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孫繼宗,你好大膽!”孫繼宗真是個老實人,敢揭先皇朱祁鎮的醜事。 “臣死罪!” 朱見深氣得來回踱步,問:“劉永誠,你是監軍,你說說,怎麼回事?” 劉永誠說:“皇上,臣奉旨監軍,京軍各項行動,歷來都有旨意、公文,征調、操練,都有成法。即便是修漕河,修皇陵,也都有明旨。” “一派托詞!京軍如此境地,監軍失察!” 劉永誠說:“臣請皇上聖斷,京軍如此,乃是平成日久,乏於戰陣,非臣等一人之力所能,也非臣等一時之錯所鑄。臣無能,請皇上降罪!” “罪罪罪,你們給朕乾的好事!即刻傳兵部尚書馬昂來!” 孫繼宗和劉永誠跪在地上,頭不敢抬,也不敢再說話,等候馬昂來。 “臣馬昂參見皇上!” “馬昂,你可認得此二人。” “回皇上,臣認得。” “認得!認得就好。朕前日命你們揀選五萬京軍,朕要的人呢?” 馬昂已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要揀選五萬之數廣西剿匪,會昌候按名冊揀選即可。兵部會推將領,已經上報。”馬昂說的明白,這事和我沒關係,兵部隻管推舉將領。 “好!很好!京軍在冊十六萬人,缺員至十二萬人,占額兩萬人,再選出五萬人……留下五萬老弱病殘護衛京師?這就是你們兵部的部署?” “皇上恕罪!兵部不掌京軍籍冊……京軍實際人數,臣不得知。” “可以啊,他們兩個請辭!你兵部尚書來個推辭!朕問你,京軍缺員占役,你兵部就一無所知?” 馬昂說:“回皇上,臣知曉!” “既然知曉,為何不奏?” 馬昂說:“先皇在時,臣已多次上奏。前日,臣的奏章,也說了此事。請皇上明斷。” 朱見深非常生氣,“拿兵部的奏章來!”王倫翻出兵部的奏章,遞給皇上。朱見深打開,快速瀏覽一遍,果然如馬昂所說,兵部陳述了京軍的種種弊病,缺員、占役、占餉、冒名、乏於操練、甲仗失修、建製失靈……諸如此類。朱見深狠狠地把奏章拍在桌子上,久久不語。 “你們三人,俱罰俸三月。限期十日,拿出整頓京軍的方案來。廣西剿匪之事,重新議定!” “臣等領旨。” 朱見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老爹竟然給他留下這麼個爛攤子。幸虧孫繼宗這個老實人說了實話,不然真把五萬京軍精華派到廣西,後果不堪設想。朱見深又拿起兵部的奏章仔細地看,他責怪自己,明明已有上奏,自己走馬觀花,險些釀成大錯。實際則是,這些文官都有臭毛病,寫奏章,大事避實就虛,小事絮絮叨叨,再把大事摻雜小事上報。如果皇帝不加以甄別,內閣票擬虛與委蛇,司禮監不加乾涉,很多事情都會蒙混過關。最後的結果,就像馬昂這樣,“這事,臣匯報過……這事,皇上批了已閱……這事,有明旨……” 而在王倫看來,前有韓雍被舉薦,後有這三人鬧出亂子,這幫子老東西著實不行,是該挪挪位兒了。 孫繼宗、劉永誠和馬昂三人領了旨意,路上就商量接下來怎麼搞,拖延之計,肯定不能再用。 馬昂說:“今天算是捅了天窗!你我三人走大運,僅罰俸三月。京軍之積弊,我等發廣西充軍都不為過!” 孫繼宗說:“可不是嘛!這一遭,我啊,比奪門時都害怕!奪門,禍不及國。這京軍爛了,是亡國之禍啊。” 劉永誠說:“會昌候,咱家看你平時挺慫,裝糊塗,真遇到事兒,思路還挺清晰,剛柔並濟,皇上都被你裝進去。” 孫繼宗傲嬌地說:“劉公公,你這叫什麼話?什麼叫把皇上裝進去?你沒見我,磕頭像搗蒜……我要是不說出其中利害,你我腦袋都得搬家!” 劉永誠說:“得得,您老睿智!皇上限定十日拿出整頓京軍的方案,咱家可沒譜。你來,你來!” “可別!磕頭我會,整頓的方案,我可憋不出來……”孫繼宗和劉永誠二人望著馬昂,意思方案由馬昂來出。馬昂說:“看我乾嘛?這麼大的事,我也沒譜。還是請李閣老他們,大家一起想辦法,一起……” 三人頃刻會意,決定把事情放大,集體決策,從而縮小個人風險。“走,現在就去內閣。”“走!” 一到內閣,孫繼宗就開始表演,“李閣老,救我!你要是不救我,我隻能……自盡謝罪了!” 李賢和孫繼宗私交很好,一文一武,率領百官,共事多年。李賢說:“那你早些自盡,墓誌銘,我親自為你撰寫。” 孫繼宗假裝抹著淚說:“閣老啊,此刻救我,墓誌銘還能好聽些。此刻不救我,墓誌銘,將是遺臭萬年。”李賢看著同行的劉永誠和馬昂,問:“怎麼回事?會昌候演得是哪出戲?” 劉永誠示意馬昂來講,馬昂說:“閣老,方才我三人,捅了天大的簍子!皇上要的五萬精兵,臣等是……明知不可為啊……” 孫繼宗接著說:“對對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也是這個意思!皇上初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不但罰了我們三個月俸祿,還限定我們十日內,拿出整頓京軍的方案來。閣老,您老要是不救我們,十天後,我們就隻能跪在午門外求死了。” 李賢淡淡地說:“該來的,終究會來!”馬昂一聽,也搖頭嘆氣。孫繼宗問:“閣老,此話怎講?” 李賢說:“京軍積弊,莫說是你們三人,恐怕滿朝文武,人人皆知!此番皇上意欲廣西用兵,這天大的弊政,得以擺上桌麵兒。於國之計,好事!” 孫繼宗說:“閣老,聽你這話,你是早有謀劃!那正好,這整頓方案,就你們內閣、兵部來操作。臨了,我和劉公公第一個署名。如果皇上不滿意,我和劉公公前麵頂著。”劉永誠也說:“可以可以,我和會昌候共進退,我倆在前麵頂雷!” 李賢說:“那就三日後,兵部,侍郎以上;各都督府,都督僉事以上,都到後軍都督府,議定此事。劉公公,你那邊,怎麼定?” 劉永誠雖然是京軍監軍,此番也奉旨,但他是內官。劉永誠說:“就勞煩各位,費費腦子。咱家年老昏聵,手下也沒有得力的人。明天,我一定到,署名畫押,我都行。”劉永誠說得很明白,你們隻管商量,太監我一個都不派,而且我還和你們站一邊,方案,我一定簽字。 “那就這麼定了!各督軍府,請會昌候去知會。兵部,馬大人去知會。內閣,我自會帶人過去。大家先各自想一想,會商時,集思廣益。” “好好好!太好了……”孫繼宗仿佛找到了救星。
第一十七章 廣西剿匪,京軍無軍(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