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但說無妨!”興致被撩發,劉徹大笑,“哈哈哈……這名諱到底有何怪異?又能怪異到哪裡去?難不成如昔日鬼穀子之流?” “回皇上,恩師姓‘說’,名……名‘不得’……” 趕緊跪倒,去不得冷汗直冒,“草民不敢妄言,恩師自草民兒時授業始從不提及名諱,直至草民此次臨行前方才告知。” “‘說不得’?”不置可否,劉徹抬抬手,示意繼續。 側身沖長姊來一句,“又一個沽名釣譽之徒,故作神秘高深,吾最煩這種自以為是之人。” “將將者,帥才也……”不敢抬頭,去不得硬起頭皮往下說,“昔日項王,力能舉鼎,以一敵百。論單兵悍勇,世間無可匹敵。然為人僄悍滑賊,妒賢嫉能,心胸狹隘,行婦人之仁,致帳下謀者虛設。故終不過揮淚別姬,於烏江之畔屍首分離,此謂將才而非帥才。” 擦把汗,略做思忖,鼓起勇氣繼續,“本朝已故大司馬驃騎將軍,不恤士卒,不走常規對陣。千裡閃電奔襲,不帶輜重糧草而取敵於敵,輕騎絕大漠,威震敵膽而獨孤求敗。此,真帥才也!” 認真傾聽,不發一言,劉徹微微點頭。 “蓋其原因,治軍嚴峻而知人善用,麾下人盡其才。膽略超群,對長距離迂回包抄及硬碰硬對陣均熟稔於心,充分發揮我大漢勁騎之強悍突擊力,且完全掌握敵蹤虛實……” 也不管天子如何反應,去不得索性一口氣說完,“然此一切,皆離不開皇上信任,並傾舉國之力助之。麾下兵強將廣且裝備精良,料敵於先,千裡轉戰神出而鬼沒,一往無前英勇殺敵,匈奴人焉能不敗。” “吾之驃騎將軍確屬天生良帥,可惜天妒英才……” 越看越覺得親切,劉徹淡笑,“爾自許將才否?將者又能將幾許?誇誇其談者比比皆是,可一上戰場,難免讓人失望。” “回皇上,草民不敢誇口。但率一兩百人上陣殺敵,定不負皇上所期……” 乍起膽子,去不得心裡直打鼓,“昔日冠軍侯初戰臨敵,不過領八百銳騎。草民自認比不上冠軍侯,但率一兩百騎應該有足夠把握。” “好,朕給你這個機會歷練。到底為將才還是庸才,亦或蠢材,一切很快見分曉……”心情大好,劉徹隨口而出,“此箭法可有來頭?” “回皇上,此為草民阿翁於山林狩獵所悟而獨創。取名‘追風’箭法,專用於猝逢猛獸而克製其進攻勢頭……” 放下大半心,去不得更為自信,“草民有充分信心,為我大漢和皇上揚威大漠。” “追風箭法?追風?”略做思忖,劉徹放聲大笑,“哈哈哈……追風者,騁逸以疾也,朕就賜爾追風校尉之職。至於所將兵馬及何時出征,改日上朝再議。” “末將叩謝聖恩!”改換稱呼,謹記禮儀,去不得跪拜謝恩。 來之前沒抱多大希望,但收獲顯然比預期要大上不止一星半點。再次審視一番,點點頭,劉徹不住擦汗,“來人,擺駕回宮!” “起駕———”悠長的聲音飄出老遠,堂中眾人紛紛跪倒。 “恭送陛下,祝陛下洪福齊天,永享萬年——”長伏於地,頭也不抬,去不得汗流浹背。 一路恭送天子出府門,直至再也看不清鑾駕及隨行兵馬,去不得才放鬆緊張心情。總算涉險過關,跟在長公主身後回府,人默默擦汗。 “你且隨我來!”擺手示意侍女遠離,長公主諄諄教導,“陛下今日心情不錯,但你以後需更為謹慎,不可多言。” “謝長公主舉薦之恩!”話的確說得過多,去不得恭恭敬敬施禮,“小人自當謹言慎行,為國效力,以報長公主之大恩大德!” 神色略顯倦怠,長公主依然不忘提醒,“陛下金口玉言,相信不日即召你上朝。或許還會施以考驗,你千萬把握好機會。” “小人謹記教誨!”真心感激,去不得洗耳恭聽。 “而今既得陛下眷顧,應該不會再有人敢公然追殺……”雖尚未得到確證,但愛屋及烏,長公主一臉關切,“我隻能幫你至此,以後的路還得你一個人走,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小人……小人……”言辭哽咽,去不得險些落淚,“有幸得遇長公主,實屬小人幸運之至,親母待兒也不過如此。如長公主不嫌小人出身山野,言辭粗鄙,為人莽撞。小人願侍奉長公主膝下,端茶遞水,日日服侍前後。” “你有此心足矣,男兒誌在四方,我會看著你如何成長,又如何為我大漢開疆拓土……” 慈祥的目光中透出幾許疼愛,長公主喃喃自語,“百年之後,我是否能再見到我的大將軍?大將軍會不會一直等著我?” 沒法回答,扶神情戚然的長公主回到鳳棲堂。親手端茶服侍,一直等人有所恢復,再三叮囑侍女們好生伺候,去不得才悵然折返。 早等候多時,飛撲而上,傅夜荷喜極而泣,“嗚嗚……我怕……怕……嗚嗚嗚……” 左右看看,萬幸沒人,去不得實在沒柰何,“都要嫁人了,怎還這般放肆?” “我……我擔心……擔心阿兄嘛……”扭扭捏捏,傅夜荷羞澀辯解,“阿兄福大命大,可我還是擔心。” “去弟文武全才,能言善辯,不用擔心……”站立一旁,傅天雷喜笑顏開,“今日可嚇壞我了,還是你沉得住氣,換我萬萬做不到。” 放下懷中小妹,去不得慚愧不已,“我其實也怕,隻不過好歹硬撐下來……” 替小妹擦去淚花,“估計陛下會很快命我出征,我盡快找機會說服長公主。但不管能否成功,到時會有人具體操辦荷兒出嫁之事,長兄配合即可。” 眼淚又止不住,傅夜荷開始啜泣,“嗚嗚……阿兄不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怕……” “遲早嫁人,即便阿兄不在,也不用怕……”擦去冒出的鼻涕泡,去不得既心疼又好笑,“咋還像個小兒?也該長大了,動不動哭成淚人,也不知王子受不受得了。” “聽聞皇上賜你追風校尉之職?阿翁當年也做過破虜校尉,你豈不追上了阿翁?” 興奮不已,傅天雷一臉憧憬,“要不我也隨你投軍,興許有機會光宗耀祖?” “我們倆眼下暫時隻能一人投軍,不然誰來保護荷兒?” 思緒雜亂,去不得不想多說,“我這幾日要出府處理手中雜事,請看好荷兒,長兄自己保重。” 更闌人靜,風無語,夜難眠。酷熱亢奮加對未知的擔憂,去不得輾轉反側。熬到半夜,不知不覺,人恬然入夢。 夜巡雖照樣進行,但巡邏力度明顯有所鬆懈。三更已過,一名侍衛打扮的黑影悄步靠近後方窗口。左右窺探,見四周無人,貼窗聆聽。 室內呼嚕聲節奏分明,房裡的人顯然已經睡熟。一連取出五根細管,戳破絹紗,鼓起腮幫子猛吹,黑影力求萬無一失。 焦心等待許久,人輕車熟路轉回門口。掏匕首撥開門閂,蹲下借夜光仔細辨別,黑影輕蔑一笑。 大膽點燃手中燭火,憑身輕如燕,連續越過門口設置的一連串陷阱,轉眼直抵內室。 秉燭反復觀察,確認地麵及周邊再無陷阱與機關,黑影才放心吹熄燭火。躡手躡腳走近,屏氣靜聽,認準呼嚕聲所在,舉匕首合身撲上。 匕首幾起幾落,血四處噴濺,染紅薄被與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