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四日一大早,就在濟南城北邊的城門外,突然多了幾輛馬車,確切地說是隻有車沒有馬。 見狀,城墻上守城的士兵趕緊下來查看,結果發現車裡被綁著一群人,全都是巡撫丁文盛此前派往登州的差役。 這幫人各個都被捆得跟個粽子似的,嘴也被塞住了,動動不了,喊也喊不出來,讓人家像運死豬一樣從登州運回了濟南。 得知此事,丁文盛又驚又怒。好啊,這是對方在向自己示威! 半個時辰後,山東巡撫公署大堂。 丁文盛,柯永盛,還有丁文盛最信任的一個幕僚,一起在大堂裡向那些被綁回來的差役問話。 先審問的事光明正大去登州的那一路官差。 這幾位在去往登州府的路上,突然碰到了一夥逃難的人。這夥人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很像舉家逃難。 幾個官差上前一問,得知他們全都是登州府的地主和大富戶,各個家裡都是田產無數,日子過得那是相當滋潤。 結果,東海義軍突然就來了,本來逍遙快活的日子啪一下,沒了。 東海義軍占領登州府之後,僅僅幾天,就下令土地歸公,而後按人口把土地交給農民耕種。地主、鄉紳、富戶的財產也都要沒收分給窮人。 這些富戶控訴這些的時候,那是聲淚俱下,將東海義軍罵的是豬狗不如。 但是,對於他們平時囂張跋扈,欺壓百姓,奪人田產,霸人妻女等等臟事,那是一句不提。 事實是,東海義軍打土豪分田地不假,但絕不是不講道理的一刀切。 對於地主富戶,隻要沒有欺男霸女的惡行,不嚴重欺壓佃農,義軍是不會全部沒收其財產的,最多按一定比例上繳其中一部分,而且還會給他們安排新的營生。 對於一些樂善好施、仗義疏財的好人家,就算是地主富戶,義軍也會在一定程度保護他們的利益。 隻有針對一些惡霸地主以及各種不義之財,義軍才會采取強硬手段。 所以這些逃難的地主富戶,無一例外全都是身上背著很多臟事和不義之財的家夥。 不過丁文盛派出的官差們不關心這些,他們的任務是探查登州府現在的情況。眼前這些逃難的富戶足以證實,登州確實已經被賊寇占領。 “後來呢?你們是如何被人綁在馬車裡的?”丁文盛問道。 “丁大人,”為首的官差哭喪著臉說,“我們正在跟那些富戶打探消息,那夥東海賊寇突然就追了上來,他們有好幾百人,我們實在抵擋不住,結果就……” “你們沒有把本官的意思說予他們嗎?”丁文盛這裡指的是招安。 為首的官差趕緊分辨道:“我們說了,隻要他們接受招安,撫臺大人可以既往不咎,他們也可以得個一官半職,妻兒老小共富貴。可是……” 隻見為首的官差搖了搖頭:“這幫賊寇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腦子硬地跟石頭一樣,完全不為所動!更有甚者還說他們普通百姓才是國家之主,簡直瘋人瘋語!而後我們就被綁了,那些富戶也被擄回了登州。” 幾個官差這裡基本也問得差不多了,丁文盛令他們先行退下,而後叫來了暗中查訪登州的那些差役。 一問,發現暗線這些隊伍更慘。 他們五路人馬分別扮做客商、鏢師、馬夫等等不同身份,分別潛入登州。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剛到登州府,還沒進入蓬萊縣城,就全都被義軍給拿下了。 更可怕的是義軍知道他們每個人的身份,包括姓甚名誰,府衙中當差的職務,等等。 出師未捷身先死,五路人馬剛看到蓬萊的城門,就被一網打盡。而後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綁,用馬車送回了濟南府。 不過他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因為他們進一步證實,柯永盛和他帶來的那幾個騎兵說的都是真的。 登州府現在確實被一支自稱“東海義軍”的賊寇占領,而且賊寇還成立了一個叫“登州軍管會”的組織,管理占領區域。 “撫臺大人!”這時候,府衙一名吏員來到了大堂,“剛剛搜查馬車,發現車中還有一封信。” “哦?”丁文盛接過了信。 信封上工工整整寫著幾個正楷字:“丁文盛親啟” 丁文盛立即拆開信封。 “山東巡撫丁文盛等: 我東海義軍現據登州,萊、青、濟等山東諸地暫交爾等代管。待時機成熟之時,我大軍即前往爾處,收取山東諸地。 爾等務必好生照管諸地百姓,體恤民力,確保百業興旺。如此,大軍到來之時,可保爾等項上人頭無憂!” 信的署名是“東海義軍大元帥,林浩文”。 看過信之後,丁文盛整張臉都黑了。信的全文都是漂亮的正楷字,但字字戳心。 “賊寇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盛怒之下的丁文盛猛一揮胳膊,把麵前書案上的筆墨和硯臺全都掃到了地上。 這是一封從稱謂到內容都極不客氣的信,所謂“東海義軍”以一種絕對高高在上的語氣和命令的口吻,在對丁文盛說話。 而且話裡話外,似乎整個山東早已是東海義軍的囊中之物,現在隻是交由他丁文盛代管而已。而且還威脅他,如果管理不好,就要他的腦袋。 作為清廷的一省巡撫,這封信對丁文盛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柯總兵!”丁文盛猛地一拍桌子。 “末將在!”柯永盛趕緊上前。 “立即組織精兵,前去登州府,剿滅賊寇,抓捕賊首林浩文,淩遲處死!”丁文盛大聲道。 “末將領命,隻是……”柯永盛欲言又止。 “隻是什麼?”丁文盛怒道。 “這東海賊寇敢如此囂張,想必已經有了準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有恃無恐。”柯永盛小心翼翼地說。 盛怒之下的丁文盛可沒那麼淡定:“就算他們能借來天兵,也要把他們剿滅了!” 丁文盛火氣這麼大,還有一個原因。 登州府這麼重要的地方,八十多萬的人口,悄無聲息就丟了。出了這麼大的簍子,要是處理不好,清廷怪罪下來,丁文盛別說烏紗帽保不住,搞不好腦袋都得跟烏紗帽一起搬家。 “大人息怒!”柯永盛上前一步,“大人,這支所謂的東海賊寇是突然出現的,全無任何征兆,也無人知道他們的來歷,隻知道他們是反對我大清的。能如此迅速打敗守軍占據登州,賊寇定有手段!” 這裡的“手段”,指的當然就是柯永盛之前提到過的“妖法”。 “手段?障眼法而已!”丁文盛餘怒未消。 “丁大人,賊寇所用,可絕非障眼之法!這都是末將下屬親眼所見!” “怎麼,柯總兵是不想剿滅這夥賊寇嗎?難不成柯總兵和賊寇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丁文盛這話可相當嚴重,等於是說柯永盛通敵,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柯永盛趕緊惶恐下跪:“末將不敢!”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的丁文盛幕僚快步走上前,悄聲對丁文盛說道:“撫臺大人,屬下倒是有一個辦法。” 丁文盛轉過身:“什麼辦法?” “賊寇的所謂手段,定是妖法方術。”幕僚說道,“屬下識得一位高人,乃此中高手。此人一出,賊寇所仰仗的妖術定然全部失靈,我軍戰之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