在這夾縫中活下去，能夠延續家族的香火，早已經丟掉大半的良知，紅妍知道低等神族們都是苦命的人，更知道阿爹的不容易，紅妍下定了決心犧牲自己，來換取妹妹弟弟們的幸福生活。 　　紅妍找到了阿娘，阿娘在哄弟弟們，她也坐在了阿娘的旁邊逗弄著弟弟們，五弟弟最是可愛，白白胖胖整天笑嘻嘻的，不知煩惱為何物。 　　“阿娘，紅妍想好了，願意嫁給武立，隻是......”紅妍抱著白白胖胖的五弟弟，小心翼翼地說道。 　　“什麼？”秦瓊實在沒什麼耐心了，沒好氣的問道。 　　紅妍知道自己的母親沒有耐心了，可是有些話她一定要說的，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阿娘，女兒不孝，女兒痛恨阿爹，日後女兒成親了，還望阿娘勸著阿爹，不要上門找女婿借錢，更不要為了錢將妹妹們賣了，若日後女兒死在武立手裡......請將女兒火化了，找個風大的日子把女兒的骨灰撒了，女兒想下輩子能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活著。”紅妍講完後低下了頭，她敢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卻不敢看母親的臉色。 　　秦瓊聽完這席話，並沒有覺得吃驚，她這個大女兒是個有骨氣的人，她也明白自己的丈夫是個什麼人，也清楚紅妍嫁過去的處境，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她也不是一家之主，她也沒有家財萬貫，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她的女兒們。 　　“阿娘可管不了你爹，等你成親後阿娘盡量勸著你爹，讓他遠離你家，你若是死在武家，你的屍首是由武家人說了算的，阿娘也會盡力去管武家要，隻是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紅妍明白，紅妍多謝阿娘了。”紅妍知道自己有些難為阿娘了，可她總要一試，也讓阿娘一試，不試怎麼知道成不成呢。 　　窗外的穀晴空張大了嘴巴，大姐姐的這番話讓她著實驚訝了一番。阿爹說要殺隻雞燉湯給阿娘補補身子，可是二姐姐去山上砍柴還沒有回來，阿爹臨走前囑咐過不要隨意打擾大姐姐，晴空是不敢殺雞的，她討厭雞臨死前掙紮的慘狀，這會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剛才大姐姐說死，她就想到了大姐姐會和雞一樣，癱在地上無力的掙紮著，直到流乾了血。 　　穀晴空沒有闖進去抱著大姐姐哭，她好像對大姐姐嫁人的事有了什麼新的了解，她已經十二歲了，大姐姐還拿她當個小傻子看，她知道這是大姐姐保護她的方式。 　　夜深，穀晴空躡手躡腳的溜進大姐姐的房間。 　　“大姐姐......”她輕聲的在紅妍的耳邊低語道。 　　“誰？” 　　“噓...小聲點，是我，晴空啊！你悄悄出來下，我有事跟你說。”晴空鬼鬼祟祟地嘀咕著。 　　“晴空，這半夜三更的，有什麼事嗎？你不會還惦記著喜服吧，你若是想看，可等白天......” 　　“噓...不要說話穿好衣服跟我走。”穀晴空打斷了紅妍的話，強勢的幫著她的大姐姐穿衣服，然後拉著她往外走。 　　“晴空啊，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啊？要是被阿爹發現的話......” 　　晴空再次打斷紅妍的話，“快走，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穀晴空拉著紅妍飛奔到了無涯河，穀美麗早就在大柳樹下等著了，也許是因為緊張害怕，紅妍看到美麗的雙腿都在抖動。 　　紅妍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著急的問：“美麗，晴空，這大半夜的你們兩個這是乾什麼？” 　　“救你，幫你逃走，讓你自由！”穀晴空搶答。 　　紅妍看著雙手叉在腰間，像個驕傲的小戰士一般的晴空，覺得有些好笑，也沒有避諱她，咯咯笑了起來。 　　“是...是...真的，我們兩個商議了好久，決定幫你...幫你逃走，大姐姐。”穀美麗緊張的有些口吃了。 　　紅妍很了解她的妹妹們，二妹膽子小心眼多，三妹很天真但膽子大，半夜裡坐船逃跑肯定是二妹妹的主意。 　　“我的好二妹，你怎麼想了這麼個歪點子，還攛掇著晴空把我從家裡拉出來，你看看這天這麼黑，船這麼破，我怎麼能安全離開啊？我身上也沒有銀子，也沒有帶些乾糧，我逃不掉的！” 　　“是我的主意，是我出的！”穀晴空又搶答，“不是讓你真逃，是讓你暫時躲躲，我有一處洞府，很隱蔽隻有我和慢慢知道，慢慢會帶我們渡河過去，我那洞府周圍都是些野果樹，有好吃的野果子，你不會挨餓，大姐姐，快些走吧！” 　　紅妍有些驚愕，呆呆地看向美麗，美麗瘋狂的點著頭，臉上掛滿了淚痕。她明白了，為什麼小妹總是喜歡偷偷跑出去玩，每次回來都能帶些野果子，原來是她交了朋友還找到了一處絕妙的山洞，這樣的話逃走的計劃的確可以實施，隻是她若是逃走了，穀家肯定會大亂，武立不會放過阿爹阿娘，妹妹們肯定跟著遭殃。 　　“晴空，姐姐明白你的心意，隻是姐姐不能一走了之，你涉世未深有許多事你還無法權衡利弊，找書苑 www．ｚhaoshuyｕan.com 不要再出些歪主意了，也不要威脅你二姐姐幫你了，好不好？” 　　柳樹底下的美麗眼淚落得更兇了，“大姐姐，嗚嗚嗚....我...我穀美麗發誓，一定會盡自己最大能力保護你的！嗚嗚嗚....” 　　穀晴空開始發脾氣了，“你必須得走，不然你會死，我不要你死，你走！” 　　“晴空，你住嘴！你有沒有想過大姐姐走了會有什麼後果！”穀美麗也生氣了，怒目圓睜喊道。 　　“你個膽小鬼，隻顧自己的壞家夥，我要把你攢私房錢的事告訴阿爹！讓阿爹狠狠斥責你！” 　　“你個小人，你個蠢貨，你個小王八蛋！”柳樹底下的美麗一瘸一瘸的撲向晴空。 　　“夠了！都閉嘴！”紅妍怒道。 　　穀晴空乖乖閉上了張開的大嘴。 　　“晴空啊，美麗啊，姐姐愛你們，你們也愛姐姐，所以不要吵了！聽姐姐說，姐姐...是喜歡武立的，是心甘情願嫁給他的，所以呀，你們兩個都給我乖乖的，不許再鬧了！好不好？” 　　穀美麗聽到這番話心裡很難受，她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抱著頭抽搐起來，紅妍拉著晴空的手，坐在了美麗身邊。 　　“今晚的月亮不美啊，天上也沒見幾顆星星。”紅妍望向天，盡量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晴空心裡還是很氣憤，她哭不出來，也學著紅妍看向黑黢黢的天。 　　三日後，紅妍嫁給了武立，因為是續弦，隻小辦了一場喜宴，武立許諾的彩禮也一分不少，紅妍嫁人的風波算是過去了，秦瓊也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