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1936年,七月,金陵。 特務處,第一行動隊辦公室。 夏安凡盯著推門而入,不似私下裡和藹可親的組長,有些不太習慣地跟隨辦公室的其餘三名軍官一起站立迎接。 平常組長都在對麵辦公室辦公,很少來他們行動隊辦公室。 一般的外勤任務都是由隊長從組長手裡接到指令,然後傳達給他們下麵的人去執行,今天組長親臨,莫非是有什麼重要的任務下達。 組長薑衍歡邁步進入辦公室,在四人麵前站定,夏安凡感覺組長的目光停頓在他身上,他心裡直犯嘀咕,看我乾嘛,今天早上才數落了他一頓,他現在並不是很想看見薑衍歡。 薑衍歡的目光停留了一小會就移開了,夏安凡不自覺的鬆了口氣,反應過來,又覺得自己怎麼這麼沒用,對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怕什麼。 薑衍歡沉聲道:“情報科通知,緊急任務,第一行動隊全員馬上集合,準備出發。” 接到命令,第一行動隊包括夏安凡在內的四名軍官絲毫不敢懈怠,當即通知待命的隊員去樓下操場集合。 離開時,夏安凡看著薑衍歡掃過來的眼神,他很清楚其中的意思,大概就是讓他安分守己,遇到危險別往前沖。 為避免晚上回家被薑衍歡說教,夏安凡很識相,眼神裡傳達給薑衍歡的就一個意思,知道了。 夏安凡為什麼如此‘乖巧’,因為薑衍歡不但是他的上司,還是他的哥哥,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從小就是薑衍歡帶大的,可謂是長兄如父,長兄如母。 兩人姓氏不同,因為他們不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弟,但是他們兩人的關係,卻比以血緣為紐帶的親兄弟還要親。 在戶籍上,白紙黑字更是寫的清清楚楚,哥哥薑衍歡,弟弟夏安凡。 至於父母,薑衍歡的原話是去世了,具體未知。 夏安凡隱約記得自己有父母,還有一個姐姐,但是他們的樣貌長相名字都不記得了,因為夏安凡失去了五、六歲之前的所有記憶。 唯一還記得的事,就是自己的名字和父親已經死了。 父親在他的記憶裡為什麼是死了,他完全不記得,他隻知道,父親一定是死了,這一點他十分肯定。 如果說夏安凡遺失了童年的部分記憶,那成年後,對於日本侵略自己祖國的憤怒,毅然決然棄醫從戎,一個月前剛從金陵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加入特務處的夏安凡,反而多了一部分記憶,一個後世之人的記憶。 現在的夏安凡,經過一個月的融合,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這個時代的夏安凡,還是後世的夏安凡。 剛開始得知自己現在工作的力行社特務處,未來將會成為赫赫兇名的黑暗組織‘軍統’時,擁有後世記憶的夏安凡隻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內心充斥著迷茫。 力行社特務處,大名鼎鼎軍統前身,隻效忠於最高領袖的特權部門。 很快,夏安凡的這份迷茫,就被這個時代一心保家衛國、驅除日寇的自己,心中的那份堅定所取代。 中國的近代史既是一部屈辱史,也是一部充滿了血與淚的抗爭史。 列強瓜分,軍閥混戰,百姓流離失所,動蕩不安,內憂外患。 麵對即將到來的戰爭,祖國的浩劫,隻要是擁有一顆赤子之心的熱血青年,誰能冷眼旁觀。 夏安凡決定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報效國家,哪怕這份力量對於這個時代而言,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到達操場,第一行動隊集合完畢,夏安凡這些軍官站在前麵領頭。 行動科的編製實行三三製,行動科下轄三個行動組,每組下轄三個行動隊,每個行動隊有一個隊長,三個副隊長,大致有四十多人左右。 夏安凡是行動科第二行動組第一行動隊少尉副隊長。 第二行動組,組長薑衍歡。 行動一隊隊長曹齊鳴,上尉軍銜,三十多歲,身材中等,麵容兇狠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行動一隊副隊長袁鋒,中尉軍銜,三十歲左右,結實健碩,是一位目光炯炯有神的青年軍官,跟夏安凡關係很好。 行動一隊副隊長陶明言,中尉軍銜,方臉,挺拔硬朗,態度溫和,感覺和誰都可以相處。 隊長曹齊鳴訓完話,隊員們正在上軍用卡車時,一名情報科的軍官大步走了過來,曹齊鳴立刻迎了上去。 夏安凡正好奇這人是誰,一旁的袁鋒見了,輕聲介紹道。 “這是情報科第一組的情報乾事上尉鄒思清,你之前一直接的都是普通的外勤任務,所以應該是第一次見他。” “普通的外勤任務一般不會有情報科的人員跟隨,這次的緊急任務,看來很重要。” “莫非跟日諜有關?”夏安凡的眼睛亮了起來,語氣不自覺的興奮。 特務處由領袖直接控製運用,主要負責對軍、憲、警等軍事部門以及對外的情報安全工作,注重收集軍事情報和進行反間諜活動,其目標是防範和對抗敵方的間諜活動。 主要針對日本間諜,次要針對紅黨、鎮壓異己。 夏安凡在特務處待了一個月了,每次出外勤任務都是去抓貪腐分子,押送犯人,連日諜的影子都沒見過。 至於紅黨,對於夏安凡來說,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沒有什麼比將那些侵占我國國土的日本人趕出中國最重要。 知道紅黨純粹是因為對方支持抗日,以及是國黨的敵人。 夏安凡從未接觸過這方麵,薑衍歡也不讓他接觸政治方麵。 可能是因為後世記憶裡生活環境的影響,夏安凡雖然沒見過,接觸過紅黨的人,但是因為知道先烈為這個國家做的事情,讓祖國變得強大,繁榮昌盛,無人敢欺辱,讓他由衷的感到敬佩,本能對紅黨生出一些親近之意。 但是現在,抓住那些隱藏在首都的日本間諜才是最重要的事。 袁鋒笑道:“你還真是專一,從進特務處就一直想著抓日本間諜,這次要真的是去抓日本間諜,算是圓了你的心願。” 麵對袁鋒的打趣,夏安凡神情堅定。 “我對待感情一心一意,對日本間諜更是唯一摯愛,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海枯石爛也無法消弭他們對我的國家所犯下的罪過。 “你啊你,別太偏執了,日本間諜比你想象的危險……”看著認真的夏安凡,袁鋒一陣頭疼。 作為薑衍歡的心腹,袁鋒十分清楚,夏安凡可是薑衍歡的弟弟。 薑衍歡更是好幾次提點他照看好夏安凡,可他看夏安凡這勁頭,要是真的見到日本間諜,肯定得沖到前麵抓人,要是出了什麼事,他怎麼跟薑衍歡交代。 這時,曹齊鳴和鄒思清交談完,一起朝著夏安凡他們走了過來。 鄒思清將這次緊急任務的大概情況跟夏安凡等人簡單介紹了一下。 這件事要從半年前說起。 半年前,情報科得到有關日本間諜的情報,滿心歡喜的去抓捕,結果日本間諜和電臺的影子都沒見到。 情報科當時十分氣憤,咽不下這口氣,讓電訊科的人運用最新的電臺偵測技術,嚴密監視這一片區域的電臺,本著有棗一棍子,沒棗一棒子的打算開始進行篩查。 金陵作為國家首都,國家的政治和經濟中心,政府部門,軍事部門,商貿公司,擁有電臺的機構眾多,電臺數量難以統計,管理起來更是極度困難。 但是隻是針對某一個區域篩查,雖然困難,但不是辦不到。 抱著這種瞎貓碰死耗子的想法,電訊科有目的的分區停電,劃分街道,尋找使用頻繁但是沒有登記的電臺,一個多月前還真有了重大發現。 他們發現坊口街有五部使用頻繁的電臺,其中四部是在政府部門登記過的商業電臺,隻有一部電臺沒有登記過。 於是,情報科懷疑這部電臺和日本間諜有關,等到可疑電臺再次發報,通過偵測車暗中鎖定一片民居,經過明察暗訪,進入情報科的視線的目標嫌疑人有兩名。 嫌疑人一號,百貨商行文員張庭平,對外宣稱有妻有子,不過都在外地,沒有人見過,情報科已經派人去外地搜集資料了,短時間肯定沒辦法確定真假,目前張庭平一直是單身獨居。 嫌疑人二號,是外貿商行員工李丕,單身獨居,資料簡單,父母雙亡,親戚好像在外地,也需要時間確定真假,社會關係簡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情報科認定兩人中肯定有一人是日本間諜。 另一方麵,張庭平和李丕兩人居住地恰好在同一街道巷道的斜對麵,這不得不讓人懷疑另一種可能性,兩人都是間諜。 情報科監視兩個目標一段時間,發現兩人行蹤非常有規律,除了商行和住處,偶爾參加應酬,幾乎不去別的地方,人際關係簡單,完全跟日本人沒有任何聯係,兩人明裡暗裡也沒有任何交集。 觀察監視一段時間後,情報科毫無進展,逐漸失去耐心。 同時,情報科也擔心,要是繼續監視下去,某天無意驚動了目標,竹籃打水一場空,辛苦這麼久都白費。 那還不如把現有的魚抓住,不管魚大還是魚小,也是一份功勞。 要是運氣好,能得到日本間諜的電臺和密碼本,那就是天大的功勞。 鄒思清從隨身攜帶的文件夾裡取出兩人的照片,照片是遠距離拍攝的,雖然照片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出兩個人長什麼樣子。 張庭平五官端正,看起來沒有什麼特點,身材中等,經常穿一身深灰色條紋西裝。 李丕,相貌平凡,身材偏瘦,經常是西裝和長袍換著穿。 夏安凡看著照片上的兩人,他捫心自問,要是他在大街上遇見這兩個人,一定不會懷疑他們是日本間諜,也不會知道原來敵人離自己這麼近。 資料上還提到,兩人在首都已經生活了兩三年了,如果真的是日本間諜,這就太可怕了。 敵人已經悄無聲息的摸到了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卻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