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約書亞從自己正埋首雕刻著的一片符文陣列上抬起頭，然後當場愣住了。 　　走進來的莊飲年雖然依舊穿著那身破舊的長袍，卻並沒有戴上兜帽，也並非是投影在約書亞心中，而是直接走了進來——雖然是以化身的形態。 　　因為克裡格城邦聯合和米爾舍的智慧教會並沒有通緝他的緣故，所以莊飲年在米爾舍倒是用不著像在歌泊沃那樣藏頭露尾。 　　“老、老師……” 　　莊飲年相當自然地坐到了留給客人的椅子上，從上到下仔細地把約書亞背後擺放著的各種屬於“符文師”的工具看了一遍，“生意不錯？” 　　約書亞唰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我……我……”結果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幾十秒之後，他才頹廢地低下頭：“老師，您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一百多年在超凡等級上毫無寸進，還自甘墮落地去從事符文師的行當……這兩點的哪一點都夠傳統的老師大發雷霆甚至清理門戶的了。 　　在這個世界上，符文師這個職業往往是和法師綁定在一起的，他們是法師中的“工匠”，大多由學徒或者落魄的一環法師擔任，他們的工作是根據他們的法師老爺的要求設計和繪製法陣——是的，絕大多數符文師都被豢養在法師塔裡，是法師所豢養的那些奴仆中較為高級的一種。 　　雖然很多法師自己有時也會乾些拚湊符文、繪製法陣的活——比如如今主城裡的那些法陣就是莊飲年自己畫的，但他們這麼做都是服務於自己，而且他們也絕不會專職去從事符文師的行業。 　　一個三環法師去當符文師，按照現在的世俗觀念，基本可以等同於一個貴族突然想不開要賣身為奴。 　　盡管平民分不清那些埋首雕刻的符文師和真正的法師老爺有什麼區別，但對於超凡者來說，這二者的區別就是貴族和奴隸的區別。 　　莊飲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你和奧利維亞從我身邊離開的時候，我都告訴過你們同一句話：‘雖然我是你的老師，但你的人生終究是要你自己來走的；你所做出的每一個選擇，帶來的結果無論好壞也由你自己來承擔。’ 　　“所以，作為老師，如果你們向我求助，我或許會幫你們兜底，但我不會乾涉你們的任何選擇。坐下吧，別傻站著了。”莊飲年聳了聳肩，“反正按照世俗的標準，我這個九環法師活得也挺失敗的，別的九環法師不是被哪個國王、大公奉為座上賓，就是在法師協會德高望重、一呼百應，老師我到不久之前還被安寧教會追殺得滿大陸亂跑呢。” 　　莊飲年左右環顧，店裡擺著不少約書亞通過簡單的符文組合製成的小道具：一個組合了風元素符文和冰元素符文的“空調”，組合了冰元素符文和隔絕符文的“冰箱”…… 　　還有不少結構復雜，以至於莊飲年一時看不出功能的設備，這讓他不僅嘖嘖稱奇——約書亞這孩子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是個人才啊！ 　　約書亞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看著自己的老師依次打量那些上不得臺麵的小玩意，不過莊飲年看完之後什麼也沒說。 　　其實莊飲年心裡想的是：一會兒讓約書亞給自己在骸骨荒原的城主府也整一套這些玩意，骸骨荒原的夏天熱得很吶…… 　　“你知道骸骨荒原吧？”莊飲年開門見山地說，“老師在那裡建立了一個據點和精神網絡，現在很缺人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加入進來。” 　　“我當然……” 　　“先別急著同意，”莊飲年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從來也不會拒絕別人，更不要說拒絕我了。但我希望你能在了解那邊的情況之後慎重考慮，然後再來回答我。” 　　莊飲年大概說了一下《神話默示錄》的前景和現狀，以及對“高級NPC”的要求，約書亞安靜地聽完，然後堅定地說：“我會加入老師的事業，也會加入您的精神網絡。我這樣的人，也能給老師您幫上忙的話……” 　　莊飲年看著自己的這位學生，約書亞·瓦倫蒂內是他在兩百年前一次偶然與“永生會”產生的沖突中得到的“戰利品”，而據約書亞自己所說，在他流落到永生會那幫邪教徒的手上之前，他一直在各個奴隸販子的手上輾轉。 　　約書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oｍ 他有一點零星的在血族的地下都市生活的記憶，但他也說不準這些“記憶”是不是他在絕望的時候編纂出來的。 　　在剛被莊飲年撿走的那段時間裡，約書亞既不安又沉默而順從，最初的十幾個年頭莊飲年和奧利維亞甚至沒從他口中聽到過比五個詞還長的一句話，他隻是沉默地完成莊飲年交給他的每一件事，無論是學習魔法還是乾雜活。 　　等過了三十多年，約書亞才能用正常學生的姿態與莊飲年交流。 　　有很多時候，比如現在，莊飲年就搞不清楚約書亞的同意到底是真的同意，還是僅僅因為不會拒絕。 　　不過現在，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畢竟他還得再拉九個壯丁呢。 　　這樣兩具化身各拉來九個壯丁，再加上奧利維亞·卡特和約書亞·瓦倫蒂內，正好二十個人，莊飲年所需要的第一批二十個高級NPC就齊活了。 　　“那麼……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會聚集比較多的超凡者嗎？我的計劃還需要九個超凡者來擔任和你一樣的引導工作。” 　　約書亞思索了片刻：“米爾舍西南有一個僅限超凡者入場的材料市場，我平時也偶爾會去那裡買各種材料，那裡麵的超凡者還挺多的——至少有幾十個吧。不過超凡者一般都不樂意離開繁華的城市，更不要說去骸骨荒原這種地方了…… 　　“啊，不過有您在的話，隻要您承諾給他們魔法方麵的指導，應該有不少法師都會選擇追隨一位九環法師的。” 　　莊飲年站起身，“我隻會承諾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他們跟我走，我就不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