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根被一陣寒意喚醒,他迷迷糊糊地看看外麵的天色,感覺天已經蒙蒙亮了。 已經快入冬了吧?天氣也越來越冷了,木根把身體往草墊子裡縮了一縮,心裡盤算著現在該是什麼時節了。 窩棚裡麵的火堆不知道什麼時候熄了,昨晚外麵淅淅瀝瀝下了一晚上的雨,現在窩棚簷邊還滴答滴答地滴著雨水。雨雖然下得不大,但是帶來的寒意卻是不小。 得檢查一下窩棚的情況,他懶洋洋地起了身,穿上他僅有的一件羊皮褂子,這是他唯一一件禦寒的衣服,還是父親留下的。他回想起父親臨死前一再囑咐他,要他努力活下去的神情,還是禁不住一陣揪心。 春天的時候,正是青黃不接,三個大家族就為了牧場和土地打得是昏天黑地。 他們倒是家大業大的,死一點人都不要緊,可是旁邊的小家族就遭了殃了。好多小一點的家族不是被迫加入他們三個大家族,為他們放牧和作戰,就是和木根家族一樣,往南邊逃難。東西邊都是動亂不堪,北邊苦寒,去北邊無疑找死,隻有往南方有存活的希望。 父母就是死在南下的路上。不光是自己的父母,還有好些個逃難人都沒有翻過那座大山,山裡的毒蟲和疾病,讓他們永遠地留在了大山裡麵。隻有一些身體強壯一點的,年輕一點的,才幸運地達到這裡。 “今天該做些什麼呢?”木根喃喃地自言自語。 他看看窩棚外麵的柴火堆,覺得要趕緊在冬天來臨的時候多準備一些柴火。這地方雖不下雪,但是一到冬天好像雨就下個不停,那種陰冷的感覺仿佛比下雪還難受,不準備點柴火禦寒,恐怕到冬天不凍死也得凍得夠嗆。 北邊有個小山頭上麵枯木好像不少,前兩天他就注意到了,乾枯的木柴可以省掉很多的力氣,比去砍樹要省力多了。記得那座小山頭下麵也住著逃難過來的人,好像是一對小姐妹,頭兩天他還見過她們在窩棚旁邊乾活兒。 木根拿來一根樹枝,刨開早已熄滅的火堆,裡麵有兩節山藥,是他昨晚埋進去的,現在已經煨熟了。他拍了拍上麵的草木灰,把它們塞進衣服裡,這就是他一天的口糧了。 最近一段時間尋找食物越發困難了,前天他好不容易在山上挖到一堆山藥,誰知道下山的時候被周邊部族的人圍了起來,聲稱那座山是他們宗族的,不允許其他族的人上山挖食物。結果好說歹說,才留下了一點回來,大多數都給那些族人搜羅去了。 現在還有力氣去自己生活,年紀大了或者生病了,恐怕就隻有像那些人一樣,到那個城外麵去當乞丐乞討了,憑著善心人的施舍,過一天算一天了。 說到乞丐,據說從那群乞丐那裡傳來一個消息,說是有一個南方的家族願意收留這些逃難來的人,給出的條件非常誘人,隻要是守他們的規矩,還分給田地房屋,還給農具種子。 不過木根還是不大相信。周邊的原住民無一不是在排擠他們這些逃難的,都把他們趕到山裡邊來住了,土地就算荒著也不讓他們種。其實就算讓他們種,他們沒工具沒種子,拿什麼種?現在這個南方宗族開出這麼好的條件,不會是另有企圖吧? 走著走著便來到了那座山腳下,說是山其實也就是百米高的一座丘陵罷了。正尋找上山的路,木根突然聽到遠方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這裡就住著那對小姐妹,多半是她們在哭,難道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木根循聲走到窩棚前麵,對著窩棚用家鄉話喊了幾聲,不一會兒就見兩姐妹從窩棚裡探出頭來,沒想到她們還能聽懂自己的話,她們老家想來也離自己的老家不遠吧,估計也是北方逃難來的。 木根很善意地表達了問候,並且詢問兩姐妹是不是遇到什麼禍事,兩姐妹這才抽抽噎噎地說明原委。 原來這兩姐妹前段時間存了一些糧食準備過冬用的,沒想到今天早上一醒來,發現糧食全都不見了,窩棚周圍隻留下一堆亂七八糟的腳印,想來是被人給偷了。 “這可咋辦啊,沒糧食活不下去啊......”兩姐妹說著說著,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本來就臟兮兮的臉上,更是被淚水抹得像一隻花臉貓。 兩姐妹大的十五六歲,妹妹七八歲左右,看來也是離開父母不久,生活經驗不太豐富。她們哪裡知道人性的險惡,好在昨晚她們睡著了,隻是被偷了些糧食,要是真被驚醒了要反抗什麼的,那後果還不知道是啥樣的呢。 木根心想,這也不是個事兒啊,她們住的地方已經被人盯上了,那以後肯定不得安寧了,兩個小姑娘能有什麼抵抗的能力嗎?難道去周邊宗族裡麵當奴隸嗎?據說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當奴隸的比當野人更慘,活不過一兩年,不是累死就是病死。 本根心裡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摸出一節烤山藥,分給兩姐妹,心裡不禁又想起乞丐那裡傳來的那個消息。難不成那個南方的宗族也是想招奴隸?可是不像啊,人家說得挺有道理的:你幫他們乾活,守他們的規矩,產出的物品一部分歸自己,一部分上交給他們,大家得利。 這事兒以前沒有聽說過,但是仔細一想,還覺得真就是大家互相得利。其實更像是一種明碼標價的交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要是真的話,那可比去給人當奴隸,或者比當野人要強得多。 雖然自己還是不太信,但是他還是咬咬牙把這個消息說給兩姐妹聽,並且也給她們分析了一下這件事的可信程度,至於去還是不去,就由姐妹倆自己拿主意了。其實,木根覺得就算是被騙,恐怕也比她們繼續住在這裡要好一些。 柴雖然是枯木,但是昨晚的雨水一浸泡,濕漉漉的重了不少,小小的一捆就已經很重了。木根現在有些後悔了,要是等天氣晴上一兩天再來,一次能背回去的柴一定多不少。哎,既然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吧,能背一點算一點吧。 沒想到和小姐妹聊了一會兒,再打上一捆柴,日頭已上了頭頂了。 木根加快腳步往家裡趕,下午還得維修一下他那窩棚,不然下次再下雨的時候,就有可能漏雨了。不過,在他回到自己窩棚前麵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他的窩棚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下還飄著絲絲青煙的灰燼。窩棚旁邊的石頭上,正坐著一個垂頭耷腦的男子。 這男子木根很熟悉,名字叫黑熊,他們是一起逃難來的同鄉,就住在不遠處的一顆大皂角樹下麵。平時常和木根一起捕獵一點小獸,挖點野菜,關係不錯。 木根扔下木柴,沖上去抓住黑熊的肩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憤怒地吼道:“這是咋回事,誰乾的?” 黑熊無奈地看著木根,帶著哭腔地告訴木根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早上還在窩棚裡麵睡覺,突然就來了十幾個壯漢,自稱是這裡的氏族,這裡的山和地都是他們氏族所有。現在氏族要開荒種地,他們這些外來的野人,要想生活就得到更深的山裡麵去生活。最後,還毫不講理地燒了他的窩棚。 他看情形不對,想趕過來給木根報信,誰知道一過來就看見他的窩棚早就被燒毀了。 “這是要逼死人呀,進深山裡麵生活,讓他們去試試,看能不能活過三天!”木根清楚,進深山裡生活無疑是找死,一覺醒來說不定看見就有一隻大狗熊睡在你旁邊,更別說虎豹豺狼,毒蛇瘴氣什麼的,他恨恨地對黑熊說道:“是哪些人乾的?我和他們拚了!” “沒用的,你拚不過的。”黑熊頹廢地說道,並拿起一節毛竹對他說道:“你看,他們的武器有多厲害。” 那是一節胳膊粗的毛竹,是用來搭窩棚用的乾毛竹,可是那斜著斷口平整而光滑,明顯是被一下劈斷的。 什麼東西那麼厲害?木根不禁心頭一顫,這玩意兒一下劈到脖子上,豈不是腦袋都飛了? 頓時一陣無力感襲來,木根一屁股坐到地上。早上還在同情那小姐妹,現在自己比她們還狼狽。 咦,對了,那兩姐妹現在怎麼樣了,她們的房子也被燒了嗎?那麼她們現在在哪兒呢? 木根想到這裡,不禁把頭望向遠方的城池,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