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墻坐在櫃臺前抬眼看了一眼店裡,夥計小樹正在殷勤的給一位富商模樣的有錢人介紹布料,富商身後帶著兩個壯實的仆人,看樣子是準備來他店裡進貨。 富商看起來很挑剔,在店裡仔細的看著布匹,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 李墻看了一下店裡,就把目光看向門外的大街。 現在正處於炎熱的盛夏,熱浪滾滾,眼看就要到中午最熱的時候了,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客人也漸漸不如上午涼爽的時候多。 看著略顯空曠的大街,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上午他總覺得心神不寧,感覺很不對勁,出於謹慎,他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四周,並未發現任何異常,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這讓李墻不禁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或者是因為最近周圍的槍聲,讓他下意識的開始緊張。 生怕自己暴露,中國特工已經在他的身邊正在看著他,準備對他進行抓捕。 這樣的夢,李墻偶爾會做。 但他從中國政府竊取了這麼多的情報,到現在都平安無事。 這些中國的特工也都那樣,不足為懼,他們的間諜都滲透進中國首都,中國特工都沒發現,還在抓捕自己人,搞內鬥。 聽客人說,之前的槍聲是黨務調查處在抓紅黨。 這樣的國家培養出的特工,怎麼可能發現他。 看來最近他太緊張了,有點想太多。 這時,富商走了過來,指著架子上的某匹布料沖李墻喊道。 “老板,你這款布匹還有其他款式嗎,這個顏色我很喜歡。” “這位先生,你稍等,我過來看看。” 李墻聞言,從櫃臺後走出來。 剛走到和櫃臺平齊的位置,左邊的大門就進來一名客人,客人身後跟著幾個青年仆從。 他的前麵是正等著他過來的富商。 餘光掃過夥計正在被幾個分散的客人包圍著。 李墻此刻腦海裡警鈴大響,非常不對勁,現在店裡的人,幾乎全都是身強體壯的青年。 往常這個時間,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客人。 不好,他的身份暴露了,對方是來抓他的。 李墻想到這裡,來不及思考自己何時暴露,他隻知道,他必須想辦法脫離對方的包圍圈。 電光火石間,他帶著笑意看向富商,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迅速轉身往身後那道掛著布簾的門撲去。 裝作富商的袁鋒看見對方轉身就跑,立刻知道不好,當即喝道:“抓人。” 這道命令剛發出,裝成客人和仆從的行動隊員們,都各自撲向自己最近的目標。 夥計被幾人撲倒在地,直到被控製住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李墻沖進布簾後,一進入過道,他就注意到過道對麵有人沖了過來,逃無可逃,李墻當機立斷閃身進自己的房間。 門邊的桌子上,放著他以前為應對這種情況專門準備的小刀。 身後緊跟著他進來的行動隊員,朝著李墻撲了過來,李墻拿起桌子上的小刀,朝著撲過來的行動隊員就是一刀,刺中後將人往後一推,試圖擋住後麵湧來的行動隊員。 一名行動隊員閃身躲過受傷的同伴,絲毫不給李墻機會,朝著李墻直奔而來,李墻揮刀對峙,劃傷對方。 下一瞬間,另一名沖過來的隊員,趁著他劃向同伴,一拳擊中他的腹部,刀被隨後的隊員打掉,數道黑影向李墻沖了過來,將他壓在地上。 完全控製住李墻後,有人在他身上和衣領處摸索。 李墻直到被抓,才明白,對方應該早有準備,無論是從院子後麵過來的人,還是店裡麵的人,看這樣子,他之前的預感沒有錯,他們早就為了抓他等待多時了。 李墻奮力的掙紮著,哪怕心裡明白這樣做毫無作用。 “報告組長,目標成功抓獲。” 陶明言帶著被行動隊員控製住的李墻從屋裡走出,眼裡的興奮溢於言表。 “很好。” 薑衍歡的目光掃過被五花大綁,嘴被堵住的李墻,對於這次行動十分滿意。 被押送出去時,李墻看著站在他麵前明顯是領頭的軍官,眼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夏安凡站在薑衍歡身邊,看著被抓出來的李墻十分開心,終於抓住一個活的日諜了,盡管不是他親手抓捕的。 但是李墻的落網,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想想自己這段時間花費的精力和時間,收獲了這樣的果實,夏安凡非常有成就感。 夏安凡透過已經掀起的布簾,看見兩名受傷的行動隊員,他走上前看了一眼他們的受傷部位。 “傷口不深,沒有傷到內臟,馬上送他們去醫院。” 夏安凡作為一個已經跟著老師在醫院實習過的醫學生,見到人受傷,本能反應就是判斷傷情,要是他手邊有工具,他都想立刻給他們治療。 看著他們被周圍的行動隊員扶走,夏安凡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在特務處待了快兩個月了,他執行任務時,從未親眼看著別人受傷。 上次他自己受傷躺在醫院,隻是聽說行動隊損失慘重,等他回來,行動隊人已經補齊。 沒有親眼看見,他就無法體會到那種真實。 親眼看著行動隊員身上的傷口和鮮血,他才體會到那種真實。 薑衍歡走到夏安凡身側,仿佛知道夏安凡在想什麼。 “這些日諜十分兇狠狡猾,往常我們抓捕,不是每次都是一帆風順,因為現場會遇見各種突發狀況,隻要讓抓捕對象拿到武器,或者被對方掙脫,就會有傷亡。 你如果一直堅定自己的目標,想要抓捕日諜,你往後要經常麵對這種事,你自己或者別人,總會有人受傷,總會有人死亡,這一點,你必須明白! 你還要知道,自己到底麵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他們為了逃跑或者活下去,能做出什麼樣的反抗。 為了逃跑,為了活下去,敵人會不惜一切除掉阻擋的人,殺掉作為抓捕者的你。你既然已經踏進了特務處,你就必須成長,讓自己能夠在危險裡生存下來。” 薑衍歡想得很簡單,身在特務處,危險總是存在的。 他沒辦法每次都在夏安凡身邊,像這次一樣看著他,不讓他卷入危險。 他的弟弟,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他如此執著於抓日本間諜,但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已經展現了自己的才能,未來在行動科必定不會平庸。 他作為哥哥,就必須教會他如何在危險中活下去。 隻有夏安凡活著,薑衍歡才能想辦法救夏安凡。 夏安凡看著地上的鮮血,眼神晦暗不明,氣息微變,“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感傷。” “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永遠不會放棄。” 不將日寇逐出中國,夏安凡在這條路上隻會向前,絕不會後退。 哪怕前方是刀山血海,也無法阻擋他的決心。 夏安凡說完,抬起頭,恰好看見薑衍歡眼中流露出十分復雜的神色,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看著薑衍歡走進房間,夏安凡覺得自己可能是看錯了。 房間裡麵,行動隊員在房間裡到處搜尋翻找,袁鋒站在原地,看起來似乎有了成果。 看見薑衍歡進來,袁鋒道:“組長,我們沒在房間裡發現密碼本和電臺。但是搜出來一把南部手槍和兩個美式手雷,要不是我們抓捕的夠快,如果手雷被引爆,到時候非死即傷。 還有,我在衣櫃的角落裡,還發現了一個箱子,打開後發現是一些金條和法幣,數量較大。” 袁鋒將箱子掏出給薑衍歡和夏安凡看。 夏安凡看見裡麵如此多的錢,覺得李墻一個布店老板,家裡放這麼多的錢乾什麼。 薑衍歡看向夏安凡,“你有什麼看法。” 麵對薑衍歡的提問,夏安凡收回目光,視線劃過桌子上的收音機和旁邊架子上的書籍,思考了一會才回答。 “組長,沒有密碼本和電臺,但是我看見了收音機,用收音機接收情報是一種比較安全的方法。 李墻估計就是在這裡定期接收指令,旁邊的書籍之中,很有可能有一本就是接收情報的編碼本,我判斷李墻應該是信鴿的下線。 李墻開這個布店,除了掩人耳目,應該還有其他目的,比如利用布店的客人,收集情報,這些錢,我懷疑他是發展下線用的。 但是一個下線用得著這麼多錢收買嗎,除非是什麼重要人物,或者這些是一群下線的錢集合在一起。”夏安凡道。 “你想得很全麵,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除了發展下線,也可能是用來購買情報。”薑衍歡拍拍夏安凡的肩膀。 “不管是用來做什麼的,我們已經抓住他了,後麵隻要順藤摸瓜,一定有收獲。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撬開他的嘴。” 說到這裡,薑衍歡的眼中流露出狠辣。 夏安凡想到每次送犯人去特務處地下室的監獄,在裡麵看見的,聽見的,感受到的,隻覺得汗毛直立。 那個地方真的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夏安凡的注意力轉向書架,看著書架上眾多的書籍,他伸出手拿過幾本書看了一眼,有些好像本身就是舊書。 想從新舊程度判斷哪本是翻動頻率最多的,找出哪本書是編碼本,是不可能的。 編碼本,是間諜之間提前設定好的一些特殊數字編碼,對於破譯指令極其重要。 通常都是用書籍作為編碼本。 出於謹慎,夏安凡還是讓行動隊員將這些書都帶回特務處。 回到特務處,薑衍歡就去向行動科科長匯報,這次行動隊抓捕到日本間諜的事。 夏安凡回到辦公室,試圖等薑衍歡回來,提出讓自己參與李墻的審訊。 審訊犯人,看著那些恐怖的折磨人的手法,夏安凡剛開始接觸,本能的不適應,吐了幾次。 袁峰說,新人嘛,適應適應就習慣了。 夏安凡看著活生生的人被折磨,見了好幾次,身體已經適應了,不再嘔吐,但是心理上還是不太適應。 他以前跟著老師解剖過動物的屍體,給傷口縫合,參與過手術。 相比於在手術臺上見到的一切,可怕的是在審訊室見到的一切,夏安凡隻覺得頭皮發麻,泛起一陣陣的反感。 本能的惡心想吐。 既然已經決定與日本間諜不死不休,那他遲早要麵對殘忍到幾乎磨滅人性的審訊。 他必須克服,不然怎麼從敵人手裡獲得情報。 夏安凡在辦公室坐下,沒等多久,薑衍歡就匯報結束回來。 一看見薑衍歡,夏安凡起身走過去,正想說自己想要參與李墻的審訊。 薑衍歡先夏安凡一步開口,帶著笑意,“什麼都別說,跟我走,科長想見你。” “科長?”夏安凡指指自己,“見我乾什麼,不會是因為我這次提供情報抓捕李墻的事。” 他可不覺得自己抓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能得到行動科科長這樣大人物的青睞。 夏安凡是一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有關,也沒有關係。你這次讓我們行動科抓到日諜,的確是大功一件,讓科長顏麵有光。 但是有一件事我沒跟你說,科長其實你認識,我也認識,他見你,就是長輩找個理由見見立下大功的後輩。”薑衍歡笑了笑。 夏安凡聽到薑衍歡這麼說,心裡就跟貓抓似的好奇,一路上問了好幾次。 夏安凡每次都說,見了你就知道,急什麼。 嘴嚴得可以。 力行社特務處,處座最大,下麵有一個副處長,說是副處長,其實就是一個兼職,對方主要在參謀本部任職,幾乎不管特務處的事。 特務處副處長一職,名存實亡。 所以,處座之下就是情報科科長和行動科科長,盡管情報科比較受到處座的重視一些,但行動科並非不受寵,行動科是特務處最大,人最多的科室。 所以行動科的科長,一般都是在特務處中樞大樓辦公。 夏安凡到達中樞大樓,一進去就感覺到氣氛不同,樓內有很多人在各自忙碌著,但整個空間都很安靜,沒有任何嘈雜的聲音。 這些人的身影從你麵前走過,腳步聲很輕,所有人都是這樣,越發的顯得中樞大樓神秘,威嚴。 上樓的時候,薑衍歡輕聲叮囑道:“一會見到科長,穩重點。” 夏安凡滿頭霧水。 穩重什麼? 想想自己認識的長輩,夏安凡一無所獲,沒聽說誰在特務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