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進去老半天,卻一直不見出來,蹲守東院側門外的精乾男子心急如焚。 宅院太大,院墻又高,從外麵根本沒法打探詳實。欲一探究竟,除了冒險進入,別無他法。 下定決心,沖樹林方向連續吹出三聲兩長一短口哨,男子埋頭清點。弓箭上肩,腰刀護體,鐵蒺藜自有妙用。柳葉飛鏢乃揚名立萬之本,從不離身。 早派跟班回灞陵邑老家報信,相信二師兄會趕來相助,可至今不見出現。踮腳眺望遠方,觸目黑黢黢一團,人越來越心慌。 風吹草低,簌簌作響,暗黑籠罩的樹林方向隱約飄出吶喊聲。不多時,一個黑影狂奔而來,一路連聲告警,“我是岑……岑喜,我們被……被人偷襲……” 搶上前扶穩手下,取腰際皮囊,精乾男子處變不驚,“兄弟們如何?有無傷亡?” 沒等回話,一陣淩亂腳步聲響起,朦朦朧朧中,一大群黑衣人正包抄而來。也不發起攻擊,隻管默不作聲壓上。 向外突圍不可行,連續灑出鐵蒺藜,小心係好皮囊,精乾男子反其道而行之。拖人閃身入側門,掩門觀望少頃,趕緊關門閉戶。 一麵傾聽院外動靜,一麵交代手下,“院外必設埋伏,相信二師兄自有辦法破解。我這就去尋去公子,你趕緊躲起來,回頭我再找你,快走——” 宅院被鬧個天翻地覆,所有人手都被吸引到後院,其餘布防方位形同虛設。摸索前行,沿途卻不見任何異動,精乾男子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循聲響飄來方位趕往後院,借黑幕掩護,人很快抵臨長廊。蹲伏查探並無異常,心係去公子,男子咬牙繼續深入。 前方突然出現三名黑衣人,不聲不響分頭撲向後院中堂方向。躡手躡腳跟上走廊內的黑影,保持距離,男子謹慎尾隨。 從黑暗中看光明,很快一目了然。飄忽光影下,一名魁梧男子抱人站在中堂門口,看身形及架勢應該可以確認就是去公子。 觀望間,風雨雷電驟然齊發,院內發生的場景一時讓人目不暇接。甩人摟人,人摔人墜,救人殺人,人撤人倒。攻防即刻轉換,占盡主場優勢的諸黑衣人幾無還手之力。 夜黑風高,電閃雷鳴,雨驟聲疾,殺人正當時。潛伏廊柱下,瞅準院內黑衣人抱樹發蒙的大好時機,精乾男子悄無聲息發動暗襲。 一道飛旋刀影忽閃而過,劈開雨幕,直插樹旁黑衣人後背。風雷聲蓋過了悶哼,奔湧的鮮血轉眼匯入樹下滾滾水流,一切了無痕跡。 存心抓活口,料定不明對手逃無可逃,院外眾黑衣人快速縮小包圍圈。 院門已依稀可見,人卻無影無蹤,慘叫倒此起彼伏。腳底劇痛,站立不穩,人群接二連三倒下。 對手居然設下陷阱,眾人被迫止步。隨著一聲令下,飛矢如蝗蟲飄落,院墻慘變箭墻,側門改做箭垛。 陷阱防不勝防,不敢再冒險追擊,指揮眾手下在三處院門外設伏。帶上八名精銳殺手,領頭的胡衛副頭領掉頭繞道直撲西院方向。 幸得院外潛伏暗哨飛報,才親率主力殺手團趕到。秘密集會據點已經暴露,一旦有人脫逃,遲早驚動官府,唯有斬盡殺絕方能永絕後患。 主子和頭領都在院內,不管對手到底來了多少人,哪怕下刀子也要殺進去。救出主子頭領為首要任務,獵殺不明對手其次,最關鍵要保證無漏網之魚。 越想壓力越大,一路飛奔,謹慎有加的副頭領小聲吩咐,“來者不善,西院後門附近興許也設下陷阱,一會……” 離後門尚有一段距離,心有餘悸的眾黑衣人裹足不前。催促聲聲,搶功心切,沖在最前麵的矮壯男子主動請纓。 辦法雖笨但極為有效,蹲下身,不顧潛在危險,矮壯男用手摸索前進。一路小心翼翼往前挪,一路警示身後人群,“千萬別偏離,隨時小心腳下——” 宅院偏僻,雜草叢生,平日壓根無人打理,難免被牧童當成放牧地。也不知何時,手摸上一堆黏糊糊的不明物,隨著來回反復摸探,不明物很快變成一灘稀糊狀。 風兒誤人,聞了又聞,始終分辨不出手中到底何物。剛吃一大悶虧,生恐不明對手又設下啥新陷阱。提醒眾人原地等候,埋頭反復嗅探,矮壯男心生惶恐。 閃光恰如其來,雷聲接踵而至,一瞬間照亮人群所處荒地。狂風撲麵,暴雨傾盆,人本能一哆嗦。 借稍縱即逝的光亮,大體看清不明物,矮壯男暗叫一聲苦。肚裡翻江倒海,嘔吐不止,隔夜食半點沒剩。 光照亮腳下及遠處路徑,附近看上去並無任何異常。可嘔吐舉動嚇壞眾人,以為中毒,副頭領忙不迭下令,“木那車,你帶人馬上找醫館救治,其餘人隨我殺入大院——” “我沒……沒事,隻……隻是惡心……” 一口氣吐完,擦去嘴角殘渣,接雨水洗手,矮壯男子又氣又急,“剛摸到一堆馬糞,不,一大坨牛屎。不小心弄進嘴裡,我呸呸呸……” 暗黑夜戚戚,風雷聲連連,不遠處的偌大宅院隱於騰騰雨霧中,一切迷迷蒙蒙。安心上路,人群實在忍不住,一個個竊笑不止。 內堂幽靜,小房布設簡陋,明顯看出剛打掃過的痕跡。草席上,保持俯臥狀態的胡女一動不動,人深陷昏迷之中。 中年婦人手腳麻利,快速生火盆,拿鐵剪拆破條幾改為支架。不時試探炭火熾烈程度,得空從懷中取出一包粉狀物,一分兩半取水調勻,一個人忙忙碌碌。 匕首挑破胡女後衣,露出受創部位,去不得俯身仔細探查。暗箭射中女子肩胛偏下位置,看傷口膚色與殷紅鮮血,估計箭頭無毒。可創口血流不止,必須盡快取出箭頭,方能徹底止血。 昔日狩獵山林,為了節省箭支,也時常取箭。但目標都是畜生,下手無需顧忌,對救命恩人絕不允許犯任何錯。如何才能保證順利取出箭頭,還不導致大出血? 一顆心七上八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手開始不住顫抖,人不敢再動彈。 “先小心折斷箭桿,再沿箭鏃方向擴大兩側傷口,我按住少主,你快速取箭……” 看男子犯難,俊俏女子快人快語,“長痛不如短痛,少主已昏過去好一會兒,可不能再拖!” “好!”不再猶豫,扶穩箭桿,匕首切割少許,穩穩折斷,去不得汗如雨下。輕輕撥動斷箭,試圖辨清箭鏃所在方位。 人昏迷不醒,隨著箭頭輕輕顫動,身體劇烈顫抖。含糊不清的呻吟時高時低,女子顯然痛苦至極。 “少主嘴裡需要塞入硬物,不然會咬傷舌頭……”經驗老到,俊俏女子連聲叮囑,“手法要快準狠,千萬不可猶豫,我擔心少主快撐不住了!” 也不回話,目光死死盯住創口,匕首起起落落,去不得始終下不了手。念白臨終前一幕猶在眼前閃現,而今如出一轍,萬一取箭時人當場身故,又該如何麵對? “還是我來吧!”急於救主,俊俏女子主動上前,“你按住少主,不讓人亂動。” 胡女與自己不過一麵之交,卻不惜舍命相救,倘若再也醒不過來,自己一輩子也無法還清這份恩情。 不敢再想,遞匕首主動讓賢,去不得幾欲解釋,但終究無語。 “我要動刀了,趕緊塞入硬物,一會擴大傷口與取箭同時進行,你可要按住了!”埋頭分辨箭鏃所在方位,俊俏女子不住催促,“快——” 強行塞手腕入嘴,順勢壓住胡女雙肩,去不得不敢再看。閉緊眼,人渾渾噩噩等待,等待一個未知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