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玉小心地說:“皇上,這些番僧在皇太後宮裡,以誦經禮佛為名,求皇太後賞賜,皇太後不堪其擾。皇太後向來有禮佛的習慣,也不好直接驅趕,沒成想,人越聚越多。” 朱見深思考了片刻,說:“讓王喜帶上錦衣衛,以有礙安全為名,悉數驅離。我朝官員,再有參與者,革職問罪。” “是!”牛玉趁機又問:“皇上,那些不明我朝祖製的內臣怎麼處理?” 朱見深長嘆一口氣,說:“這些人,朕會親自處理!李閣老,你繼續說事吧。” 李賢又說:“皇上意欲對廣西用兵,先要安撫北境。皇上又是繼位新君,臣以為,賞賜在循例的基礎上,再加一成,方能彰顯撫慰之心。” 朱見深說:“姚大人,你以為呢?” 姚夔拱手,說:“回皇上,禮部已根據各貢使所貢之價值,循例,以五倍之值回賜。李閣老欲加一成,也無不可,仍有前例可循。” 朱見深說:“那就照李閣老所議,增加一成。” 姚夔說:“是。臣還有一些細節,請皇上定奪。” “講。” 姚夔說:“安南國王請賜皮弁冠、冕服等越製之物。請皇上示下。” 朱見深輕蔑地哼了一下,說:“安南國的國書,敬意不足,自大之情一目了然。皮弁冠,朕可以賜給他,讓他得逞一回。想要冕服,門兒都沒有。僅賜常服!” “是!還有孛來的使臣、毛裡孩的使臣,都請朝廷冊封官職。” “哈哈哈,孛來他自己有沒有請封?” “沒有。” “孛來、毛裡孩要是請封,朕倒是很樂意。你們研究一下,按照北元官製,按照使臣等級,降半級或降一級,全部都冊封。” “是!”姚夔又說:“還有那個東倭國的貢使,禮部追查時,他已自己供述,是在福建靠岸,又到廣東市舶司靠行賄辦了入關手續,到京後冒名住在前任東倭使臣的驛館,又登堂入室,得以上殿朝覲。同行的幾個倭民,都是沒有身份的浪人,以經商為生。如何處置,請皇上示下。” “厲害啊,東倭的浪人,一路毫無阻擋,如入無人之境,還能麵見大明皇帝!” 李賢、姚夔、牛玉三人同時跪下,“請皇上治罪!” “這個大膽的東倭浪人,朕不但不會處置他,還要給他嘉獎!大殿之上,距朕不過十步,竟然沒有行刺朕,還恭順有加。” 李賢、姚夔、牛玉三人不敢說話。 朱見深繼續說:“行刺朕,朕死不足惜!如果是行刺大明呢?大明海防,形同虛設!禮部、兵部、廣東布政司、還有廣東市舶司的太監,漏可吞舟!即日起,從上到下,全部自查。再有此例,朕就派你們去沿海防倭!” “臣等領旨!” “那個冒名的浪人,你們不要想著一殺了事。給朕放了,讓他繼續行商。到大明行商,可!到大明作亂,誅之!” “臣等領旨!” 朱見深怒氣未消,外麵就吵起來了。 “都起來吧。” “謝皇上。” 朱見深說:“牛玉,去看看,誰在外麵喧囂?” 牛玉小步跑出去,是刑科給事中金紳請求覲見皇上,當值的太監不讓進。 牛玉說:“金大人,不可亂了禮數,皇上正在裡麵和大臣議事呢。” 金紳拱手。急切地說:“牛公公,請稟奏皇上,臣有要事急奏,必須麵見皇上。” “現在裡麵是李閣老和禮部姚大人在,哪一個不是急務?” “那正好!讓我進去!”金紳不顧阻攔,往進沖。 牛玉大喊:“嘿,快攔住他。” 一個小太監抱住金紳,金紳一腳踹開,繼續往進跑,當值的侍衛立即追了上來,一招摁住。金紳被侍衛摁在地上,仍然大喊大叫,“皇上,皇上,臣有要事求見,臣有要事求見。” 朱見深本來就還沒消氣,又有人在外麵叫囂,隨口說:“讓他進來!” 得到旨意,金紳爬起來就進殿,跪地就說:“皇上,臣有急務要奏!” 竟然是刑科給事中金紳在胡鬧,這是出了名的“耿臣”。朱見深說:“金紳……你有什麼急務要奏?殿外叫囂成何體統?” “請皇上容臣說完,再治臣之罪。” “講!” 金紳大聲說:“藩國來貢,厚賞重賜,此乃亡國之舉!請皇上即刻停止!否則,大明危矣!” 朱見深、李賢、姚夔、牛玉,都被金紳的言論驚呆了。李賢說:“金紳,你區區刑科給事中,竟敢妄議國策!還不快向皇上請罪?” 李賢本意是救他,因為皇上剛才就在討論朝貢的事,基本確定了厚賞重賜的基調,但人還在氣頭上。金紳此舉,就是拂皇上逆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金紳說:“李閣老,朝廷設立六科給事中,就是要監察六部,糾彈官吏,對不合理的政策予以糾偏。下官如何是妄議國策?下官隻不過是據實陳奏。” 李賢見這個死腦筋不領情,就不再勸他。 朱見深說:“你就給朕說說,厚賞重賜怎麼就是亡國之舉?說不出道理來,朕現在就將你杖責二十!” 金紳說:“臣稟皇上,太祖皇帝時,定下十五個不征之國。諸國向往大明恩威,朝貢不絕,此乃天朝上國氣象!但時至今日,朝貢已經變了味道。名為進貢,實為貪利。臣舉幾個例子,進貢一千匹瘦馬,也作一千匹之數正常賞賜,上下一路蒙蔽,唯有皇上不知內情。再有,一個藩國多家使團,使團人數多則上千,少則數百,朝廷都要賞賜。朝廷規定一年一貢,或三年一貢,有些藩國一年數貢,前者還在京沒走,後者已經到了。再有,朝廷為顯虛名,不分彼此,不加判斷,大肆賞賜,朝貢者愈年贈多,朝廷負擔越來越重。大明再大的家底,也經不住這麼掏!像朵顏三衛、女直、北元這些反反復復、養不熟的狼崽子,就該斷其朝貢之路,大軍壓境,才是安邦之道!” 姚夔說:“金大人,羈縻之策,是太祖皇帝時所定。大明有懷遠之仁,藩國有歸順之心,就是天下歸一。” 金紳正色說道:“姚部堂,你們禮部說個漂亮話容易,大明國庫裡的銀子可是白花花的往外給。禮部不能隻講虛禮,要務實為上!” 金紳見人就懟,把姚夔氣地胡子發抖。 朱見深問:“你說完了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厚賞重賜是亡國之舉(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