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見深眼裡,目前對廣西用兵,就剩下兩件事。一是確保瓦剌孛來近期不會大舉進犯,二是等朱驥回報車軒和韓雍受密旨籌糧的情況。 朱驥帶著十個助手,除了聖旨,沒有任何行李,騎著最快的驛馬,每天奔馳五個時辰以上,隻用了七天就趕到南京。到了南京,也不和南直隸的主官打招呼,直奔軍儲倉。 “奉旨,稽查南京總督糧儲車軒!”朱驥高舉腰牌,說明來意。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前麵帶路!” “上差大人,請!小的馬上帶您去。” 糧倉的吏員領著朱驥來到一處倉庫,指著大門說:“上差,這是車大人留下的聖旨和官印。車大人說,誰敢動這道聖旨,就砍誰的腦袋!然後,就把官印掛在大門上,回家去了。沒想到,剛回家,人就沒了。這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小的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倉庫大門的鎖上,掛著一道聖旨和黃布包裹的官印。朱驥親手取下這道聖旨,打開一看,隻是多年前的一道嘉獎聖旨,很普通。朱驥又打開黃布,裡麵正是督察院左都禦史的官印。 “打開!” 朱驥的一個手下,拔出腰刀,對準一刀劈下去,這鎖被當場劈開。 朱驥說:“兩人隨我進去,其他人在此戒備。” “是!”幾個錦衣衛按著腰刀,站在大門外,嚇得其他人不敢動。 朱驥對他們說:“按照你們糧倉的規矩,帶上你們的物件,也來兩個人,隨我入倉。我要當場核查!” “快,按照上差大人的吩咐,帶上托盤和探子,隨我進去。” 五個人,朱驥和兩個錦衣衛,兩個糧倉的吏員,進到倉庫。倉庫裡麵,又分了小錐形倉和方形垛,整個倉庫,猶如一個小型城池。 朱驥問:“車軒為什麼單對這個倉庫上鎖,是何目的?” “回上差大人的話,這個小的也不知道。這裡隻是備用倉,稅糧、軍糧,一般都不放在這裡。唯有其他倉滿了,沒有地方存放,這備用倉才啟用。” 這就應驗了皇上的密旨,車軒應該是把二十萬石糧食,臨時存放在這備用倉,但是否足額呢,要驗一驗才知道。 朱驥拿起糧倉專用的探子,隨機選了一個麻布包,用力插進去,再慢慢抽出一半來。探子的溝槽裡,都是金燦燦的帶殼稻米。朱驥拿起一顆稻米,放在托盤裡,又慢慢把探子送回去,用手指摁住孔洞,把探子慢慢抽出來,確保稻米不會流出來。 朱驥拿起這顆稻米,用手搓了一下,很乾燥。又用牙咬開,露出裡麵的白米,也很乾燥,而且很堅實,不像是多年久放的陳米。朱驥把半粒稻米遞給糧倉的人,問:“你看看,幾年陳?” 這人接過來一看,也用牙咬了咬,說:“上差大人,不超過兩年,應該是去年的稻子。” 這個結果,朱驥很滿意。朱驥望著這些倉、垛,問:“這備用倉,滿裝的話,有多少?” “這備用倉,是六錐,六垛,錐垛存量一樣,都是兩萬石。滿打滿算,在二十四萬石上下。” “二十四萬石上下,是上是下,說清楚!” “上差有所不知,這稻米因乾燥情況不一樣,通風情況不一樣,天氣情況不一樣,小到從東倉轉西倉,大到從南京運濟寧,都會發生變化。但是,二十四萬石保二十萬石冒頭,絕對夠數。” 朱驥明白了,這車軒是超額準備。“全部查驗,每個錐、每個垛都要驗!都要抽檢五包以上。任何一包出問題,都要來報。” “是!” 兩個錦衣衛,帶著兩個倉管,把六錐六垛全部驗了一遍。端著托盤,送到朱驥麵前。 朱驥看著這些抽檢的稻米,成色雖然有差別,但用手一搓,放嘴裡一咬,都沒問題。朱驥終於放心,這車軒督糧,果然名不虛傳!那道舊聖旨,就是唬人的……但他為什麼不辭而別呢? 朱驥走出倉外,說:“就地封存!你們四個,留下,嚴加看守。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倉!” “是!” 朱驥帶著其餘的錦衣衛離開備用倉,要去車軒家裡宣旨。 “上差,這車大人私自搞這二十四萬石糧食,小的們可是毫不知情,請上差明鑒。” 朱驥說:“不知情最好!” “上差,小的們在車大人治下,哪一個敢胡來?隻不過,車大人這人都死了,怎麼治他的罪?” 朱驥說:“想知道嗎?你隨我去車大人家,當場就能知道。” “行行行,我帶路,我帶路。” 朱驥來到車軒家裡,車軒的靈堂還沒撤,靈柩還停在家裡。朱驥掃視了一遍車軒家的陳設,破破舊舊,毫無排麵,這是堂堂督察院左都禦史的家? “聖旨下!”朱驥高舉聖旨,走進車軒家裡,站在車軒靈前。 車軒的夫人竟然是雙眼失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摸摸索索,由兒子車清攙扶著,跪地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督察院左都禦史車軒,奉旨總督南京糧儲,天性廉介,持己甚嚴,行事稟公,政績斐然,當為我朝百官之楷模。驚聞愛卿猝然離去,朕心悲矣。特授車軒太子太保、光祿大夫,賜謚。各項喪儀,由南京禮部循例辦理。追授車軒之父右副都禦史,賜車軒之妻一品誥命夫人。車軒之子,恩蔭,入國子監讀書。欽此!” 朱驥讀完聖旨,將聖旨陳放在車軒靈前,說:“老夫人,聖旨讀完了,謝恩吧。” 車清磕頭,謝恩,“謝皇上隆恩,謝皇上隆恩。” “快請起。”朱驥親自去扶老夫人。車清扶著瞎眼的娘,戰戰兢兢站起來。 朱驥問:“大兄弟,這車大人都亡故快一個月了,怎麼還停靈在家,不入土為安呢?” 車清摸著淚說:“上差大人,您這一來,是還了我爹的清白。我爹久病多年,多次請辭,但一直沒有被允準。或許是感覺大限到了,我爹私自掛印回家,回到家自己洗了澡,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就坐在椅子上……閉眼了。那些上官說我爹最近行為舉止不正常,又不明不白的死了,要上奏給朝廷裁斷,不準下葬。可憐我爹一生清苦……臨了差點背上汙名……謝皇上,皇上萬歲啊。” 車清和他娘又跪下謝恩。 “老夫人,大兄弟,快請起。車大人清廉之名,朝野皆知。現在有皇上旨意在,就盡快讓車大人入土為安。還有,現在可以向朝廷正常報喪,朝廷會有撫恤,也是給車大人正名。”
第一百零八章 南京車軒籌糧24萬石(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