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5年二月二十日下午,膠東半島萊州府鰲山衛浮山所附近的海上,突然出現了一艘雙桅帆船。 這是一艘戰船,兩側分別裝備了七加七共十四門火炮。帆船不大不小,桅桿最高處掛著一麵寫著鄭字的大旗。 浮山所水師的觀察哨立即將情況上報,很快就報到了鰲山衛的指揮使那裡。哦不對,現在應該叫鰲山水師司令。 去年的登州大戰之後,萊州南部的膠州大部分地區也都先後被東海義軍占領,劃歸的登州軍管會的治下,包括膠東半島前明朝留下的、後又投降滿清的各個衛所。 這時候的鰲山衛早已換上了東海義軍的旗幟,接受了東海義軍的收編,軍銜和職務體係也全都按現代軍隊做了調整,指揮使也變成了司令員。 東海義軍鰲山衛水師營司令在接到部下報告後,一邊下令碼頭水軍做好戰鬥準備,一邊派人去碼頭。 掛著鄭字旗號的戰船距離浮山所水師營碼頭越來越近了,就在戰船距離碼頭大約兩海裡左右時,他們突然開了炮。 水師營的炮臺趕緊裝填炮彈準備還擊,但是很快炮臺守軍就發現,鄭字旗戰船的艦炮並沒有瞄準炮臺,他們的炮彈全都打在了旁邊空無一人的大海上。 這唱的哪一出?炮臺上的官兵們都相當疑惑。 不過事情還沒完。 打完一輪炮彈後,鄭字旗戰船把船上所有火炮的炮口全都90度朝上,對向了天空,而且除了必要的操船人員,船上所有不值崗的船員全部站到了甲板上。 這時候,炮臺以及水師營其他的指揮官逐漸看明白了。 這艘掛著鄭字旗的戰船先是打光炮筒裡的炮彈,然後把所有人都集中到甲板上,手中也沒有拿武器。顯然,他們是在向港口和炮臺上的水師表明,他們沒有惡意。 其實在十六到十七世紀,海上的環境非常兇險,海盜海軍玉龍混雜,在海上討生活風險極高,一個疏忽就有可能把小命搭進去。 那時候各個碼頭港口對陌生船隻,特別是有武器的船防範非常嚴格。逐漸地,也就形成了一套海上的規矩。 不論海軍還是海盜,隻要你沒有惡意,那在駛入陌生港口前,要豎起炮口,所有不操船的人都要在甲板上列隊,而且不得持武器。 有時候為了表明誠意,船在進港前還要把炮筒中的炮彈全打光。 因為那時的火炮裝填非常麻煩,如果預先把炮筒中存有的炮彈打光,重新裝填需要很長時間,短時間內就很難發起攻擊了,這也就成了一份“安全聲明”。 於是逐漸地,戰艦訪問別國或者進入陌生港口前,閑置船員不持武器上甲板列隊,以及打光炮筒中的炮彈,逐漸就成了世界各國海軍的規矩。 慢慢地,這些逐漸演變成了海軍的特色禮儀,站泊和禮炮。 即使到了21世紀的現代,海軍的軍艦在進出港的時候,仍然會安排艦員在甲板上呈跨立姿勢站泊。禮炮的應用範圍就更廣了,不僅在海軍,各種高規格的國家級接待儀式上,都會鳴禮炮。 雖然這時候的航海禮節還不是那麼完善,不過這艘掛著鄭字旗的戰船已經用實際行動表明,他們不是來打仗的。 “既然沒有惡意,那就讓此船先靠碼頭,再問清楚船上都是何人,來我處有何貴乾!”鰲山水師司令下達了命令。 於是,在水師營士兵的指引下,掛著鄭字旗的戰船靠上了碼頭。 當然,沒有惡意,也不代表他們就是帶著善意來的。 戰船靠上碼頭後,一個穿著明朝官服的人就仰著臉從船上走下來。 “你們是何人?來此作甚?”碼頭士兵問道。 來人一臉傲慢,趾高氣昂地說:“我要見你們東海義軍大元帥林浩文,討要說法!” 碼頭士兵愣了下,隨即大聲道:“你想見林大帥?林大帥何等身份,那是你想見就見的嗎?” “大膽!”來人怒喝,“我是平國公鄭大人派來的,你等速去通報!” 碼頭上幾個士兵不明就裡,平國公是何許人他們也根本不知道,甚至後麵還有個士兵小聲嘟囔,“啥蘋果公?還鴨梨公呢!” 不過領頭的軍官還比較有分寸,看到來人這派頭,應該也不是一般人,最好還是小心對待,否則萬一得罪了大人物,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他趕緊說了幾句好話,暫時安撫住來人,接著就立即把情況上報了。 鰲山衛的司令那是見過世麵的,知道“平國公”是隆武朝廷冊封給海上霸王鄭芝龍的,這夥人是鄭芝龍派來的使團。 要說“平國公”這三個字本身隻是個名號,實際上沒什麼鳥用。何況隆武朝很快就要自身難保了,它封的官也沒多大意義。 真正厲害的,是受封的人鄭芝龍,以及他身後的上萬艘戰船。即使是南明隆武皇帝朱聿鍵,也不得不倚仗鄭芝龍。 這次鄭芝龍派來的使團有十幾個人,船上還有水兵數十人。 使團的首腦叫盧進先,也就是在碼頭趾高氣昂跟士兵說話的那個,他在鄭芝龍手下是個不低於指揮使的武將。 據盧進先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次他們有重要的事情,要上登州府向林浩文討一個說法。 其實盧進先使團是可以走海路直接到達蓬萊的,但是看看地圖,膠東半島是一個凸起,而且這個凸起很大,從南部海域到蓬萊,需要在海上多繞出好大一圈,有時候反而不如從陸地穿行。 另外還有一點,南方特別是江浙閩粵沿海,基本都被鄭氏集團一統天下,但北方海域可不比南方,鄭氏集團的影響力要弱不少,水匪海盜也更多。 而且這時候的清軍通過接收前明軍的水師,也逐漸在海上形成了一定的勢力,所以走水路對於使團來說,具有一定危險性。 最終,盧進先帶著使團,選擇了水路先到膠東半島南部的鰲山衛,接著走陸路。 鰲山衛的司令對鄭芝龍這個海上霸主十分了解,他雖然不知道盧進先到底要討要什麼說法,但他知道眼前的事情不是自己這個級別的官員能夠處理的。 所以鰲山衛司令一邊好酒好菜招待盧進先使團,同時派人騎快馬,星夜前往蓬萊,向林浩文匯報。 到了二月二十一日上午,派去報告的傳信兵回來了,帶回了林浩文的命令。 首先,不要讓盧進先使團的人在水師營逗留,尤其注意保密,不能讓新裝備的火器被盧進先等人看到。然後,立即準備車馬,走陸路將使團送到蓬萊。 鰲山衛的司令不敢怠慢,馬上組織了好幾輛馬車,安排使團的所有成員前往蓬萊,而且他還派了一些士兵沿途護衛。 到了二十三日晚上,盧進先使團來到了蓬萊城下。