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時節,粱滿穗,黍低垂,邊塞屯田區一派豐收景象。城堡暖陽怡人,府內密談緊張進行,現場氣氛頗顯凝重。 “去校尉此行是否奉上命監督本將及此次作戰?” 也不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李陵一臉坦然,“秋季草肥馬壯,匈奴人襲擾我邊關每每選擇這個時候,此時出兵並非最佳時機。待來春出擊最好不過,今上如此安排,著實讓人有些困惑。” 早有準備,同樣坦然,去不得畢恭畢敬取出懷中錦囊,“臨行前今上的確給驃下一份密旨,但至今未曾開啟,請將軍自行拆看!” “這……這怕不太好……”貌似隨意的目光從龍紋錦囊上一閃而過,李陵連連擺手,“萬萬使不得,本將豈敢越俎代庖,此等機密軍務還得由去校尉親自掌控和處置。” “將在外,君命亦有所不受。何須顧忌這些,驃下這就拆開……”邊說邊乾,麻利拆封,取密旨匆匆一瞥,去不得神色尷尬,“將軍且看!” 不再客套,走馬觀花匆匆瀏覽一遍,神情更為尷尬,李陵不禁苦笑,“這……這也太……我與路將軍絕對不曾私下底勾結,難怪今上要我如實匯報和路將軍說了什麼。主動請戰是我提出來的,絕對不可能臨陣退縮,唉……” 早屏退所有人,也無需過於謹慎,去不得一臉真誠,“或許今上多慮了。我軍此番秋季出兵,原本隻為配合貳師將軍率大軍圍剿匈奴右賢王主力,將軍不用多想。” “去校尉為人坦蕩,如此充分信任本將,李陵心領了……” 戒備心盡去,李陵轉而擔憂,“今上命我等一路進軍至浚稽山,匈奴單於王庭據此已不遠,遭遇其主力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算真這樣,我也有足夠把握戰而勝之。眼下擔心的隻是,萬一敵軍持續增兵,而我部在撤軍途中無援兵接應,後果隻怕……” “或許路將軍率部完成任務後,會及早趕來……” 同樣忐忑,去不得認真分析,“就算路將軍趕不到,興許今上已下詔令貳師將軍分兵接應,又或者另行指派玉門守軍。但按常理,我軍此舉完全是替貳師將軍分擔壓力,即便沒有詔令,貳師將軍也應該派出援兵……” “惟願一切如去校尉所言,戰事在即,多想無益,唉……” 嘆口氣,話語轉回正題,李陵委婉相詢,“胡騎雖屬北軍精銳,然人數不過百,不知去校尉打算如何配合我部作戰?” “出擊充當斥候,撤退掩護全軍!” 胸有成竹,去不得一股腦拋出心中真實想法,“如有機會,驃下欲率眾胡騎效仿冠軍侯當年,深入匈奴腹地,對其後方展開迅猛攻擊,不知將軍認可否?” “去校尉有所不知,匈奴人一再遭受我大軍重擊,早將糧草輜重與全體部族遠遷漠北。沿途一律堅壁清野,深入圍獵的機會非常渺茫……” 如實提醒,佩服眼前年輕小將勇氣,李陵不忘勉勵,同時也在為自己打氣,“此戰或許徒勞無功,但我相信,機會永遠存在。此番直搗匈奴王廷,很有機會對陣匈奴大單於。如能一舉將其陣斬,完成畢生夙願,我李陵雖死無憾。” “驃下一樣渴望著這一天……” 激情澎湃,去不得意氣風發,“如機緣巧合碰上,縱身死當場,驃下也一定找機會殺了匈奴大單於,為我大漢立下不世之功!” 盤桓多日,趁天氣晴好,帶足輜重給養,大軍當即拔營。 都尉府外,率全體留守官員送行,邵主簿殷殷期盼,“待大軍凱旋歸來,下官設宴,為諸位接風洗塵!” “承邵主簿吉言……”目光投向人群後方,沖膽怯少女招招手,去不得悄聲叮囑,“請代我好生照看此女,一切拜托!” “去校尉隻管放心,不過舉手之勞,下官自當盡力。”逐一掃視列隊出征的眾熱血兒郎,即便見慣生死,心有戚戚的邵主簿依然濕了眼眶。 鼓起勇氣繞過擁擠的人群,少女快步奔向天馬上威風八麵的主子。一路走一路回想,眉宇間不知不覺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憂傷。 悄悄上前,話語切切,“祝公子初戰大捷,戰場兇險萬端,還請公子多加小心!” 少女為人頗有見地,言辭得體,談吐不俗,值得好好相待。欣賞目光流連片刻,去不得悄聲交代: “請保管好錦囊詔令和印綬,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邵主簿,邵主簿會幫你的。認識至今,隻知你姓賀,卻不知你的芳名?” 輕輕點頭,左右看看,悄步靠近,少女壓低聲音,“請公子委屈一下,俯下身聽奴婢言!” 等人彎下腰,貼耳竊語,“奴婢乳名‘玉兒’,還望公子勿棄,玉兒會感念公子一生一世。” 風霜不掩璞玉,梳洗打扮一番,倒也眉眼盈盈,粉黛嫣然。不由得多看兩眼,去不得大笑,“唯有想辦法替你脫去奴籍,再尋戶好人家出嫁,如此才不枉貴先父對你多年來的精心教誨,哈哈……” “奴婢謝謝公子……才不……不嫁呢……”打住話語,目送人馬遠去,少女偷偷拭淚。 三騎先行,大軍緊隨其後,一主兩副三大將領悄聲攀談。 心緒不寧,去不得拋出一直擔心的問題,“驃下總有些忐忑,萬一我們遭遇匈奴主力騎兵,對方窮追不舍,我軍援兵又遲遲不至,那時該如何應對?” “去校尉勿憂……”戴罪立功心切,成安侯韓延年不以為然,“即便路將軍趕不到,貳師將軍也絕不會坐視不理,我們盡可放心。” “去校尉所言甚是,真若麵臨危險局麵……”劍眉緊鎖,李陵心事重重,人含糊其辭,“隻怕貳師將軍怪我不為其運送糧草……唉……也不知今上……” 討論得不出任何結果,相反影響士氣,三人不再言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路直抵邊關,大軍井然有序出塞。車馬粼粼行於道,滾滾煙塵入雲霄,浩浩蕩蕩的人車漸漸消失在大漠深處。 始終心神不寧,轉馬折回,找到正在分派任務的裨將銅尼,去不得仔細詢問,“可帶足箭支與乾糧?還有水囊?” “一切均已備足,每人按最大負重攜帶一千支箭,乾糧與水囊按要求帶足。但李將軍麾下步卒除了攜帶水囊,更帶上大量冰塊……” 如實回復,胡人裨將疑惑不已,“大車可載足量的輜重給養,完全不需要我等單獨攜帶。輕騎出擊最好輕裝上陣,但以目前負重,完成任務隻怕有點難?” “傳我命令,自出邊塞始,每隔三十裡左右找合適位置埋下三千支箭,以及可供一百人一天所需的乾糧,包括五十袋水囊……” 也不做任何解釋,去不得繼續交代,“務必對埋藏點做好明顯標識,指派專人畫出沿途藏點及地形圖。待抵達浚稽山後,匯總藏圖並謄描四份,我們四人各留一份,不得有誤!” “諾!”越聽疑惑更多,但也不敢質疑,胡人裨將大惑不解,“此舉應該在為我大軍回撤早做準備,可數量太少,隻怕到時用處不大?” “即便不多,關鍵時候興許能救命。身為主將,急於求戰乃大忌,務求先立於不敗之地,再作圖謀……” 不詳預感始終縈繞心頭,去不得不再多言,“按令嚴格執行,不得有誤!” “諾!”對兩名部下交代詳盡,胡人裨將快馬跟上,“此戰對陣大單於主力,我們應該怎樣配合大軍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