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紳奏完，朝堂鴉雀無聲。喜的是會昌侯孫繼宗，終於把這個刺兒頭掀翻了；憂的是司禮監牛玉，萬一皇上追究孫鏜是皇後舅舅這層關係，他就得領罪。 　　奇怪的是，皇上朱見深沒有一點波瀾，仿佛已經預知結果一樣，問：“懷寧侯孫鏜！” 　　不見孫鏜出列回話，“孫鏜，人呢？孫鏜今天沒有上朝嗎？” 　　會昌侯孫繼宗出列回奏，“回皇上，懷寧侯孫鏜今天請了病假！” 　　朱見深一擺手，孫繼宗又回到隊伍中去。朱見深說：“刑部，陸瑜到了沒？” 　　“臣在！”刑部尚書陸瑜出列。 　　朱見深說：“這金紳的弟弟，還在你刑部大牢關著，你審出個什麼結果？也給大夥兒說說。” 　　“是！”陸瑜並沒有準備金緹相關的奏報，就口頭匯報，“臣奉旨審理湯山馬場監正金緹瀆職一案，現已查明，按照太仆寺寺卿安排，金緹是李克的繼任者。馬場失馬，發生在李克任上。金緹接任後，未能找到走失馬匹，為了完成馬場烙馬定額，按照太仆寺寺卿指示，挪用馬場庫銀，在附近馬場買馬，以圖蒙混過關。但馬場差額過大，最終仍未完成定額。臣還查明，金緹作為馬場監正，肆意破壞馬場規章法令，私自賒馬給缺馬的馬戶，幫助馬戶交馬完差。刑部認為，馬場失馬之責，應由前監正李克承擔，但李克已身亡，不再追究。馬場秩序混亂之責，金緹難辭其咎，金緹有瀆職之罪。請皇上聖裁！” 　　陸瑜說完，眾臣仍舊是鴉雀無聲。 　　朱見深說：“哼，哥哥給朕查了個驚天大案，弟弟在馬場想蒙混過關，都是朕的臣子，差別就這麼大？” 　　金紳連忙跪下，說：“臣之家弟有罪，是臣管教不嚴，請皇上一並治臣之罪！” 　　朱見深說：“你和金緹，都是朕的臣子，要說管教不嚴，也是朕管教不嚴！”朱見深頓了一下，大聲說：“就是因為朕管教不嚴，一個個才想著蒙混過關，想欺瞞朕！” 　　“臣等有罪，請皇上恕罪！”文武百官一起跪下。 　　“孫鏜等人，凡是參與盜馬、殺人者，一律處斬！家產悉數抄沒，家眷全部發邊墾耕，永世為奴！查抄的家產，用於撫恤三家自盡的馬戶。太仆寺卿，革職下獄，交三法司會審問罪！” 　　太仆寺卿餘奇以為這是孫鏜的事，和他沒關係，但皇上恨的是，他想蒙騙過關。“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冤枉啊，冤枉啊！”任憑餘奇怎麼喊冤，被侍衛取了頂戴，拉了下去。 　　“冤枉嗎？問問你們自己，冤枉嗎？你們騙朕，騙的還少嗎？會昌侯孫繼宗，罰俸六個月！” 　　孫繼宗抬起頭，想狡辯一下，話到嘴邊咽了回去，“臣領罪，謝皇上隆恩！” 　　“兵部尚書王竑，罰俸三個月！” 　　王竑磕頭，“臣領罪，謝皇上隆恩！” 　　“內閣閣臣，全部罰俸一個月！” 　　“臣等領罪，謝皇上隆恩！”李賢帶著陳文、彭時，一起認罪。 　　“順天府尹，不解民急，不解民苦，好大喜功，虛以應付，罰俸三個月。本年考核，不得列為甲等！” 　　“臣領罪，謝皇上隆恩！” 　　“湯山馬場所有吏員，無論職位高低，均杖責三十，以示懲戒，仍回舊職辦事。那個金緹，身為朝廷命官，雖有憐憫之心，但滿身社會混子習氣，視朝廷法度於無物。杖責五十，仍任湯山馬場監正。習氣再不改，吏部可將其革職為民。” 　　“是，臣領旨。”吏部侍郎崔恭回答。 　　“明知是贓物，而且是官馬，還大膽買入的馬販子，處斬！再有倒賣朝廷軍需，凡涉案者，一律處斬！馬場往後烙馬，嚴禁去民間馬市采買。” 　　“皇上，臣有稟奏！”首輔李賢說話了。 　　“講！” 　　李賢說：“皇上，民間馬市是我朝馬匹的重要來源，如果禁了采買，我朝用馬，缺額會更大！太仆寺馬政如此混亂，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甄選得力之人，重整馬政。” 　　朱見深說：“采買馬匹，並無不可。朕禁的是，買馬頂額！朝廷每年給太仆寺撥付銀子養馬，不是讓他們去買馬！烙馬，完成不了定額，他們自己來領罪罷了！即日起，太仆寺馬政交由禦馬監劉永誠代管！” 　　皇上這個決定很奇葩，但是李賢也不想再爭，就地閉嘴，“是。” 　　罰了這麼大一圈，是不是該獎勵金紳呢？ 　　“刑科給事中金紳，臨危受命，不負朕望。但管教家弟無方，功過相抵。吏部本年度考核時，可酌情提檔。” 　　吏部侍郎崔恭：“臣領旨！” 　　金紳說：“臣領罪，謝皇上隆恩！” 　　對金紳不褒不貶，就是金紳最大的保護。如果金紳用得罪當朝大員換來升遷，那往後的日子就不好過。 　　文武大臣仍然跪在地上，朱見深也沒有議其他事的意思，拂袖而去。 　　牛玉匆匆說了句：“退朝！”就去追皇上。找書苑 www.ｚhaｏshuyｕan.co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一走遠，大家都唉聲嘆氣，各自離去，留了金紳在大殿中間，不知道往後是福是禍。 　　散朝第一件事是什麼呢？當然是抓懷寧侯孫鏜下獄，懷寧侯是皇上欽定的“處斬”！王喜帶著錦衣衛，將孫鏜家圍了起來。 　　這次，連通報、寒暄的流程都省了。從看門的門衛開始，直接抓，進到家裡，見到誰抓誰。一撥人負責抓人，另一撥人開始抄家，值錢的東西歸攏登基，不值錢的東西就地砸了、扔了。 　　家眷哭喊著四處逃散，錦衣衛在外麵亂砸亂打，引得孫鏜大吵大鬧出來，“你們乾什麼？你們瞎眼了？” 　　王喜連個解釋都沒有，一聲令下，“來啊，將孫鏜拿下！”兩個錦衣衛沖上去，將孫鏜反剪臂膀，摁在地上。 　　“王喜，你又乾什麼？金紳那個小雜碎呢？是他讓你乾的？” 　　王喜說：“今日早朝，你的事情，金大人已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向皇上稟奏清楚。皇上欽定，給你定了處斬之刑！我這是奉旨來拿你……你的家產也要悉數沒收！我這還忙得很，沒工夫給你廢話。帶走！” 　　一聽是皇上旨意，還是處斬，孫鏜瞬間就癱了，“王大人，我家裡東西您隨便挑！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王喜是專業抄家，東西當然是隨便他挑，孫鏜都判了處斬，誰會給他麵子？王喜很不耐煩，“帶走，帶走，全部帶走！不要影響公務！” 　　孫鏜家的人，全部押回錦衣衛大獄。剩下的人，繼續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