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原的雲,高遠又嫻雅; 大草原的風,勁烈而不羈; 大草原的颯爽女兒郎,凜凜傾城姿,愛恨無所忌。 人被捆成一團,盡管狼狽不堪,臉上卻並無半分懼色。瞪視眼前人群,強忍傷痛的休屠星月一臉無畏。 “見到大單於,還敢如此強橫?” 惡語相向,一旁負責看押的壯碩親衛怒不可遏,“當眾射殺我們的尊貴客人,還傷及萬騎長,背後一定有人指使,請大單於明察!” “稟大單於,星月乃臣小女,臣管教無方,求大單於恕罪……”焦慮目光中有驚喜更有憂懼,急於為心頭肉脫罪,呼衍逸雲忙不迭辯解,“縵——” “停,先別說!”突然出聲打斷話語,且鞮侯高聲下令,“來人!讓所有無關人等馬上遠離,派人請左屠耆王過來!” 不顯山不露水,語氣尤為平淡,“左大將傷勢如何?” “回大單於,萬騎長並無大礙,隻擦破一點點皮……”看出大單於似乎有意偏袒,憤怒情緒頃刻消退,眼頭夠亮的壯碩親衛小聲嘟囔。 “但……但當眾殺人,而且傷到萬騎長……如果……就……” “你馬上帶人護送左大將趕來這裡,退下!”看著人群走遠,臉上毫無波瀾的且鞮侯暗自鬆下一口氣。 無視地上女子,目光在怒形於色的縵胡纓左相身上停留片刻,很快轉回到桃花石王頭上。抬抬手,示意繼續。 一路早想好應對之策,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桃花石王呼衍逸雲語如連珠。 “縵胡纓前段時日遭遇重大挫折,設在京師郊外的秘密集會地被外人發現,進而導致我方慘重傷亡。為求萬全,香雲樓全體部眾被迫撤離京師,樓主呼衍左相難逃罪責。在臣派人調查期間,呼衍左相與綦毋羅當戶公然叛逃。此舉對縵胡纓產生極大威脅,臣隻能大義滅親,當即下令對這兩人展開追殺。小女今日湊巧碰上,應該擔心出意外,才被迫將其射殺。但誤傷到左大將的確不該,臣代小女向大單於還有左大將賠罪。小女不過奉令行事,無論大單於如何懲罰,一切後果由臣一人承擔。” “閉口不談自己的失策,隻把責任全部推到他人頭上,如此也太陰毒……” 底氣不算太足,但也絕非毫無還手之力。同樣早考慮好應變策略,及時調整,呼衍伊墨展開絕地反擊。 “即便按你所說,我們對縵胡纓產生威脅,那也僅限於中原之地。何況這還隻是你為了掩蓋自己的失誤,而精心編造的汙蔑之詞。再說了,如今我們已平安回到單於王庭,又哪來的威脅。當著大單於及諸長都敢公然滅口,還想置左大將於死地,這明擺著藐視王庭,更藐視大單於,背後絕對有不可告人之目的。你們母女隻怕早算計好,合起夥來欺下瞞上,借機清除異己。把縵胡纓變成你們自己的耳目與爪牙,為日後謀權篡位提前做好準備。” 縵胡纓乃王庭最高機密,除去左屠耆王,任何人都不得而知。哪怕兩姊妹反目成仇,也斷不能因此而泄密。 皺眉深思熟慮,壓手製止正欲開口反駁的桃花石王,且鞮侯快速做出決斷。 “傳我命令,派人好生安葬綦毋羅當戶,另妥善安頓其家人!等一切調查清楚,再行賞罰。讓左屠耆王和左大將直接趕往庭帳覲見!” 斜睨還躺在地上的女子,語氣淡然,“來人,鬆綁,將此女帶回王庭!” 忍看情郎橫死,仇敵卻輕鬆脫身。有心叫屈,又怕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臉色陰沉的呼衍伊墨咬碎銀牙。 怒視麵沉似水的桃花石王,一肚子的恨意無處發泄,隻能在心裡狠狠詛咒。 詛咒昔日的姊姊不得好死,詛咒囂張跋扈的少主得到最惡毒的報應。更詛咒把自己害到如此境地的去不得,最好能落到自己手裡被折磨至死,不然解不了心頭之恨。 王庭歌舞依舊,喧囂陣陣,歡呼雀躍的人群用最虔誠的禮儀恭迎提前返回的大單於。 眾親衛自覺遠離,空蕩蕩的庭帳內,密談一直持續到左屠耆王與左大將趕到才暫告一段落。 兩兄弟一起先向君父行禮,與桃花石王本就熟識,左屠耆王狐鹿姑上前打起招呼。 傷勢輕微,基本不受影響,左大將姑茨比主動向外姑呼衍伊墨表達歉意。 外姑派來聯絡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公然射殺,換誰也忍不了。怒視麵生美婦,姑茨比話語間殺氣畢露,“殺人必須償命,今日不管什麼身份,都要為此付出血的代價!” “打住!不要插話,好好聽呼衍左相和桃花石王怎麼說!” 開口化解帳內緊張氣氛,且鞮侯現場考驗兄弟倆的應變能力。一來栽培小兒,當然更多還是為大兒以後順利繼位未雨綢繆。 瞪一眼還在氣頭上的小兒子,沖急欲開口的呼衍左相點點頭,一句話直擊要害,“出現這樣的重大失誤,身為樓主兼左相,不想著如何降低損失,反倒跑回大漠,你如何解釋?” “這個……”心裡實在沒底,呼衍伊墨趕緊換招,“臣之所以出現重大紕漏,與桃花石王下令追殺去不得太急有直接關係,就是因為操之過急才被去不得抓住破綻。而且少主一直袒護去不得,甚至不惜為之舍命。休屠嬋更和去不得整夜鬼混,天亮後還聽命於去不得試圖叛逃。兩姊妹分明早暗中投敵,桃花石王要麼在背後慫恿,要麼直接授意兩人這麼乾……” 窺探眾人反應,繼續補刀,“當時情況緊急,臣隻能先斬後奏,本打算派人押解休屠嬋返回王庭,由大單於親自審問。但後來事態完全失控,桃花石王派人將臣軟禁,臣隨時可能喪命,所以不得不……” “你們所提到的這個‘去不得’可是此次隨李陵出戰的追風校尉‘去不得’?” 注意力被完全吸引,暫時放下姊妹倆的生死之爭,且鞮侯急切發問,“縵胡纓可對這個去不得做過詳細調查?如果就是同一人,此人到底是不是衛青庶子?” “回大單於,的確是同一個人。但臣早已查明,去不得絕不是衛青庶子!” 對仇敵餘孽身世了如指掌,呼衍逸雲趕緊先撇清母女仨投敵嫌疑,“經臣查實,休屠星月與休屠嬋都因為沒辦法和去不得正麵對抗,才不得不委曲求全。但姊妹倆絕對白玉無瑕,如果大單於不信,可以請女巫對兩姊妹驗身。而且為了獲知漢軍此次軍情機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臣不惜動用……” 瞅瞅嗤之以鼻的左相,意味深長一笑,“動用了一名蟄伏已久的醫女,色誘去不得,才成功套出軍情機密。為籠絡人心,臣以大單於的名義賞其黃金七錠。同時當麵許諾,會奏請大單於擢升其為封都尉,該女現在就在王庭……” “此事稍後再議!”心思被完全攪動,且鞮侯一心隻關注嶄露頭角的年輕對手,“先談談對去不得的認識,越多越好!” “小淫賊一個,手段卑劣,殺人不眨眼。油嘴滑舌,年紀輕輕詭計多端,而且殘忍奸詐狡黠狠毒……” 活脫脫描述成一個轉世大魔王,呼衍伊墨不住咒罵,“這小淫賊怎麼不早死,最好讓天神馬上收走,每日抽筋拔骨,讓其嘗盡世間痛苦!” “據臣所知,去不得不僅箭術超群,身手尤為了得,而且無師自通學會兵法。膽大心細富於謀略,行事神鬼莫測……” 以親歷陰山狼飲峰山穀勘驗及自身慘痛經歷給出客觀評價,呼衍逸雲心有餘悸,“以臣之見,此人如不盡早殺之,日後必成我強胡心腹大患!” “即便殺了此淫賊,其身上的狼玉佩也不能留在縵胡纓……”唯恐對手繼續做大,呼衍伊墨來一招釜底抽薪。 “玉佩必須收歸單於王庭,以防某些人更加有恃無恐。臣可聽聞,此玉佩本就是老單於賜給大單於的聖物,豈能假手……” “慢!狼玉佩?去不得身上有狼玉佩?可是能號令縵胡纓的那枚?” 吃驚不小,且鞮侯臉色一沉,“這到底怎麼回事?誰能好好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